顾京看着窗外的蝶,仔细端详,关上了窗,从梁上下来一人。
“护法!”
情况有变,炎焰草出现,现在应该在库房内,你可以等到宴会开始后,前去盗取,这是样貌图。如有意外,以飞灯为信。白灯无字即意外发生,其余不管。
“遵命,护法!”
那人翻身离开,顾京来到窗边角落,里面堆着一堆昨日他找来的竹条和白纸。
飞灯扎了几个后,房门被人敲响了。顾京换上了闵国女子的宴会华服,打开了门,门外侍女依次而入,为顾京梳洗打扮。望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脸,后面的侍女眩晕了片刻,不由开口赞叹道,“姑娘真好看!”
好看吗?倒是不像自己了!那人也说过这般的自己好看。。。
待到卯时时分,顾京被阿康接出了之阳殿,来到了露天台。这里已经排了一列列的座位,上面陆陆续续填上了人。正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毯子,直接通向了上列的座位。少年便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招着手看向自己。
三三两两的人聚集着聊着天,却在这女子进来的刹那间,忘记了说话。
☆、第 38 章
“你要去赴宴了吗?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我有请柬!”韩景霄提着扇子便要追上要上马车的章书珩。
“你哪来的请柬?”章书珩看着后面挤进车厢的人,吩咐上路。
“五皇子给的。昨天见面的时候,他离开的时候给我的。”说完,韩景霄从袖子里掏出请柬,在章书珩眼前晃了晃。
“。。。你小心点。不要过多与这些人扯上关系。”一个颠簸,章书珩打下了韩景霄的手,将未坐稳的人拉好。
“知道了。”韩景霄整理好,重新做回了位置上。
“还有你二叔,你也注意点。”像是想起了什么,章书珩闭眸休息的时候又提了一嘴。
“。。。嗯。”韩景霄拉开车帘,看着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慢慢悠悠进了行宫。
闵霄一一早就在位置上等着,见到台阶处不断有人上来,唤名的公公一个一个报着名字,可是安浅的身影却还是不见,便时不时回头问身后的仆人,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安浅姑娘还在梳洗,殿下莫急。
怎么能不急啊,自己还想给安浅介绍一下呢!闵霄一撑着手看着台阶的方向。好像有人来了,是安浅吗?
“翰林院章学士,山水谈韩阁主到。”两人踏上了台阶。
没意思,不是安浅。
大厅里的人听见名字,倒是停了一瞬,章书珩来了。
章书珩何许人也,章大人的宝贝孙子,章家唯一的血脉,百年书香造就的惊艳之才,可以说是闵国最为年轻有才的文坛新星啊。显赫的家世,加上出色的外表,不凡的品行教养,这么一个香饽饽,可称得上是闵国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各位岳父岳母心中女婿的不二人选。与之相对立的,便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宰相长子,虽也是当朝耀眼的一枚新星,但是在世人眼里,却似乎总是被章书珩压上一头。即使当今圣上心意不可查,两年前直接任命章书珩从一个小小的史官做起,平日里干的都是整理史料给圣上画画的职务,但是仍旧不妨碍闵国国民对他的喜爱。
只不过,章书珩心里有人,从小便住进了一个人。
他的爷爷章子烁,是闵国三朝元老,几乎半个朝廷的文官都是他的桃李;他的父亲章成枫,是威名远扬的闵军军师,曾在讨伐魏国,保卫国土边境的时候留下过赫赫功绩,但是却英年早逝,在章书珩冠礼前五年,闵魏交战,被敌军偷袭,殉在了闵国边土上,后被年迈的李将军亲自扶棺送回。
章书珩可不是寻常书香世家养出的迂腐书呆。在他幼年期间,父亲章成枫还没有成为那个享誉中原的闵军军师前,便被带着游历山河,见识过各地风土人情。甚至,还被带着去了魏国,闯荡了一段时间的武林,当然是化名行走,被称为羊毫书生,当当是个书生,文艺了的,可是武技低微。所以便曾经被人打劫,所幸遇见了沈大侠夫妇。
章书珩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白泽时的情景,那是个刚刚下过雨的午后,空气中还有些闷热,地上湿淋淋的,狼狈不堪的他跌在了泥地里,眼前出现了一个低他半个头的孩童,孩子长得粉雕玉琢,他下意识以为是个女孩,衬着背后的骄阳,他的眼睛不由有些花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却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孩童伸出手,对着他说,“起来吗?”泥淋淋的章书珩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对着孩童的脸走了神。
后来,父亲和沈大侠夫妇熟络起来,他才知道孩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沈白泽。孩童不是女孩,是个漂亮的男孩。他也在逐渐的相处中,知道了白泽从小身体不好,将白泽放进了心里。这份感觉从他和白泽离开都没有结束过,反而愈发厚重,他每年都会为白泽画一副画,挂在自己的书房里,想象着白泽长大的模样。终于,他见到了白泽。
韩景霄随着章书珩上前,拜见六殿下,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身边的人仿佛在透过周围的人寻找着什么,私底下捅了捅,“怎么了?”
“无事。”
待下了台阶后,露天台上人开始聚集。韩景霄被围堵的人群挤开了章书珩的身边,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少女,低声说着,“五皇子有请。”有请?他看了一眼上座的五皇子座位,人已经不在了。
“请姑娘带路。”韩景霄回头看了一眼人堆里的章书珩,跟着侍女离开。
这时露天台下,传来公公唤名的声音,“安浅姑娘到。”
安浅?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谁带来的人?
台阶下,一位华服少女缓缓上了台。三三两两的人聚集着聊着天,却在这女子进来的刹那间,忘记了说话。
韩景霄好奇地望过去,是位明艳的少女。即使金泽城里美人类型,他见过的没有过千,也已经过百,但这个放在顶流里都算是评价低了,就是胸有点平。等等,这个身形有点熟悉啊!那头饰下面,好像是枚火凤花花钿图案。
火凤花!
这不是书呆子画里的人吗?
韩景霄看向人群里章书珩,果然那人也是停下了交谈,望向台阶上的少女。
这时,一阵响亮的声音从上座传来,“安浅!这里!这里!”
六皇子笑着挥着手,朝着台阶上的少女招呼着。少女抬眼看着,踏上地毯,迎向少年。
☆、第 39 章
“韩阁主?韩阁主?”侍女在一旁呼唤了几声,将韩景霄惊醒,
“走吧。”回来再问他,怎么画了六皇子身边的人?
露天台上的人陆陆续续落座,时不时会有人侧目偷偷望向上座六皇子身旁的少女,这人是谁?有人想起前段时间宫里流传出的流言,交头接耳声愈发明显。
章书珩坐在下方,耳边大致听了个全,安浅姑娘与六殿下在金泽城相识,因着与家人走散,加之口不能唤,手无缚鸡之力,姑娘家一人属实危险。六皇子心善,便将人带回,好生看护在身边。二人便这般相处着,安浅姑娘对着六皇子日久生情,六皇子对安浅姑娘也是宠爱有佳,相信在宴会过后。六皇子将会带着安浅姑娘回到国都,进行册封。
日久生情,宠爱有加。
上座的少女坐在六皇子身侧,被六皇子喂着果子,两人看上去极为登对。
“宰相府二公子林公子到。”
林北修上了台阶,来到了六皇子桌前,快速撇了一眼一侧的少女,头一次见她穿闵国女子的衣裳,倒也好看,低头行礼,“殿下,家父因着有要事需要向陛下禀报,已携臣兄长踏上回京都的路,所以无法前来道贺。为此,臣携上家父与长兄的祝福献给殿下。”
“嗯嗯嗯,我收到了,林公子有心了,有心了。”
林北修听着这敷衍的语气也不恼,抬头,便看见六皇子笑嘻嘻地,捻着一个果子要给少女吃。林北修眼中眸光微闪,退了下去。
待天色已暗,宴会开始的时候,五皇子回到了座位上。台下弦乐歌舞,酒杯交错,露天台上欢声笑语。
宴会开始后一会,韩景霄回到位置上。“回来了?”本是疑问的句式,却带着肯定的语气,他看着身边的人,章书珩呆呆地吃着果盘里的水果,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的舞蹈。
“嗯,回来了。”韩景霄落了座,想了想,“那位安浅姑娘是什么人?”
眼前人听见动静转了头,“你怎么好奇这个?她是六皇子的人。”
。。。是这样吗?也罢,不想说,就看看美人。
酒过三巡,台上的人陆陆续续有些醉意。顾京坐在少年身边,吃着果子,对面的人不怀好意地望着,台下的人偷偷摸摸的眼神,顾京全当没看见。身旁的少年喝了些酒,有些倦了,撑着头看着台下的舞蹈。
公公低着头,翘着眼,小心翼翼再次端上美酒,上前来续杯。顾京看着上前的公公的动作,不对劲的感觉,美酒缓缓入银杯,琼液轻摇,少年端起酒杯便要入喉。顾京盯着公公的脸,一把推倒少年,晶莹的液滴泼了一身,少年被顾京护在身后,变故由此而生。一把短剑不知何时从眼前公公的手中变了出来,径自刺向倒地的少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顾京一把将短剑的前端握住,阻止了前端突进。
身旁的侍女一声尖叫,打破了靡靡之音,一时间,露天台上乱作一团。仆人们喊着,“有刺客,有刺客!快,快保护皇子!”
闵霄一被顾京突然一推,有些懵,挣扎着要起身,却见到少女将自己护在身后,不顾危险地抓着突刺而来的短剑,哪怕手中鲜血淋淋,却丝毫不愿意后退。一时间酒意醒了大半,“安浅!”刺客举着短剑,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便转动着剑柄。顾京无法,只得松开,若是再握下去,自己的手怕是要废了。
“快,快来人!阿康!”不远处侍卫阿康被几人围攻着,听见呼喊声,身中一刀,却依旧朝着这边前来。
闵霄一看着顾京惨不忍睹的手心,便要挣扎护着。“安浅,你躲着,我来,我来!”
刺客嗤笑一声,挥剑而来。少女一把推翻桌子,撞上了刺客的腿,刺客倒地重新爬起。顾京拉起少年的手,转身就跑,后面追赶而来的人拿着刀就要砍了过来。铛的一声,刀被弹开,阿康赶到。
见到阿康,闵霄一的心便放下了,手心湿漉漉的,少女受伤的手紧握着自己,染红了手掌。那时间一股安定感传来,温暖的感觉蔓延着,感觉仿佛是本就相连,自己遇见了温软的另一半。闵霄一牵起少女的手,“安浅!疼不疼?”展开,少女鲜血直流的手掌心里,血肉模糊,他有些心疼,这该有多疼啊!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您请移步安全的地方吧。”阿康护着闵霄一,击退身边的刺客。
顾京看着露天台上乱作一团的人群,护卫入场,刺客已经处于劣势了,这场闹剧马上就会结束了。只是这群人是什么势力?今晚宫内警卫一定会加强,炎焰草难以盗取,必须赶紧通知宫外的教众,否则将会落网。
“安浅,快跟我走。”闵霄一拉着惊吓呆住的少女,跟着护卫离开了露天台。
“别看了,人都走了。”韩景霄躲开攻击而来的刀刃,拿着筷子插向刺客,招呼着身边人。章书珩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当时侍女一声呼喊,直接将韩景霄的醉意吓醒,抬头便看见一名公公装扮的刺客挥刀刺向倒地的六皇子,却没想到中途被身旁的少女一手握住了刀。倒是没有想到,明明看上去就是娇娇娘,却不顾危险敢于护着身后人。他不由向着身边人叹了一声,“倒是过人。”没成想,章书珩回了一声,“她本就如此。”那一句话像是回答他的感叹,又像是表达了身边人的想法,语气轻得在这吵闹的露天台上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切都是韩景霄他自己的幻听。他扭头看着身边人,那人面无表情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这愈发令韩景霄感到好奇了,这呆子到底是喜欢这安浅姑娘还是不喜欢呢?
“护驾,护驾!”五皇子的声音传来。得,看来得动工了,韩景霄拿起折扇,冲了上去。护着五皇子,看着对面的少女。欸!怎么能动刀呢?人家小姑娘的手不要了?嗯,这一脚踢得好!有两下子!可惜了,这一双芊芊玉手。看看,什么是拼命相护,手伤着了还惦记着六皇子的安危,一定要拉着。大哥,你总算来了,我都快打完了。血溅脸上了,好像红梅。。。
闵霄一带着少女去了他的起居殿,心疼地为她上着药,“安浅,疼吗?”时不时呼着气。少女的手上血肉狰狞,可以看出当时有多么凶险,如果不是安浅,估计现在自己已经被刺伤了。
少女似乎还在发着呆,闵霄一愈发心疼,看来是被今日的情景吓着了。
“殿下,动乱已经平息,刺客也已抓获,现在侍卫长正在审问。”一侍卫进殿禀报,跪在地上,偷眼看着上座,六殿下此刻正在小心翼翼地为身边的少女敷药,而身穿宫裙的少女头上发饰已乱,额间火凤花燃烧。
“嗯,阿康审问,我很放心。你下去吧。”闵霄一头也没抬一下。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暗。闵霄一安排人将少女带下去歇息,自己便去了行宫的监牢。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少女一定要好好休息。
露天台上闹剧结束,各位访客离开行宫。韩景霄掀开车帘,看着马车逐渐驶远,行宫大门离开视线,没由来问了一句,“你不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