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
宁愿以身涉险,也不用他这把快刀。
且让他留京照顾泽王,只让楚幺跟随。
目光阴鸷间,傅廿摸出来随身携带的那块象征着大影卫官职的印章,他平时随身物品都用的糙,唯独这块儿官印保存的好,带了这么久也没缺角。
次日晨光熹微时,傅廿纵使对楚朝颐的命令百般不愿,还是一早的去找韩教头清点了兵器。
暗器带的暗针多,且做工要求高,检查起来麻烦,直到进午时,傅廿也没把里面不合格的哑针彻底挑完。
“走这边,快点。”
“陛下旧疾许久未发作,今日又……”
傅廿耳朵尖,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
谈话声转瞬即逝,随着脚步声一起远去在宫墙的另一头。
楚朝颐的旧疾只有一个。
傅廿尽量不去想,继续清点着手中的暗器。
下午处理完差务,回到承元殿路过偏殿,傅廿正好看见有个眼熟的小影卫,正一脸开心的跟着嬷嬷学习女子出嫁的礼仪,步态仪态,声音还未开始变声,加上有意模仿,乍一听和女子差别并不大。从额前的汗渍来看,应该不久前才从校场刑满释放,结果又来这儿续了礼仪课。
想必这位就是他的“义女”了。
傅廿缩在屋檐下,聚精会神的看了一会儿。
看来陛下北上亲自处理鼠患疫病的事情已经敲定。
“大人,陛下忙于政务,托奴才传话让您先吃。”
入夜,傅廿敲着银叉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餐桌对面应该出现的身影。
“大人。陛下说了,让您好好吃饭,不必等陛下。”公公见傅廿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傅廿没接话,起身翻找柜子,翻出了一个檀木食盒,把早就冷掉的汤羹菜肴粗暴的塞进食盒,猛地扣上盖子,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大人,您若是给陛下送去,奴才先温——”
“冷的也吃不死。”傅廿的声音很闷,并没有理睬公公的话。
到了御书房,傅廿并未敲门,而是屋檐下的缝隙轻车熟路的钻入。
还没见到屋内的光线,傅廿就听见一阵咳嗽。
“楚幺,说了多少次——”
傅廿适时的伸出石制的义肢,把食盒楚朝颐背后放在了桌子上。
“阿廿。”
听到自己的名字,傅廿才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笔挺的站在楚朝颐身后。
“不是说了让你歇息两日吗?不必来御书房——”
“陛下是有事不想让属下旁听吧?”傅廿直言不讳的打断道,说完,傅廿从腰间摸出来那枚保存仔细的官印,放在了桌上,“一直以来陛下行事谨慎,警惕周围的人功高过主是好事。不过属下跟随您十余载,您大可放心。”
“咳咳咳咳咳——”楚朝颐还没说话,先是一阵咳嗽,喝了一口手边的茶。
“按照计划您今夜便会启程,可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远行,蛊虫若是毒发凶险万分,请您留在宫内,疫情之事交由属下处理。属下年少时开始帮朝廷处理鼠患后的焚烧,陛下是知道的。”傅廿的语气还是心平气和,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有些蜷缩的楚朝颐。
他这次来,就是让楚朝颐妥协的。
就像多年前,楚朝颐明面上温言软语的哄着他,让他留在宫内,说着来日方长。一旦他翻脸想走,便被取掉义肢,禁锢在这儿,恨不得把他完整的手腿也卸掉才好,才继续温言软语的说着来日方长。
“已经定下来了。半月路途,足够这点小病好了——咳咳咳咳——”楚朝颐缓了口气,“你先出去吧,朕还有事要和皇叔交代。”
这次,傅廿难得没听从命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廿,先出去,”楚朝颐见他不动,又重复了一遍,“命令都听不见了?”
傅廿还是没动。
“傅廿,出去!”
“如若这次属下执意不准您北上呢?”面对命令,傅廿依旧不为所动。
“朕要做什么还轮得到你来管吗?”楚朝颐的语气也微微带着怒意,似乎对一向乖顺的傅廿如此反常十分惊讶。
傅廿没急着回答,径直走向门前,反手插上了门栓,才不急不慢的转过头。
“当然。”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说完,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楚朝颐,“恕属下违命。您有疾在身,远赴疫情区着实……”傅廿还没说完,只见楚朝颐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向他迈开步子。
距离贴近,他看见楚朝颐伸手要打开门栓执意出去。
傅廿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直接拦下楚朝颐要出门手。
“放肆!”
傅廿意识到楚朝颐要出招,下意识用义肢格挡。
肢体接触的时候,傅廿感觉到楚朝颐的手比正常体温还要热。
“哐啷!”
他以退围攻,数招之内,把楚朝颐逼退着,撞到了屏风、书架,上面陈列着的物品一应落地。
随即,外面传来大声的叫喊和拍门声,“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情急之下,傅廿也顾不得多,直接上手死死地捂住了楚朝颐的嘴,有意不让他出声。
“这就是除了属下之外,您身边的影卫和宦官,在您情急之时,连近身都做不到。”傅廿说话间,双目不自觉眯起,“您确定要让这么一帮饭桶陪您北上?”
楚朝颐说不出话,也没有叫喊,目光也死死地直视傅廿,没有丝毫退让,反驳道“如若朕执意要去呢?”
“那属下愿冒着叛君之罪,将您禁锢在这片方寸之中,就像您当年对待属下一样。”恶狠狠的放完话,他又接道,“属下保护您这么多年,不是让您去因为这点小事送死的。这次哪怕被认定为谋逆,属下也不可能放您出去。”掐着楚朝颐口鼻的手关节已经泛白,傅廿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攻击性,继续加紧了力道。
“……”
“……”
“你是要捂死朕吗?”楚朝颐蹙眉,呜呜囔囔的说道。
这种攻击性的目光,以前,只有他命令傅廿除掉别人的时候,傅廿才会露出。
面对他时,傅廿永远是只乖顺的忠犬,收好獠牙和利爪,听从一切命令。
傅廿察觉到力道有些失控,稍微松开了些,语气凶相毕露,低吼道,“如若真的把您捂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知道。”
“想要弑夫,那就再加大点力气,而不是这么软绵绵的松手。平时你手脚利落,怎么,就这点劲儿?”
挑衅的语气,傅廿的左手抖了抖,最终还是没加重力道。
“阿廿,真想不到啊,你终究还是把獠牙对准了平时你毫不在意的饲主,只因为饲主给了你即将被抛弃的感觉。给了你即将去赴死的意向,让你感觉到了害怕。”楚朝颐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躲避禁止他发生的手,歪头看着傅廿。
傅廿的手动了动,攻击性目光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意识到楚朝颐的反应和预期不一样。
像是自己中套了。
“阿廿。”
听完这声轻唤,傅廿感觉到一双手攀附至背后。
方才还病恹恹任由他宰割的楚朝颐,早就没了软绵无力。
背后的禁锢渐渐收紧。
傅廿没看见,楚朝颐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像是得到了万般满意的答案,冰冷的脸上扬起无声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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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养成系。《长兄的责任》
第107章 正文完结
“小皇叔,伪证整理一下,待会儿去烧了。”
早朝结束,楚朝颐刚送走北疆巡抚和窦小将军,正在书房活动着手腕。
可不管怎么扭,手腕都像个康复不利的病人,有点转不过弯儿。
泽王没接话,默默整理着桌上的文书。
整理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的抬头瞥了一眼楚朝颐。
入夏天热,即便是朝服也比春季的单薄。
楚朝颐脖颈上的纱布缠的明显,一直从锁骨包裹到喉结。领口处也能看得见是一片殷红,毫无完整的皮肤。
一抬袖子,臂膀肌肉上的伤痕更是一览无余。
淤青淤血,和新结的血痂混合,像是被重重殴打过的痕迹。
“陛下,您身上的伤是摔出来的吗?”泽王又瞥了几眼。
按理说,在宫中生活,很难伤的这么重。
“嗯。昨日骑马,射箭时不慎摔落,晚上又不死心非要逗逗后山叫春的猫,又被抓了两道。咳咳咳咳——”楚朝颐说完,没忘再咳嗽两声,“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就没惊动皇叔。”
“听闻您昨日不是旧疾有复发之相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骑马了?”
“生病闷得慌。”楚朝颐说完,放弃活动手腕,暂时搁下笔,打开手边另外一卷文书继续翻看,“不说这个了,伪证整理好放在老地方,待会儿楚幺会来烧。”
泽王顿了一下,马上提醒道,“昨日您刚派楚大人去教导‘公主’婚俗礼仪,早朝时您说今日是傅大人当差。”
“小皇叔记性真好。”楚朝颐干笑了一声,“临时换了个新人。叫楚幺顺口了。”
泽王不解的看了看楚朝颐尴尬的笑容,温润的双眼中写满了疑惑。
上次毒发已经过去很久,但泽王记得清楚,以往毒发楚朝颐并未出现过甚至错乱的迹象。
那些伪证收拾好后,楚朝颐亲自检查无误,端着大步走向后院的焚炉。
确认焚烧完毕后,楚朝颐才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后,楚朝颐就没过多掩饰走路时手腕传来的“叮当”声。
乍一听十分清脆,像是带了串镯子。只是仔细一听,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哪儿来的什么镯子首饰的。
走到藏书阁附近的时候,楚朝颐便示意太监不必再跟。
他轻车熟路的摸上上屋檐的□□,在熟悉的屋顶找到了晒太阳的傅廿。
正值日中,最炽烈的天光毫不吝啬的落在藏书阁的楼顶上。
傅廿躺在瓦片上,四肢伸长,目光因为直对着太阳眯成了一条缝,活像条晒着日光浴的大猫猫。
听到有人来了,傅廿没抬头,甚至连眼球都懒得转。
“陛下,您利用蛊虫连夜装病,伪造要御驾亲征北上的文书一定很辛苦吧?难怪连回寝宫的时间都没有。”傅廿的声音比平时沙哑的多。
稍微一动,脖颈就会传来轻微的动静,不过高领衣物加上面遮的缘故,乍一看并不怎么看得出来颈上带了什么。
听到这句夸奖,楚朝颐笑道:“没什么辛苦的,多亏阿廿沉不住气,今日一早才能烧掉这些伪证。”
笑完,楚朝颐瞬间收敛了嬉笑的面容,倏地凑到傅廿耳边,“不过当真没想到,一向忠顺的阿廿,会想把我拴起来,隔绝掉外界的接触。甚至还有这个……”楚朝颐后半句没说话,只是晃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
金绣的袖子下,手臂上带着一只沉重的镣铐,还有一节被拧断的锁链。
“喜欢的物品就要不择手段的拴在身边,哪怕是藏在人后偷偷养着,也要避免他逃跑、涉险。是陛下教臣如此为人处世,臣只是有样学样。”傅廿没避讳楚朝颐的目光,几乎是额贴额的距离。
稍微再近一步,两双唇就会触碰在一起,傅廿就这么僵持着。
能看得出,楚朝颐似乎并不因为这个举动而愤怒,反倒表现出异常的兴奋。
楚朝颐:“学的不错。只是记住,不管把我拴的多牢固,我都能挣脱,狩猎权永远都不在你手中。下次再做这种事情之前,先想想是否会像今日一样,差事全部推脱,连正常的武功招式都用不出来,上房檐的□□还是临时给你做的。”
听到这句话,傅廿欲言又止,收敛了一点凶狠的目光,继续仰望太阳。
“不过真好,我在阿廿心中重新成为被喜欢,想要圈禁住的人。”
“不是重新,您一直都是。”傅廿的声音很淡,说完,脑袋还是不自觉的别了过去。
从小在遥月门,师父、大师兄、十九师兄的言行举止他耳濡目染。
和楚朝颐纠缠不休,直到两个人互相深深地羁绊,一起癫狂,一同坠入在这段隐秘的感情中混沌此生,是最好的结果。
无言中,傅廿感觉到脖颈上的颈圈被碰了一下,随即,他下意识的拽过楚朝颐手上冰冷的镣铐。
即便楚朝颐的手腕已经被金属磨的发红,傅廿还是紧紧的攥着那只镣铐,一点不肯松懈。
“连大哥,最近真是怪事儿接连出到家了。前段时间刚送走了公主。这前两天一早儿,御前又派下来个大差务,说是又要做一套喜服,皇后的规格,阵势还挺大,明日还得出去接一批料子,说是西海产的贝母是和染料。”
傅廿找忍冬来打听些事情,顺道提起了最近的事。
“嗯。上次陛下大婚略有遗憾,如今着手准备弥补也是正常的。”傅廿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并不想认这个事件中的主人公是谁。
“连大哥你在御前当差,是否见过皇后真颜,和传闻中一不一样?”
傅廿:“未曾见过,传闻中的皇后是什么样?”
“他们都说是妖变得,要么怎么能如此蛊惑陛下心智,相伴数十载独享专宠。说多年前皇后因身体原因,出席大婚之礼的是个假人,所以现在又一掷千金再举盛宴讨皇后欢心。还说大楚的国运就是那妖的修行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