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五两银子,童嫂无——”
“多少?”一听价格,傅廿下意识凑近摊贩,凶神恶煞。
刚有把摊子掀了人秘密绑走的心思,傅廿就感觉到衣袂被拽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楚朝颐无声命令他不准生事。
“遵命。”傅廿小声念叨了一句,取出袖中的荷包,慢慢数着银两。
“长兄,你给我买珍珠手串,嫂嫂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傅廿正数着钱,听到这句话,碎银没拿稳,直接散落了一地。
他感觉到摊主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长兄——”
“不用找了。”傅廿匆匆付了钱,拿起东西,拽着楚朝颐就走。
离开了摊子,傅廿才转头,狠狠地瞪着楚朝颐,语气说是训斥,其实颇为无奈,“在外面瞎叫什么?什么……”长兄,贤弟,这种称呼傅廿实在叫不出口。太奇怪了,总有种还在师门,和同门相称的背德感。
楚朝颐:“又不是没这么喊过。你不是还挺受用的吗?”
傅廿:……
他没接这荤话茬子,刚想把珠串递给楚朝颐,结果发现楚朝颐已经先一步伸手,乖乖的露出富有骨骼感的手腕,摆在傅廿面前。
傅廿顺从的将珠串替他系好,再三确认绳结美观,才放了手。
即便是赝品,在这个姓楚的衣架子身上,也有几分华贵的感觉。
“芝麻汤圆——”
“红烧凉粉儿——”
走到街市最繁华的地方,傅廿实在是被心口前的疼痛折磨的难以前行。
趁着走到一条岔路,傅廿看准了巷子内幽暗无人的环境,“稍等,净房。”傅廿简短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朝着茅厕的方向指了指,便甩开了楚朝颐的手。
巷子内一片漆黑,与外面的喧哗截然是两个世界。
听着小贩的叫卖声和运河上花船的靡靡之音渐远,亮如白昼的烟火也渐渐看不见后,傅廿才小心翼翼的解开了腰侧的系带,迅速拽开了领口。
冬日虽冷,但他身上早就被冷汗混合着其它浸透,厚重的粗布里衣几乎没有干燥的地方。
心口的皮肤接触到寒风,傅廿倒吸了口凉气。
紧接着,他便伸出手,用纱布附上胸肌,忍着疼痛摸索着,试图将多余的食粮挤压出来。
“——!”挤压的酥/痛,傅廿不禁咬唇,缓解着大脑发白的间隙。
明明以前受更严重的伤,都不会如此难以忍耐。
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充斥着淡淡的奶香,若有若无的钻进鼻腔。
傅廿深吸了口气,加重心口上按压的双手。
一大块纱布已经被完全浸透,傅廿颤抖着左手,在衣袖中摸索着新的纱布。
还没找到,突然察觉到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以为有人来了,赶忙揽好衣衫,面部死死地抵着墙,尽量不引人注目。
“阿廿。”
背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傅廿怔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被掰了过来,强行面对着这位不速之客。
趁着微弱的光,楚朝颐抓在傅廿肩头的手不禁收紧。
平日里凶的像头豹猫的阿廿,不知是因为寒冬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有些发颤。雪白的牙齿衬的充血的下唇格外殷红,锋利俊朗的面容难得多了几分柔软,衣衫乍一看还算整齐,可心口的布料却是湿透的彻底,勾勒出和瘦削身材不符合的丰腴胸肌,身上还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呼吸很重。
“别,别看……”傅廿低着头,有些难堪的小声说道。
“陛下……”
傅廿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被托了起来,背后抵在墙上,心口的高度和与楚朝颐的脑袋齐平。
到底是在外面,最后一点点道德感促使傅廿抗议着。
可不管怎么抗议,楚朝颐就是不放他落地。
但行动却是遵守着傅廿的意思,只是这么抱着他,什么也不做。只有脑袋,时不时的扫过心口的位置。
傅廿原本就难受,现在双手不得空,更做不出当着楚朝颐的面,自己动手。
“放我下来,别玩了。”
“长兄,需要我做什么,你得说出来才是。”楚朝颐语气无辜,说完,目光可怜的仰起头,仰视着傅廿现在的样子。
充血的唇不似往日单薄干燥,多了几分水润。
“……”
“长兄。”
傅廿咬牙,最终,还是小声的说道,“帮,帮帮我……”
他原以为这就结束。
没想到楚朝颐更加不依不饶。
“用哪儿帮?”语气还是极为无辜,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傅廿说不出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低头,轻轻的在楚朝颐唇边点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有力的亲吻攀附上心口。
傅廿的左手牢牢抓着楚朝颐的肩膀,咬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万一引来人……
正警惕着,突然,傅廿感觉到别冷落的右侧胸肌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像是佛珠……
瞬间,珠子夹击带来的疼痛,让他呼吸一滞。
是刚才楚朝颐软磨硬泡求他买下的那串珍珠珠串……他总算明白,楚朝颐花重金购入这条赝品真正的目的。
“楚朝颐!”
“长兄何事?是愚弟医术不精,让长兄不舒服了吗?”楚朝颐含糊不清的说道。
听到这声“长兄”,傅廿无端闷哼了一声,攥紧的左手指尖发白。
“珠串……给你买不是让你……”话还没说完,后半句无济于事的话被迫吞了回去。
黑暗中虽看不清,可弥漫的奶香与楚朝颐发出的吞咽声不会骗人。
“长兄的皮肤真软,和这珠串的色泽甚是相配……”
第104章
“所以说,北方这次的鼠灾疫病,是那群蛮人有意传进来的?”朝堂上,楚朝颐看着手中的文书,眉目紧蹙。
“是。臣再三查明,确认无误。”
“冯卿当真厉害,朝廷禁军还未至北疆,你就查清了。”
“……”
“……”
傅廿在屏风后站的笔挺。
直到听见那声“退朝”,傅廿才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腕。
安安静静等着楚朝颐见完臣子,得到允许后,傅廿才悄无声息的移动到龙椅边,看着揉着太阳穴的楚朝颐,“陛下,属下帮您。”
说完,傅廿给义肢带上短绒手套,确认温度不冰冷之后,才慢慢附上楚朝颐的额头。
他耐心的按着额前的皮肤,他印象中,楚朝颐的样子一直是年少时初初见面的样子。今日兴许是光线好,傅廿察觉到楚朝颐眼梢不知道何时,也多了几条浅细的皱纹。
“傅廿。”
听到自己的名字,傅廿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块儿木牌从龙椅的方向扔到了地上,翻滚了几下,才躺在地砖上。
傅廿摘下短绒手套,蹲下/.身,捡起木牌,看了看上面的字。
一直以来,楚朝颐都是将木牌扔在地上、桌上、或是手把手递给他,以此来暗示需要他做的事情。
“属下遵命。”
“嗯。”
到了酉时,傅廿检查好义肢,带上浮光匕出了宫。
自打有了小昼书以来,傅廿还是第一次亲自动手。之前更多是带着影卫预备役,让晚辈动手他来善后。
这个时辰大多街道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那条花街还亮如白昼。
傅廿在来往的人群中仔细寻找着和命信上写着的容貌特征以及口音相符的人,很快,就锁定了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身上散着酒气。
傅廿跃下屋顶,整理了一下身上繁琐的衣衫和首饰,径直走向那个醉醺醺的青年。
“哟,美人儿,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你这小身板儿怎么经得住春寒?”
“……”
“咝,好酒!去巷子里喝?手怎么这么凉啊,来让本公子给你暖暖……”
“……”
暗巷之中,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多的是,傅廿再三探了脉象,检查了身上的胎记,确认没错之后,才反握住短刀。
“美人儿,你怎么——”
傅廿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义肢死死地掐住青年的脖子,让对方连叫喊都发不出声。另一只手持刀,以防对方突然挣脱。
掐了片刻,傅廿感觉到手上的人陷入昏迷,才松懈了力道,拿起刀迅速挑断了腿筋,割下了身上的胎记。
最后,才将混了药的烈酒,用能插进食道的漏斗,毫不留情的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傅廿才万般嫌弃的脱掉了身上厚重的裙摆,趁着楼里的姑娘还在外面陪客,偷偷还了回去,一把抹去了唇上的胭脂和眼梢的脂粉。
回宫时已过亥时,傅廿踏着身上的血腥味和脂粉气迈入了书房,“陛下。”
说话间,傅廿手中提着的麻布包裹还在渗血。
“做妥了就把东西扔了。你做事我一向放心,以后这种脏东西不用往殿前带。”楚朝颐没抬头,听见是傅廿的脚步声,淡淡说道,手上的笔一刻没停。
傅廿点头。
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他已然换回了影卫暗色的常服,身上也没了脂粉和血腥气,安安静静的站在楚朝颐身后的屏风外,像只随时待命的大型犬,只要一声令下,便会用锐利的爪牙撕裂所有的敌人。
在阴暗处站了不知道多久,傅廿才听见书房外有人来访。
具体是谁他不清楚,只知道中途,楚朝颐用暗铃示意他出去,应当是和臣子有要事要谈。
躺在屋檐上,傅廿伸了个懒腰。
再等半个时辰,楚幺会来替班,到时候他就可以去偏殿看看小昼书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开口说话。
上次傅廿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会爬了。
奶娘带着小昼书住在离承元殿不远的寻桂居,这个时辰,不足周岁的孩子早就睡下了。
傅廿到了后也没声张,只是趴在窗边的缝隙,向内窥探。
“大人何不进去?公主很喜欢您——”
“不必。”傅廿淡淡的拒绝。
他手上刚出了命案,即便沐浴多次,杀气总是洗不掉的,他不想惊扰到她。
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屋内的婴儿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
傅廿见奶娘匆忙跑进去哄,便独自趴在窗边看着。
哄了好一会儿,又是喂奶又是添被保暖,哭声就是不见好。
傅廿也干着急,在窗外左歪歪脑袋右歪歪脑袋,希望能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
见她哭了半晌,才有丫鬟出来,“大人,奶娘说,公主是感觉到您来了,吵着想让您抱呢。”
傅廿顿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这也能听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古以来驯兽的人才都不在少数,乳娘们和婴儿相处的时间多,能听出来也不是什么怪事。
“稍等。”傅廿说完,跑到井边的蓄水槽,里里外外有洗了几遍义肢和手,才敢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呜呜哇哇啊哇——”
嚎叫般的哭声刚迈入门槛,瞬间安静了不少。
傅廿将信将疑的凑到榻边,伸出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只见刚才还怎么都哄不好的小东西,突然就不哭了,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停留在傅廿脸上。
“书书,你刚才真哭了假哭了?”傅廿看见她瞬间不哭了,好奇的问道。
刚没问完,倏地,小家伙又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
傅廿手忙脚乱,刚想喊乳娘,一回头,却看见门框处站着一个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也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
“您怎么来了?”傅廿放下软软的藕节手臂,抬眼看向楚朝颐。
“当然是来找你回去。你一天天得空就往这儿跑,承元殿都看不见你的影子。”
“往后属下一定注意。”
回答完,傅廿没听见楚朝颐回话,只是感觉到肩头多了颗脑袋,压在他身上,和他一起观看着床褥上的小朋友。
“我嫉妒了。”楚朝颐闷闷的说道,“她把阿廿的注意力分走了。”
“怎么会,属下哪天晚上不是陪——”话没说完,傅廿意识到不太妥当,自觉的闭了嘴。
肩头传来一声轻笑。
傅廿忍住手腕想向后敲脑门儿的冲动。
不过一会儿,小昼书大概是哭累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被褥里继续埋头苦睡。
离开寻桂居的时候,傅廿跟在楚朝颐身后,看不见楚朝颐的面容。
但能依稀感觉到楚朝颐的步伐烦躁不安。
他没敢多问,隐隐也知道是白日的政务让楚朝颐烦躁。
虽说楚朝颐说过,允许他过问。但傅廿一介武将,别说四书五经这些没看过,连认得字也仅仅够日常交流翻翻医书和话本,哪怕楚朝颐批阅奏折光明正大的给他看,他也大概率看不出个所以然。
回到寝宫,楚朝颐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桌前看书。
傅廿也没闲着,着手收拾送进来的来信。
突然,傅廿被一封上书吸引的目光。
他本无意翻阅,只是这本奏书正好敞开掉落在他面前,捡起来的时候,便无意翻到。
不是特别正式的奏折,口吻礼数也十分不严谨,落款是泽王。
第一眼,傅廿只看见了“和亲”二字。
他仔细阅读,勉强读通顺了书信的意思。
【去年腊月,北国便称他们发现鼠灾疫病的解药。如若冯大人信息无误,应当是他们将病尸运进大楚境内,故意传播。探子于未时来报,说雪国国王听闻陛下刚得一女,有意让大楚以和亲的方式换取解药,并保证签署契约不再继续传播鼠灾疫病。】得知陛下刚得一女,有意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