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衍拿着搓巾,慢慢靠近齐策,待靠近了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动做。
这事一般都是有专门训练过的宫女来做的,轻重缓急皆有度,要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来伺候,若是力道重了,弄疼了天子之躯,恕他无罪吗?
这厢林司衍还在犹豫该如何下手,他看了看齐策,那人还是闭着眼睛,林司衍无法,咬了咬牙,上前轻轻柔柔地替齐策搓着。
手下肌肤紧实,曲线分明,便是隔着搓巾,也能感受到这具身子里蓄满了力量,林司衍心中胡乱作想,可恨他永远都不能拥有这样强健的体魄。
“皇上……?”
待搓到齐策胸前的时候,手突然被他大力抓住,林司衍忍着痛愕然地看着齐策,不料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眼眸。
“就这点力气,宫里少了你吃的么?”
……呵,虽然宫里的老一辈确实会克扣他一些吃喝,但若不是怕齐策怪罪,他倒还真想帮他好好搓搓。
但,显然不行。
林司衍低眉顺眼地应了声。
齐策这才放开人,继续闭目休息。
……
好不容易帮齐策搓完澡,林司衍正准备起身出去,齐策通常喜欢在浴池里多泡一会。
没想到却又被他叫住。
“会按摩吗?”
“……?”
齐策平日里都不正眼看他一回,今日是怎么回事,又是要他搓澡又是要他按摩?林司衍心里纳闷。
“回皇上,奴才不会。”
林司衍说谎了,其实他是会的。
以前祖母年纪大了,总是会腰酸背痛的,他看着心疼,还特意去学过些令人放松的按摩手法,常常帮祖母按摩。但齐策不是他祖母,也非他亲人挚友,他并不想帮齐策按。
“哦?”那声音尾音上扬,不知道怎么地竟让林司衍感觉心里一紧,好像是被齐策发现了他说谎了那般。
“朕怎么记得,林家老三最是孝顺,小小年纪便为祖母学得一手好推拿?莫不是不愿意替朕解乏?”齐策睁开眼,黑眸懒懒散散地瞧着林司衍。
这本是祖母大寿时随口的一句夸奖,齐策那时并未在场,怎会知道?林司衍心中惊讶,面上却并不慌张。
在这宫里,鬼话谎话他说得多了,即便现在是面对着天子,他也能面不改色。
“皇上息怒,当年不过是祖母怜奴才一片孝心,安慰夸奖奴才罢了,奴才那时年幼,习是习过,只是力道小,怎可能按得一手好推拿?后来也就罢了。”
“那既然是学过,便继续去学,五日之后朕要看到成果。”
齐策说罢,竟也不泡澡了,直接起身。
林司衍因齐策的那一番话给愣住了,忍不住皱眉,他这是故意刁难自己?太医院好推拿的太医不少,他却偏偏要自己去学,还只限五日。
莫不是他最近出了什么错,惹恼了齐策?林司衍在心中反省自己。
可若真是犯了错,惹恼了他,他堂堂天子,处置我一个小小奴才,不过一句话的事,也不必如此麻烦……
“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替朕更衣。”
林司衍顾不得思考,只得起身过去替他更衣。可是他一身皆湿,如何替齐策更衣?
况且,现在水雾已散去大半,视野没了遮挡,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在水中尚好,看得并不真切,如今一出水,里衣全部都紧贴在身上,里衣是白色的,此时看去……怎么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面貌。
奈何齐策像是看不到似的,依旧站在那等着林司衍替他更衣,林司衍无法,只能将袖子拧干,卷到胳膊上,避免沾湿了他的龙袍。
林司衍用干布擦净了双手,又取了另一块干净的布,轻轻擦拭着齐策身上的水珠。
齐策原本还在想着事情,不经意间向下一瞥,正巧看到林司衍跪着在为自己擦拭下半身,两截如莲藕般白嫩似的手臂在自己身上游走,在齐策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林司衍乌黑的头发和一小截因垂头而露出的光滑后颈,齐策盯着那一小截后颈,不由得喉间有些发紧,似乎有些小火苗直往小腹下面蹿。
“不必再擦了,替朕穿衣吧。”齐策突然有些烦躁,推了林司衍一把。
“啊!”
林司衍猝不及防,低叫了一声,身子直接向后倒去。
齐策一惊,没料到林司衍会跌倒,正准备去拉林司衍,刚伸出了手却顿住了——林司衍这一倒,正好身子正对着齐策了,让齐策看了个整——夏天里热,里衣便都薄,林司衍身上那件又恰好是白色的,他刚刚是从水中出来,那薄薄的里衣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又透又湿,几乎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两样,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纤细,胸前殷红的两点毫无遮蔽地显现出来,像是熟透的小小果子,诱着人去品尝,下方一截似女子一般盈盈一握的细腰……
齐策眼神一暗,粗声训道:“鬼叫些什么?”
他说罢也不等林司衍替他穿衣了,自己转过身取了衣服披上,抬腿便走了。
仍跌坐在地上的林司衍错愕不已,他又是帮齐策搓澡又是帮齐策擦身的,他虽是奴才,可没做错什么,却被齐策又是推又是训的,心里自然气,心中骂了齐策几句,才愤愤地起身。
……
也不知是齐策突然抽风,还是宫里实在是无人伺候得好,那天过后竟然开始中用了林司衍起来,还将他一举提拔为随堂太监,开始参与批红。
林司衍想,恐怕,他是天启历来升职最快,也最年少的随堂太监了。
林司衍的地位高了,受到的待遇也自然好了些,他也得以搬离那拥挤的五人间,可独自一人住,这于他来说可是极为方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有一点让林司衍十分不情愿。
自那天后,伺候齐策沐浴的事情便全全交由林司衍负责了,林司衍服侍完齐策沐浴后,还得帮齐策按上那么半个时辰,替他放松身体,这样下来更是弄得林司衍每日都手指酸软,疲惫不堪。
第15章
天启历来三年一科举,五年一武举,或许是武将匮乏,齐策缩短了武举的时间,今年科举武举同时进行。
林司衍想起几月前苏泊云的书信,说他要参加今年的科举,算算日子,应该是快要出榜了,而宫里头这几日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估计就是为了这文武状元的庆宴了。
林司衍寻思着,应当问问苏泊云考得如何了,不过以他的才赋,夺个状元应当不难。
*
林司衍站在琼林的阁楼上,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庆宴。
历来在皇宫的庆宴都是盛大喜庆的,更何况这次是文武双举的庆宴。
席间鼓乐齐鸣,宣酒投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林司衍是借口解手偷溜出来的,毕竟宫里头再如何忙碌,亦是使唤不到御书房的人的。
他视力极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庆宴上的人。
苏泊云身穿一袭御赐的大红状元冠服,身姿挺拔,如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一群官员当中,看这架势,必是状元不假。
同样被围在中间的亦是一名穿着大红袍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长八尺有余,面容朗俊,剑眉星目,林司衍若是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齐策的伴读、大将军何劲之子,如今的武状元——何琛了。
相差无几的服饰,同样的年少有为,后起之秀,站在一起却是不一样的风姿,一人如松如竹,玉树临风;一人稳如磐石,凛凛威风,竟是不分伯仲。
但在林司衍的眼中仅有苏泊云一人而已,旁人风姿如何,与他并不相干。
林司衍看着苏泊云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少年意气,何等风发,心里也是自豪。
瞧,这便是我的三哥,那么耀眼的三哥!
都说“五十老明经,三十少进士”,苏泊云如今方二十,便一举夺得状元郎,若是再给林司衍五年,那他估计也未必能有苏泊云这般的成就……
呵,他怎地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如今又哪能参加科举呢?林司衍在心中自嘲。
林司衍既然已经看到了苏泊云的风采,便也该回去了,要是被发现擅自离守,可免不了一顿责罚。
*
“谁?”突然听到后面有声响,林司衍眼尾一扫,喝道。
“哎,司衍怎么这般警惕,本想吓吓你,现在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苏泊云从树后出来,语气颇为无奈。
“三哥?”林司衍惊讶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庆宴上吗?
“人有三急,再大的庆宴还能不给人解手不成?”苏泊云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十分迷人,“再说,我来这宫里也只是想见见你罢了。”
林司衍听罢有些愣神,心头那点失落荡然无存,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年,争破了头都想夺取的状元,怎得在苏泊云眼里竟如此轻描淡写,还比不过他这一介中人?
但不可否认,林司衍十分开心。
林司衍好笑地看着他,“没想到清风霁月的苏大公子也会尿遁寻人啊?”
“唉,谁叫我家司衍这般迷人,叫我心心念念呢!”
苏泊云故作苦恼,逗得林司衍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三哥带你去个地方。”
苏泊云说罢便拉着林司衍的手走。
“等等,我还得……”
“御书房那边你不用担心,皇上还在庆宴里,那庆宴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他既然这般说了,林司衍自是放心的,便安心地跟着他走,不过林司衍还真有些好奇,苏泊云会带他去哪儿。
第16章
“你先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哎,三哥,我不会偷偷睁开的,你把手放下来吧。”
“不行,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我几时骗过你?”
“司衍骗我的还少吗?”
“……这次不会了,你把手放下来吧。”
“不成,司衍,你在三哥这的信誉已经为零了。”
“……”
唉,只不过是小时候顽皮了点,怎么算是骗呢?林司衍心中苦恼。
苏泊云最终还是一直把手覆在林司衍的眼睛上,林司衍起初有些不习惯,毕竟他许久都未与人这般亲密接触了,但一想到身后的人是苏泊云……算了,遮着就遮着吧,毕竟是三哥。
“司衍你放心往前走便是,三哥在后面呢,不怕!”
含笑的声音自林司衍耳旁传来,似乎是因为离得太近,许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背,痒痒的,连着心头,也是痒痒的。
起先因为看不见,怕摔倒了,林司衍走得格外小心,后来听了苏泊云那句话,他便放松了,大步走了起来。
眉眼上是温暖的手掌,后背处是熟悉的胸膛,是啊,他三哥在身后呢,有什么事苏泊云都会保护他,他怕什么呢?
*
“到了,你睁开眼睛吧!”
“这般神秘,可别叫我失望……”才好啊。
后边几个字还未说出口,林司衍便失声了。
潺潺流动的水面上,漂浮着三朵精致玲珑的花灯,也不知苏泊云用了什么法子,那花灯竟也不会随着流水飘走,只是小幅度地摇摆,像是个含羞的舞女,羞怯地舞着身姿,吐露着情怀。
那花灯流光溢彩,夺目耀眼,配合着被月光照耀下的凌凌波光,说不出的惑人。
林司衍呼吸一滞,呆呆地站在原地,在那流光中迷了眼,迷了声,似乎也迷了心。
“还失望吗?”苏泊云含笑着问道。
好半响林司衍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苏泊云。
“不,不失望,我……你……”
声音是找回来了,可林司衍像是不会说话了那般,结结巴巴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开心了吗?无以为报的话,以身相许如何?”苏泊云看着林司衍调笑道,似乎是看到他傻愣的模样很好笑那般,还伸手揉了揉林司衍的头发。
林司衍一直都知道,苏大公子苏泊云是京城里有名的如玉公子,世家子弟,相貌俊美,风度翩翩,一双杏眼更是迷人,三分含情,七分带笑,亦是许多深闺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而此时,这双迷人的眼睛中笑意融融,琥珀色的瞳孔中映着月光,映着流火,还映着……他!
林司衍愣愣地看着苏泊云,心口怦怦地跳动着,霎那间,他似乎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好了,不逗你了。半月后便是你十六岁生辰了,只怕我到时事务缠身,无法来为你庆生了,所以便在今日提前祝贺你了。”苏泊云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檀木盒,递到林司衍面前,“来,打开看看。”
苏泊云这一话题转得太快,让林司衍有些措不及防,原来他这么快便十六了。
林司衍没时间细思方才的那一瞬的心悸,应了声好。
那檀木盒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有淡淡的檀香飘入鼻内,十分好闻。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弯月形的六孔木陶笛,木陶笛上刻出朵朵绽放的梅花,弯月头上串着一根红绳,小巧精致,古色古香。
“这是……”林司衍心中一动,有些迟疑道。
“陶笛啊,我特意命人去寻的,你试试喜不喜欢。”
“……好!三哥想听什么?”
“你吹什么三哥便听什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