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咱这陶城陶饼做得最好,您老有没有给推荐的?我想临走前买些带着路上吃。”
“说起这个就更气人。”周华捏着棋子,放到一边,也不下棋了,自己灌了一口茶:“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陶饼,就吃中了小柳家的,小柳那娘子是个手巧的,她做的陶饼味道绝得很。”
“那您可得给我推荐推荐才行。”
李晟景一听这个名字就猜到了点什么,引着他往下说:“那店铺何在?听您说得这么好,是不是还得排队才能买到?”
“排什么队呀,家破人亡了。”
“什么?”李晟景表情惊讶:“怎么就……出什么事情了吗?做陶饼的怎么会家破人亡,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作孽!”周华叹了口气:“先前不是跟你说,小柳子的娘子吗?那媳妇儿长得俊俏,一双手又巧得很,是咱们陶城出了名的美人,可问题也出在这儿,让人惦记上了。”
后面的故事就跟李晟景之前推测的差不多,柳家的铺子让人给设计了,柳宁的爹被引进赌坊,输了个倾家荡产,还卖了她娘,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让人给折腾散了。
“那这柳掌柜的呢?”李晟景问。
“让人给打死了。”周华叹了口气:“小柳的丫头丢了,他疑心是让郑功给掳走拿去要挟柳家娘子的,就上门去找,结果就让人给活活打死了,街坊几个凑了点钱,趁着夜里无人就悄悄把他给埋了,原本是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给毁了。”
“打死了?”李晟景手里的茶放了下来:“您说是郑大人给打死的?难道那柳家娘子也是他让人掳走的?他是幕后之人?”
“哼,不是他还能有谁?”周华很是不屑:“小柳的媳妇儿长得好看,姓郑的不是东西,早就惦记上了,可惜人家一家人幸福美满的,他哪里能得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出的馊主意,孙家跟周家那边一合计,就整了这么一出,小柳欠了高利贷,还不上,又被他们带去了赌场,自此就堕·落了,那媳妇儿,他怎么可能还护得住?命呀,人家家破人亡,姓郑的过两天就打算办喜事,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要办喜事?”李晟景又问:“那岂不是很热闹?我们外乡人也能去讨杯喜酒喝吗?”
“你喝他的喜酒干什么?”周华小声警告:“你们是外乡人,住两天就赶紧走吧,我瞧着公子你也是个富贵人,在陶城就是雁过都得拔毛的,你当心赔个底儿掉!”
“这话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赌场的事情郑大人也有参与?”
“不然呢?”周华叹气:“虽是本家,但,这话我也就跟你说了,陶城现在赌场能做的这么大,有郑功在里面出力,周家本来是有两个赌场,但都没这么大,也没这么过分,明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不会放黑钱,也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你再看看现在?良心都让狗吃了,都是被郑功一点点喂出来的。”
“这么说来,那这位郑大人确实不一般呀。”李晟景慢慢往外抛:“按您所说,这两家不合他都能拉到一块儿来,还胆子这么大,枉顾朝廷的法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公子你一看就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面。”周华摇头:“就是看钱而已,郑功没别的本事,他就是把两家的生意掺和到一块儿去了,本来嘛,两家彼此不对付,自然是不可能合作的,让他这么一撺掇,生意上就搅和到了一块儿,孙家开着钱庄放着高利贷,周家那边开着赌场,有他在中间搭桥,这一旦牵扯上利益的关系,就没那么容易再拆分,就是想翻脸都翻不了,他就是拿着一层的利益关系稳住的这两个人,也坐稳了他的位置。”
“我听说,还打算要往上升呢。”周华叹气:“陶城的天都快让他们折腾塌了,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无辜的百姓,你看看这大街上的,都是他们敛财的工具,他们三个人一起敛走了陶城大部分的钱财,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是紧巴巴地过日子,还有些人因为赌博上了瘾,要把家里吃饭的钱都拿去赌,像小柳那样卖媳妇儿的,也不在少数。”
“还说什么瞧着富庶得很,还安居乐业,这就是个人间炼狱!”
周华是越说越气,气到都不想下棋了,反正他也想不出来应该下到什么地方,缠着李晟景非要跟他解释解释讲讲这一盘棋,李晟景就又好脾气地给他讲解了一番,等说完的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周华依依不舍地走了,还说要约李晟景下次接着下。
等周华走了以后,谢意颜才从屋顶上跳下来。
他本来是自己在房间里看图册的,小景要跟人下棋,他自然是知道又从正经事要谈,不然,跟他下棋不好吗?还要找别人下?小景才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自己在屋里翻了一会儿,越翻越觉得心浮气躁,干脆就扔了图册自己溜到屋顶上,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他说的这些小景你大部分都已经想到了,我现在就是不明白一点,这个郑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是怎么做到的?”谢意颜下来,见李晟景要起,就想去扶,李晟景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我自己来。”
“你方才也听见了,依周华所言,郑功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才将这两家联合在一起的,因为利益驱使,两家不得不妥协,毕竟是挣钱的东西,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李晟景回他:“了不起就是他前期花言巧语了一些,把那两个人给哄骗住了而已。”
“子安,你也听了这么多,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你可有想法?”
“我?”谢意颜不懂:“我什么想法?那就给赤舞写信,让她带着太子的人马直接过来,咱就办他们呗,还能怎么样?”
“莫急,是要办,但不是等他们来办,是我们自己办。”
“我们?就我们几个人?怎么弄?”谢意颜皱眉,不是很放心:“咱还是别托大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直接搬出来太子微服的身份我都担心人家不买账,就这地方,说打死人就打死人了,万一真惹出来点什么麻烦,我带你跑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稍微显得有点狼狈。”
“谁说要打了。”李晟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等着谢意颜跟上,才歪到谢意颜的身上,谢意颜直接接住他:“累了吧?我扶着你。”
“不跟他们打,瓦解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和睦的关系,就是利益瓜葛而已,咱来都来了,给他搅和散。”李晟景眼里淬着冷意:“让他们狗咬狗窝里斗,最后再一举歼灭。”
李晟景:“就以陶城为例,这县守的选任方法也得改改了,世家之族若再得官府之力就能在当地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的话,那百姓还有日子过吗?”
小太子这一番话,真的是有点威风,谢意颜看着他,心里的感觉是与有荣焉的,这是他喜欢的人,这个人他心怀天下,他的身上好像带着光芒,他站在这里,就能照亮一片,驱散黑暗势力,给百姓带来希望,也给大夏带来希望,大夏有他这样的储君,是国之幸,是万民之幸,而这个人,现在在他怀里,更是他之幸!
被幸运之光笼罩的谢意颜,有点忍不住,凑过去就咬住了李晟景的嘴唇,捏着人的手腕就把人往自己怀里按,他不仅想要幸,还想要更多的幸,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鲁莽了,小景会不会恼?好烦呀,第一次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开始?
言情话本里面只有前面讲感情的铺垫,新买的图册上来就是办正事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中间衔接的步骤?到底应该怎么从上一步直接跨到第二步的?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好好展开来说说?烦人!
懵懂的少年人不知道,这中间差的其实就是一个契机而已,属于他的那个契机很快就要到了。
第102章
之后几天就是李晟景带着谢意颜四处撒钱,一副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样子,搞得谢意颜心里面直发慌,小太子还是挺穷的,他们是微服,那当然一路上花的都是自己的小私库,小景的私库可不厚实,这一点谢意颜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他之前搬夜明珠的时候看过的,在京城不花钱也看不出来什么,这一出来花钱如流水一般,万一私库存不住怎么办?
他还挺担心的,琢磨着要不要回亲爹写封信,送点钱来。
谢意颜的那点担心看到李晟景眼里就觉得他十分可爱,尤其是谢意颜脸上还藏不住事情,每天拿着钱袋子犹犹豫豫的样子,总是能逗李晟景开心。
“子安要不要数数咱这钱还够不够一路走到安抚顺州去?要是不够的话,可能还得沿途找点挣钱的买卖来做做。”
“你又笑话我。”谢意颜收起了钱袋,叹气道:“不是,咱这钱也花了,他怎么还没动静?小景,再这么撒下去,咱可真没钱了。”
“放心,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李晟景推了谢意颜的胳膊一下:“你坐那边,表情注意一点,现在你是大爷。”
“大爷来了。”
说来就说来,他现在让李晟景给教得相当到尾,往椅子上一歪斜,手里的扇子扇得漫不经心,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屑一顾的,好像全天下都不在他眼里,确实是大爷。
“呦,二位公子也来喝茶?真是巧了不是,您二位还真是好眼光,咱们陶城就这儿的茶好,而且景儿也美,赏心悦目呀。”胡三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厮,脖子上挂着一串的大佛珠,手上戴着一枚大金戒指,瞧着浮夸得很。
谢意颜连眼睛都没抬,是李晟景起来让的座:“胡爷,确实巧了,您也来喝茶?”
“收账来的。”胡三不在意,催着手下几个人去办事,他自己坐过来:“怎么二位在咱这儿住得还好?陶城有趣的地方多得很。”
“是,确实也领略了一些。”
“无聊得很。”谢意颜配合打话:“我早说走了,小景你非不,考察考察,考察什么呀,就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商机,别净耽误爷的功夫,有这点时间,咱再往南走走,几家铺子都开起来了。”
“子安,你又毛燥。”李晟景语气纵容,还对胡三道了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子安他这人脾气急躁了些。”
胡三:“听着大公子的意思您二位感情不是探亲路过,是来做买卖的呀?”
李晟景故意露出来一个为难的表情,还责怪地看了谢意颜一眼,像是在怨他说错话一样,谢意颜一副自觉理亏不敢看他,就跟胡三硬杠的架势:“我们做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吗?”
“不是不是。”胡三明显好说话很多,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不知道二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两北穆家你可知?这是我们家少主子。”李晟景慢悠悠往外说:“我二人这次是想寻摸点新的路子,出来看看。”
“穆家?可是那个号称丝绸之乡的穆家?”胡三显然也惊讶了一下:“可您二位不是姓谢吗?”
“穆家招牌太大了,化名而已。”李晟景笑。
“你这人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咱不是一路人,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谢意颜懒羊羊地催着李晟景:“小景走吧,我还得去钱庄一趟,真烦人,小地方就是麻烦。”
不敢再说了,什么穆家不穆家的,他都没听过,万一要是再接不上,那岂不是要露馅?
“大公子这怎么说的,咱之前不是玩得挺好。”胡三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身体也上前,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谁跟你玩得好。”谢意颜一点儿都不买账:“白占着这么好的地方,连生意都不会做,白瞎。”
李晟景感觉差不多了,才往回拉:“胡爷别见怪,他这几天是有点……你懂得,他爱玩,这两天又没尽兴,所以脾气有点急躁些,不是故意针对你。”
胡三赶紧说:“懂,自然懂,大公子要是嫌玩得不痛快,不如我给公子引荐一下,咱们换个地方再试试可好?来都来了,总不能败兴而归,您说是吧?”
“引荐?你能引荐什么好地方,既然能引荐怎么不早引荐?”谢意颜不感兴趣:“要我说,收拾收拾走吧,今早去郡州,说不定那边有好玩的。”
“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山好水好的,若是能在这儿开个分店,应该还行,我还想再考察一下。”
“行吧行吧,我是看不出来哪儿好。”谢意颜还在不耐烦。
胡三见缝插话:“二公子是打算在咱这儿开店?是穆家的丝绸铺子吗?”
“那是能跟你说的吗?”李晟景面带微笑,话却说得毫不留情:“不过看看而已,也许不合适就不了吧。”
“子安,你还喝茶吗?不喝的话再陪我去转转。”
说着就要走,丝毫没有对胡三的话有兴趣的样子,胡三急了,赶紧拦着。
“且慢且慢,大公子想玩得痛快,我也不藏着掖着,是这样的,我家主子那儿还有个地儿二位公子可以去看快,绝对跟之前不一样,我保证能让你们玩得痛快!”胡三一点笃定:“怎么样?去试试?反正来都来了,不去试试岂不是可惜?”
这两个人可是大肥羊,在陶城的这段时间话费不少,但是绸缎铺子就不知道扔进去多少,谁家买衣服能那么买的?确实应该是出来考察行情的,至于那两北穆家,他也有所耳闻,穆家有钱得很,确实像是这两个人的做派。
胡三之前放走了这条大鱼,这会儿自然懊恼得紧,上面特意叮嘱了他,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大主顾拉回来,他这才巴巴自己上门主动找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