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不是很懂这个操作。
这搞得偷偷摸摸的。
但好在气焰下来的,默默恢复了图纸的工期。
今天起的晚,两个人都不是很饿,沈文宣于是拿出箱子里的农具打算把院子鸡圃旁边的地翻一下,种菜籽。
焦诗寒想帮忙,但被沈文宣赶到堂屋门口的小马扎上坐着,晒晒太阳。
沈文宣小时候家里没地,所以没种过,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啊,沈文宣扬起锄头简单把地翻了翻,再两颗种子并一起栽下去,一边栽一边用脚拨弄旁边的土填坑,最后轻轻踩一踩。
焦诗寒看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进去卧房里边拿剪刀裁布,打算拿绷子固定好先绣几条帕子。
沈文宣弄好后想去厨房提桶水,同时想着下次去张家的时候买点儿肥料,门口突然传来几道咳嗽声。
刻意而沙哑。
院门没关,沈老太吊着一双眼站在那儿,后面还跟着她的两个儿媳妇,本来她还想叫上自己的女儿一起来,但她这个女儿天生就比较娇气,不想走动,她也就由着她了。
“这房子...还真的大变样了嘿。”沈家大媳妇吴氏惊喜地走进院子里左右打量,一点儿都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嘛,偏你自己不信。”徐氏翻了一个白眼,搀着自己婆婆走进来,往右一撇,像是才发现沈文宣似的惊叫一声,“哟,这种地呢?这么一小块地能种什么啊?怎么这儿还围了一个鸡圃?上次我来的时候可没有,瞎,里面的鸡怎么这么小?”
徐氏笑了,打量的目光轻蔑至极:“唉,这茅草的房子就是怎么折腾也比不过我们家的那大瓦房啊,这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这茅草顶怎么也没多加一层茅草,万一风大吹跑了怎么办?你住这儿多让妗子们不放心啊。”
“是吧,娘?”
沈老太本来吊着看天的眼这才撇了一眼沈文宣,但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移开了:“家里来了亲戚也不请人进去坐坐,没大没小!”
“没你妈的小。”沈文宣平静地说道,嘴边的弧度勾起,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笑意,眼眸也骤然变得发寒。
砰”得一声,丢下手里的水桶,沈文宣转而拎起旁边的锄头。
该来的总要来,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沈老太听到他说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厉声问道:“你个小贱种你刚才说什么?!你疯了不成?哪有跟长辈这样说话的?!真是越长大越跟你的破鞋娘一个样!”
“兄长。”焦诗寒站在卧房门口,手里拿着刚扎好的绷子,偏头盯着沈老太的目光难得有些冷,这样刁钻刻薄的老妇人是他最厌恶的。
吴氏离他最近,一开始看到他时竟然有些晃神,再看他光洁的额头,不禁疑惑:“这是双儿还是男子啊?”
焦诗寒心中一刺。
徐氏也看到了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走过去仔细端详了几眼,再联想到他在沈文宣家,顿时恍然大悟:“你、你,你不是——”
沈文宣挡在焦诗寒面前,手里的锄头猛地向上一提,险些磕到徐氏的下巴,徐氏连忙后退几步,捂着下颚,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要磕到,她的舌头就断了。
“沈文宣——”
“这里不欢迎沈家人,识相点儿就快滚,等儿要是见了血就怪不得我了。”沈文宣眸色黑沉沉的,深不见底,不知是威胁还是警告。
“这出去一趟果然翅膀硬了。”沈老太笑了一声,没在意他的虚张声势,这叫唤得越凶的狗越不咬人。
眼眸一垂,瞅见焦诗寒手里的绷子,上面的料子可是棉的,心中的贪欲更上一层。
那什么王家弄了那么大动静出来,送的东西她都见了,个个都是好东西,这卖出去得多少银子?
至少应该够付她小儿子一年的束脩。
“不会绣花就别绣,浪费这么好的料子。”沈老太拧着眉说道,心里心疼得滴血,“把那些个物件都拿出来,我挑几件给你小姨和妗子用用。”
沈文宣不解,笑道:“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行了,”吴氏听到有自己的份儿就高兴,替婆婆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把东西拿出来孝敬孝敬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一高兴,你不就回了沈家族谱吗?”
这半年前哭天呛地的,死活求着不让改谱,这会儿让回来了,怎么还听不懂了?
徐氏站在旁边没有说话,虽对沈文宣恨得牙痒痒,但眼睛一直盯着焦诗寒,之前买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他这副模样?要是早看出来,把他卖进窑子不比卖给沈文宣挣得多?
先前沈文宣坑了她一把,她还记得呢,那时她有把柄在他手里,不得已服了软,现在有婆婆助阵,徐氏气焰一下子起来了,阴阳怪气道:
“文宣,把手里那东西放下,该惹你外祖母不高兴了。其实回来也好,把这房子租出去,再攒攒钱给你娶媳妇,不比跟着不三不四的人瞎过来得好?”
焦诗寒身体一抖,抿紧唇紧紧握住手里绷子。
徐氏还想说些什么,但沈文宣不打算听了,哔哔赖赖的真TM烦。
果断扬起手里的锄头就朝沈老太的脑门砸了过去,堪堪停在一厘米处,沈老太惊住,身上不禁冷汗直流。
徐氏和吴氏也被震在原地,本来讥笑的表情僵在脸上,丝毫不敢乱动。
“我对沈家族谱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我现在有钱了,你们知道有钱的人能干什么吗?”
沈文宣玩味一笑:“听说你小儿子当时的入学考试是找一位书生替考的?如果我塞钱给那位帮忙替考的人,让他状告你的宝贝小儿子,你怕不怕?”
“这样你宝贝小儿子不仅有牢狱之灾,还要连坐家人,我已经出了沈家族谱,自然是不关我事的。”
锄头尖还稳稳悬在她的脑门上,沈老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你、你...我把你加进族谱。”
“你要是敢我加进族谱,我就去找那个书生,再说,族谱上我是单独的一列吧,上面记着的我母亲早已被你们记成亡故了,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连坐也连坐不到我身上。”
“当然你可以试一试。”
“事情闹得越大,说不定你们家的肮脏事就能挖得越多,不仅要查出你们贿赂书生的钱从哪来的,还要追究到当年我娘的事。”
“她真的是自愿进去的吗,老太太?”
沈文宣笑着将锄头换了一个位置,慢慢划过她的整张脸,最后架到了她的脖子上,紧挨着她的大动脉,沈文宣手上用力,上下厮磨,割破了她的脖子。
啧,老年人的皮肤就是难割。
他说过,再不走是要见血的,唉,可惜不能做得太过分。
沈文宣有些不高兴,阴沉沉的眼冻得沈老太一哆嗦,尤其颈间剧痛,还能感觉到血的温暖和锄头的冰冷,沈老太惊恐地大喊道:“你、你别乱来啊,杀人是要偿命的!再说你、你娘就是自愿的!她......村长可以作证!”
啧,还挺嘴硬。
沈文宣偏头看向徐氏,笑得意味深长:“到时他可能自身都难保,是吧,徐氏?”
徐氏脸色煞白,先前不是错觉,他果然知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徐氏心虚否认。
“没关系,有你儿子在就行。”沈文宣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三表哥沈根。
“沈文宣你在做什么?!”沈根怒气冲冲地跑过去,“他娘的今天我不好好教你做人就不姓——”
沈根离至跟前忽的愣住,看着焦诗寒眼睛有些发直,黏黏糊糊流露出欲望来。
沈文宣挡住他的视线,抬手收回手里的锄头,扛到肩上,是个很好攻击的姿势:“没什么,只是在跟她们开一个玩笑而已,对吧?”
沈文宣嘴角噙着恶劣的笑,眼珠一转,盯得她们三个不寒而栗,吴氏纯粹是被沈文宣吓的,而徐氏和沈老太则是被心里的鬼吓得。
“玩笑?你他娘骗谁呢?傻逼玩意儿,看不起我是不是?!”沈根回过神,撩膀子就要冲沈文宣揍过去,徐氏连忙拦住他,怕惹恼了沈文宣,连忙推着自己儿子退后,怒道:“你凑什么热闹!回去!”
徐氏一边推着自己儿子一边往外走,身体冷得出奇。
沈老太站得有些不稳,吴氏这个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过来扶着她,见徐氏走了,自己也跟着要走,沈老太一着急,头昏目眩,摔了一跤,吴氏这才注意到,又嫌弃又气地把她扯起来往外走。
沈根即使被推着走还往后望,嘴里不干不净地吹着下流的口哨:“娘,那个小双儿谁啊?长得真他娘地俏。”
“闭嘴!”徐氏狠心在自己儿子上面掐了一把。
沈文宣的脸色阴鸷,手里的锄头扔出去,只可惜锄头背面砍在沈根的肩膀上,徐氏也被锄头的长棍波及,挨了一下,疼得脸色扭曲。
沈根自不必说,疼得话都说不出话来了,最后被徐氏拖出了院子。
恶心人的玩意不在了,沈文宣的脸色秒变,回头问焦诗寒:“今晚想吃什么?”
焦诗寒呆愣愣:“......嗯?”
作者有话要说:攻可能有点儿疯。感谢在2020-11-13 12:30:30~2020-11-15 01:2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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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外面天色已暗。
沈文宣坐在书桌旁边,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然后继续画图,手里的炭笔动得飞快,书桌一角堆满了高高几摞木器书。
这些是沈文宣在门口突然出现的草垛中翻出来的,估计是王沐泽派人偷偷丢在了他家门口。
书目很杂,几乎没有专门记载家具发展历史的书,沈文宣只能根据王家自己私密的家具图纸,以及从一些记载着江南地区或者京城等地豪奢生活的名人传记中推测一二。
唉,头秃,沈文宣看着满页的之乎者也,一个头两个大,看了一下午才看完。
华国古代家具的巅峰一是苏式家具,二是广式家具,其中苏式家具典雅秀俊,为文人所喜爱,广式家具富丽豪华、雄浑稳重,常被皇家贵族用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但从书推测的来看,大庆一个边都没有沾着,家具还处在稚嫩的萌芽阶段,无论是家具本身的工艺制造,还是家具上浮雕图案的设计都有很大的空白。
沈文宣基本就断了设计很精巧的家具的想法,只在王家的家具图纸上做改进。
在白纸上勾勾画画了半天,沈文宣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焦诗寒:“为何一直盯着我?”
问话的同时不禁抬手抹了一下脸,他脸上应该没有沾上饭粒或者墨水什么的吧?
焦诗寒回过神儿,眼神躲闪几下,脸红地低头:“没有啊。”
手上拿着的针线下意识地在绷子上一戳,差点儿戳到自己的手。
沈文宣拧着眉把他手里的针绣拿过来:“晚上绣什么花?还不够费眼的。”
焦诗寒被夺了东西,抬起头似嗔似委屈地看了沈文宣一眼。
有、有点可爱。
沈文宣轻咳一声,安抚似地捏捏他的脸,心中感叹一句好软,但面上很严肃,很正经:“时间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厨房里有温着的水,自己去刷个牙。”
焦诗寒闻言双手一伸,趴在了书桌上不肯动:“我还不困,我想等着兄长和我一起去睡。”
说完脸上就有些热,偷偷撇了沈文宣一眼,见他只叹了一口气就继续跟桌上的纸笔奋斗了,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失望很快过去,焦诗寒盯着沈文宣认真工作的脸不知不觉又发起了呆,脑中回想起今天下午,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大逆不道的人。
大庆国以孝道治国,没人敢这么干。
但他很羡慕,如果当初他也能像兄长这样反抗一回,估计也不会白白被欺压那么多年,当个少爷还不如身边的丫鬟来得快活。
焦诗寒见他一眼都不看自己忍不住偷偷勾了一下沉文宣的小拇指。
有些痒痒的。
沈文宣撇了他一眼,当他在玩没在意。
焦诗寒得寸进尺,又勾了一下,这次手指没有收回来,温热的体温传到了他的手上。
沈文宣:“......”
“兄长为什么不用毛笔画?这样的图必须用炭笔吗?”焦诗寒搭话道。
灵魂问题。
沈文宣静止了一两秒,在撒谎和说实话间左右徘徊,脑中两只小人疯狂掐架,最终在焦诗寒清凌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你兄长我用毛笔用得不是很顺手。”
就只能写个歪七扭八的大字那种你应该懂的吧?
焦诗寒闻言眼睛一亮:“我写的很好,可以教兄长。”
说完就往砚台里滴两滴水,一只手研磨,另一只手在一排毛笔中选了一只中号的毛笔递给沈文宣。
沈文宣看他满脸兴奋,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心里叹了一口气,抬手接了过来。
算了,不就是丢人吗?多大点儿事。
沈文宣心中略忐忑。
焦诗寒研好墨后就坐到沈文宣的另一边,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慢慢抬手碰到了沈文宣的手指。
他第一次如此大胆,简直违背了礼法,不知羞耻,耳朵红得不像样。
沈文宣完全没注意到,把快完成的图纸推到一边,拿出一本原主的书,道:“抄这一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