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低低的,字句间则隐隐带着威严和愠怒。池奕吓得往边上一躲,见贺戎川不知何时坐到他旁边的岸上。
“没、我没想逃,我只是……”池奕说话磕磕巴巴的,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贺戎川下到池里,水没过他腰间,长发披散入水。他面对着池奕站着,一手撑着岸上,俯身审视着那瑟缩的人,沉声问:“你先是去惠州,再去淮州,究竟要去往何处?又为何要给朕写那样的话?”
池奕小心翼翼地解释:“去惠州是为了帮当地守军应对叛乱,去淮州是被杨顺抓去送给淮王,我自己也不知道之后要去哪。当时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死前只挂念陛下,就……”
“你若果真挂念,又为何要走?”他抬高话音,身子继续向下,压迫感愈发强烈,“朕在婉嫔处找到你的下落要追查,她却拦着,她说朕对你不好,抓你回来就是虐待折磨。”
“若是亏待了你,你不回来和朕说,去找外人诉苦?你这些时日种种冒犯朕都忍下,不曾伤你分毫,你还有何不满?”
池奕听着对方的质问,却完全无法集中注意,他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往下瞟,那人浸湿的薄衫贴在身上,勾出腹肌的线条……
又不敢闭眼,又逃不掉,池奕内心绝望地甩了甩头,“是,都是我的错,陛下到底要罚我什么,您直接开始吧,我绝不反抗。”
这话似乎愈发激怒了对方,贺戎川捏起他的下巴,目光狠厉,从牙缝中挤出:“放在身边就与外人勾结,关进牢房也能跑了,就算日夜看着,你是不是也得化成烟?朕要留住你,是不是只能——吃了你?”
捏在下巴上的手伸出一只拇指,轻轻拂过他嘴唇。而后那只手忽然滑到脖颈,加了些力气掐住。
那力气并不能真让人怎么样,却足够把池奕这样神志模糊的人吓到。他不安地扭动着,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只知道求饶:“要我怎样都可以,求陛下……饶了我吧。”
脖子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点,另一只手将他鬓边碎发别到耳后,缓缓在他脸颊上摩挲。对方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而后那只手落入池水,沾了水带起一片花瓣,湿乎乎地点了一下他肩臂,水珠沿肌肤滑下,花瓣停在肩窝。
“求饶?你可知道,现在该求些什么?”
甜甜腻腻的合欢膏融进水里,香味愈发放肆了。池奕本就被熏得头晕脑胀,如今再被面前的人这么一折腾,觉得自己仿佛要烧起来,不知怎么就道出一句:“求陛下……要了我吧。”
话已出口池奕才发现不对,自己这是说了个啥?现在不是在讨论惩罚他的问题么,他打什么岔啊!
刚想把话题拉回来,便见贺戎川松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神情虽然维持着“凶狠”二字,目光里的味道却变了,唇角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池奕愣住,自己说这话,他很开心么?
贺戎川忽而上前半步,俯身与他贴近,解开他身后束缚双手的锁扣,握着他两只手腕,一字一句道:“求人,须得拿出诚意。”
他松开池奕,径自到一旁坐着,靠着池壁仰起头,“你可记得从前在这里,你以为朕看不见你,那时对朕求过什么?那样再求一遍,朕便考虑一下。”
池奕被对方这反应搞蒙了,他当然记得求过什么。他只好颤颤巍巍地问:“……这就是您说的刑罚?”
“你在朕面前出言不讳屡次冒犯,不该这样罚么?”
池奕咽了咽口水,渐渐认清眼前发生的事。
自己在主角光环里说的那些话,本质上是对暴君的精神侮辱,所以用肉-体折磨作为惩罚就很没意思。于是贺戎川想出了这个办法,估计也不是为了占他什么便宜,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侮辱他,最好还是他主动犯贱求对方凌-辱自己。
池奕权衡了一下,如果犯贱就能避免暴君的虐待,甚至借此留在他身边继续完成任务,那做出这种牺牲还是划算的。自己又不是古代人,要是在现代某天稀里糊涂跟谁睡了一觉,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对象是个长相英俊的暴君……那时候肯定光记得他长相英俊了,谁管他是不是暴君?
池奕快速开导了一下自己,很容易就成功了。下定决心之后,他就钻进水里解开脚腕上的锁扣,出来时已满身满脸满头水珠。他露出些许娇羞,蹭到贺戎川身边去。
他回忆了上次的表现,觉得这时候不能那么矜持,干脆直接就往人家腿上一坐,像之前那样与他十指相扣,脑袋贴在他胸前,脸颊上浮现一层薄红,“求陛下……在这里幸了奴家吧。”
他感到那身体顿时僵住,贺戎川皱了眉,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轻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求的。他日若是后悔,朕定不会放过你。”
池奕心说这当然是被他逼着“自己”求的,为了保命做出的交换当然不会后悔。要是在主角光环里,他一句“你到底行不行啊”早就喊出来了。
他只希望这人赶紧开始赶紧结束,不要加这么多戏。于是他伸手揽着对方的脖子往下拽,自己仰起头,快速在对方唇上啄了一口,又用牙轻咬下唇瓣。
一直闭气躲合欢膏的人终于被这触感击败,他猛地转身将池奕按在池壁上,只在那挑衅他的唇齿之间浅浅尝了片刻,而后意犹未尽地离开,将软成一滩的人捞出来抱着,“这里太过温热,怕你受不住,以后熟练了再过来。今日换个好地方。”
以后熟练……什么意思?池奕晕乎乎听不懂。
他上了岸,王禄送来宽大的浴巾裹住二人。软轿就停在池边,池奕感到自己被抱进轿子,一路被一只手臂紧紧揽着,而另一只手则在拿毛巾帮他擦耳朵里的水。
轿子停住,他又被抱下来,转头看看这地方是……当时自己打算对贺戎川图谋不轨的那个山洞?!
选在这个地方,果然是要报当年之仇?
作者有话要说: 没到脖子以下的事呢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挂了= =
第92章
山洞两侧各点了一盏莹白的月灯,不知谁移栽过来两棵槐树,此时花期将尽,点点花瓣自枝头剥落,伴着暖融融的夏风落了满地。
山洞里,更是有人用槐花将整片土地铺满,连溪中的小船上也是。船边凭空多出的那盏灯烧得旺盛,撑起一片温暖。
这般风景比池奕当初设计的还要精致几分,可他却完全不想欣赏。当时他是按照系统给的那本《玛丽苏小姐的梦幻之夜》布置的场景,书里那个夜晚描述得过于美好,池奕也曾有过美好的想象,但现在……
再次来到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他却受人逼迫,不得不将自以为的美好转化为惩罚和羞辱。他一点也不觉得浪漫,美丽的风景反而愈发衬托出自己的悲惨。
池奕被看似温柔地抱到船上,花瓣将船板盖住,身下一片尽是柔软,还配上了恰到好处的温度,和耳边潺潺水声。
可他身体上越舒服,心里反而更加恐惧嫌恶。他觉得贺戎川还不如选在牢房做这事,不要用暴君秉性污染他心里的梦幻之夜。
他四仰八叉地躺着,见贺戎川上船,仍穿着那件穿了跟没穿一样的衣裳。合欢膏的效力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他此时对肌肉裸男一点兴趣也没有,偏过头去。
他听见对方坐过来,接着自己便被撒了一身花瓣,那人的手指在他身上画着圈。他不耐烦道:“陛下不是要罚我么?在等什么?”
这话一出,腰间的手指便一滞,那人的话音阴沉下来:“这可是你自己求的。”
池奕没仔细琢磨他的话,只是不懂他在磨蹭什么。难道他需要前戏进入状态?还是他觉得自己需要?
池奕冷笑,明明是他强迫自己,莫非还希望自己享受么?
他不可能享受,只希望对方速战速决,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少给他带来些痛苦。于是一把抓过那不老实的手指放进嘴里,像品尝一根雪糕一样对待它,极尽讨好之能事。
见对方神色微变,池奕便知道奏效了,躺回去等待后续。果然,贺戎川挪到他面前,身子压得很低,含了愠怒的眸光俯视他,阴狠咬出:“池奕,你找死……”
池奕也觉得自己在找死,破罐破摔的那种。但他到底还是委屈的,积攒了一路的情绪涌到他眼眶,鼻头一阵阵发酸。
他见贺戎川俯身要亲他,就赶紧闭上眼,生怕自己一激动掉两滴泪出来,坏了人家兴致,只会死得更惨。
贺戎川才浅浅碰了一下,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便皱了眉。他停下动作,命令道:“不许闭眼。”
池奕想想也是,这种羞辱肯定得要对方看着才爽,于是干脆睁开眼,任由憋的两滴泪滚下来,大有一副“反正很快就要被你搞哭那我先哭为敬”的架势。
然而与对方目光相接的一瞬,他发现那双眸子骤然紧缩,眼波里是掩饰不去的慌乱。贺戎川颤抖着手抚上他脸颊,拇指描过他流泪的痕迹,话音亦是颤抖:“你哭什么?”
池奕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继续破罐破摔:“陛下不想我哭?行,我可以忍,那您想看我什么样?欲-仙欲死行不行?那你可得快点,我一个人不好发挥……”
池奕在书中世界里说过无数的骚话,只这几句几乎是哭着说的。他话音刚落,便见贺戎川倏然起身往外走,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双腿软在地上。他死死抠着船舷,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池奕无奈冷笑,“您要罚我,逼我做这种事,连哭都不许了么?我可以控制自己听你的话,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总不能让我笑着受罚吧?”
“朕逼你做这种事……”贺戎川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语气已经扭曲,“……说得没错,是朕逼你。”
他歪歪扭扭地下了船,把外头的王禄叫了进来。他让王禄解下外氅,自己拿去小心包住还在愣怔的池奕。
他面无表情地抱着那人出了山洞,将他放进软轿。王禄问:“送池公子去哪?”
“问他想去哪。”
池奕不明所以,谨慎地说了个:“那就还回牢房吧?”
贺戎川:“……送回征怀宫。”
“是。”
池奕:……
贺戎川把王禄叫到一旁,压低话音道:“牢里呆了一整日,回去瞧瞧他可有什么伤处。他方才打喷嚏来着,若是受凉便传太医。……还有,他中午之后便没进过饭食,问问他想吃什么,让他歇着,不许自己做。”
王禄:“……遵命。”
池奕上次踏进征怀宫差不多是两个月之前了,他发现隔了这么久,屋里似乎完全没变。连他平时睡的那张小床都按原样布置,而且也不积灰。
虽然池奕坚持说在牢里没人虐待自己没受伤,但王禄还是带着小太监们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确认他真的没事之后,便让他点菜。池奕早就饿过劲了,又不给拒绝,只好要一碗小米粥,一口气都喝掉了。
吃了些东西,他总算有力气思考刚才发生的事。
为什么贺戎川看到自己的眼泪就停下了?听他的意思,如果自己不愿意,他就不会逼迫?
可池奕从玉泉池开始,就一直能看到他眼神中的渴望和身体的强烈反应,那不是装出来的,而且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蓄谋已久。
按照暴君逻辑,想要什么不应该直接拿走么?自己现在完全没有资本反抗,他在顾忌什么?
其实上次他试图推倒贺戎川的时候,并没有现在这么抗拒,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如今这么不情不愿,大概就是从在惠州看到那片人迹罕至的危房时开始的吧。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活下去】。宿主你居然真的活下去了呢!真是令人意外。
池奕:任务完成了?是说我从现在起就没有被弄死的风险了么?
系统:在宿主从淮王府被救出来的时候,死亡风险基本就只剩下意外死亡了呢。我看宿主一路上担惊受怕,就一直没提示任务完成,是不是很贴心呀?
池奕:……你提示了我就不怕了,贴心你个大头鬼!
系统:那就开始你的下一个任务吧!宿主先去看看桌上的文件哦。
池奕:转移话题倒挺快……那是贺戎川的办公桌,上面都是公文,你让我直接过去看?外面有太监们盯着呢。
系统:宿主你觉得如果暴君知道你看了,会怎么样?
池奕:……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他按照系统的指示,翻开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一封密奏,说就在最近,第一届科举录取的考生们,以孙友为首,一起建立了一个大家聚在一起作诗的组织,名为“清平诗社”。
后面还附上了几首他们做过的诗,粗粗扫去都是一些写景诗,似乎有什么深意,但以池奕的文学水平无法直接看出来。瞧这封信的口气,应该是想让贺戎川想办法取缔这诗社。
系统:叮!新的主线任务【盛世清平】已开启,任务目标:让清平诗社长久延续下去。任务时间为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诗社仍然存在,就会判定任务成功哦。
池奕:所以这诗社是干啥的?为啥会被取缔?让它存在下去对我拯救暴君有什么好处?
系统:不知道!请宿主自行探索!
池奕觉得不能再和系统废话了,反正无论怎么问从来都套不出话,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些看不懂的诗抄下来,拿出去打听总能问出个究竟。
于是他先到门口问了贺戎川的去向,得知他竟然去御花园练剑了。趁他没回来还有些时间,池奕到桌前开始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