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里纯国虽然也进犯了两次,但没有北部蚕食南部的剧情,这个变化可能和池奕在陇州做的那些事有关。如果纯国合二为一,倾举国之力攻打谷国,就算这个世界里陇州没有发生动乱,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系统还没给他发布阻止纯国入侵的任务,但现在的池奕已经不需要谁来逼着他做这些事了。就算不再有生命危险,他也会主动完成主线任务。
拯救暴君?不,贺戎川才不是什么暴君。
这天夜里,贺戎川很晚才回来,然后和池奕谈了谈他的部署。纯国毕竟没有真的动手,现在做的无非是些练兵铸甲之类的琐事。
池奕随口问:“到时候陛下御驾亲征,京城的政务是不是也该安排一下?”
在池奕眼里,贺戎川本人就是谷国最厉害的武器。皇帝出场对士气的加成还是小事,关键是此人真的很懂打仗,也真的很能打。
然而这话一出,贺戎川沉稳的目光突然变得闪躲,“我去做什么。上次到陇州也是为了寻你,徐检带着中央军足够抵御那些蛮夷,朕还是……留在京城更合适些。”
池奕皱了皱眉,如果他不放心把自己一个人扔在京城,自己也可以和他一起去啊。再说只是随口一问,不去就不去呗,他紧张什么?
气氛不太对,池奕决定把婉嫔托他的事往后放放,收拾了一下爬上床。他望着桌子后正在翻阅公文的人,是不是应该说句晚安?算了,这不是打扰人家办公嘛。
是不是该搬去他床上睡?算了,这种事吧,人家还没说什么呢,自己凑上去算怎么回事啊。
脑子里冒出不少奇奇怪怪的想法,池奕最终什么也没做,和以前一样拉帘睡觉。
遮光帘拉上的一瞬,坐在桌边的人倏然抬眼,望向那张被遮得结结实实的小榻,就这么一直看着,烧尽了一盏油灯。
……
池奕让暗卫把杨顺的尸身送到田新府上,很快便有了回音。田新显然是看到了杨顺身上的信件,和清平诗社众人商议后,让池奕帮着传话,邀请贺戎川到诗社逛逛。
这就是要问个清楚了。如果双方化解了矛盾,诗社不再骂暴君,池奕的任务自然而然就完成了。
他立刻把这事讲给贺戎川,然后道:“既然清平诗社的作品在士人中流传,那陛下若能向他们解释明白,岂不相当于向天下人解释明白了?”
贺戎川把目光移回公文上,“他们如何肯信。你当人人都是你,那么容易哄骗。”
池奕扑哧一笑,瞬间从正经模式切换到撩骚模式,拽了拽人家的衣袖,红着脸轻声道:“我帮你就是了。”
“你有办法?”
池奕忽然身子一软跌进他怀里,往他身上一靠,脸埋在他胸前,柔弱地嗔道:“倒是有个办法。我给陛下当了这么久的男宠,您都没好好宠过我。等去了诗社,您宠宠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你不是想让朕宠你,你是想让朕宠幸你。
第101章
这日午后,清平诗社所在的山脚下来了一辆车驾,乍一看小巧朴素,但从车上侍从的威仪姿态便能看出主人身份不俗。
山门口的侍从早备了软轿迎接贵客。那马车停下,从中走出一个容仪俊伟却气度清冷的男子,想来就是那贵客了。
侍从们才要请他入轿,却见他忽然回身,竟从马车上扶了另一人下来。此人的模样没有那般金贵,却生得极好看,明朗灵动的眉目让人移不开眼。
这些侍从得了社长孙友的吩咐,说贵客只有一人,旁边估计就是个伴游的。于是他们将那清冷者往轿子上让,未料对方走了两步,便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招呼那活泼者:“这轿子不够宽敞,你过来,我抱着你。”
众侍从:???
池奕等不及上轿,小跑两步,一下子扑进贺戎川怀里,挂在他身上,被他整个抱了进去。
轿子颠簸着向山上行去,池奕跨坐在那人腿上,揉了揉他的脸颊,嗔道:“你刚才那表情不对,不是告诉你了,要用温柔宠溺的眼神看着我,你不要那么冷漠嘛。”
贺戎川别扭地转过头,低低道:“朕做不到。”
“情之所至自然就做到了,你做不到,是不是不够喜欢我?”池奕把他的脸转回来,佯作委屈,“你快说,喜不喜欢我?”
这话把贺戎川逼得没办法,他只得含混道了个“喜欢”。
于是池奕满足地笑开了花,点点头得意道:“嗯,每天早晚各一遍。”
贺戎川:……?
轿子停在山顶的园林门外,孙友带了众人在门口迎接,一个刚上山的轿夫跑过去,悄悄将山下的见闻告诉大家。
贺戎川面色清淡地下了轿子,他微服出行,众人不好行大礼,可不行礼好像也不对,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空气有片刻的凝固,突然被池奕的话音打断:“好久不见啊——大家最近都怎么样?哎呀,搞得这么正式干啥,走了走了,先进去……啊!”
池奕原本灿烂笑着向他们招手,忽而在地上挑块石头绊了一下,然后便是一副崴了脚的样子。他随手抓住旁边的田新,苦着脸道:“脚好疼……你们这有大夫吗?快带我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没谁敢接他的话。他们听轿夫说,陛下对池公子很是宠爱,但现在池公子这样做也太不给陛下面子了,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啊……
而贺戎川却只是淡淡吩咐孙友:“先看他的伤。”
讶异之情再次从大家眼中闪过,孙友给田新使了个眼色,田新便扶起池奕向园子里走去。
池奕夸张出一脸痛苦,三步一嚎叫,顺便留个耳朵听其他人交谈。
“陛下对那个姓池的也太纵容了,此人是姚丞相送进宫的,不会是随便给他安个什么名头,实则在谋划不义之事吧?”
“不可能只是名头,你看方才他们那模样,装是装不出来的。再说陛下从不入后宫,难道不是为了他?”
“若能把这仁慈恻隐之心也用些在旁人身上,便是明君了。”
听到的虽然没几句好话,但池奕还是窃喜。这些人的看法正在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他被扶到小阁里,诗社成员中有略通医术的,看了看他的脚说没事,他却硬要喊疼,让人取了冰块往脚腕上怼。众人带着贺戎川来看他,他抬头迎上对方的眼神……
池奕一把将贺戎川抓到自己身边,瞪着他道:“你懂不懂什么叫温柔宠溺?不要用一副我快死了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贺戎川疑惑地眨眨眼,“在乎一个人,不就是时刻怕他出事么?”
池奕:……
不过此人常年缺乏安全感,就不计较他觉得自己随时会出事的脑回路了。池奕接受了他委婉的“宠溺”,探身在他鼻尖快速亲了一口,“你快去吧,和他们到外面聊,先别让我听见。”
贺戎川迅速在他唇上反击,轻轻舔舐一下,然后退到大家能看见的距离,来了句“乖听话好好休息”才走。这举动撩得池奕心痒难耐,不得不把敷在脚腕的冰往嘴里塞了一块。
众人都去逛园子,池奕歪在榻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听见田新轻声叫他:“池公子好些了吗?我们已经回来了。”
池奕揉着惺忪睡眼,自然就问出:“他和你们说什么了?”
田新沉默片刻,叹口气道:“杨顺身上那封信,方才孙社长拿给陛下看了,问真相如何,还问了些其它……传言中陛下残酷暴虐的事。”
“这有什么好问的,”池奕不假思索,“他残酷暴虐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亲口对我承认的,杨顺那封信肯定是伪造。”
“可是陛下说,杨顺那封信上写的就是真相。他还说当年北伐时坑杀俘虏,是因为那些人攻入城中后劫掠百姓;南疆军的军法严苛,是因为彼时军纪散漫,那些残忍刑罚也没真正用过;后来在宫里因琐事凌虐宫人,是查实他们早就包藏祸心,不过找个借口发作……”
“不可能!”池奕瞪大了眼,“他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田新压低了声:“我们也不全信,不过这里不少事是可以查的,诗社这么多人总能弄到些证据。等我们查到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池公子。”
池奕似乎听不进他的话,重复了几遍“不可能”,忽然从榻上跳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田新连忙上去扶他,劝了几句劝不动,只好带他去了水边。
池塘里荷花盛放,贺戎川立在凉亭中,收起了往常的淡漠,悠远目光似是在赏景。池奕气势汹汹蹦过去,停在距他一米多的地方。
余光里见到田新后面跟了不少人围观,池奕清清嗓子开始背台词:“原来陛下杀人都带着目的,并非只是因为自己想杀。”
这话阴阳怪气中带着些幽怨,把贺戎川说得浑身一僵。他看向跟来的众人,羞恼道:“你们告诉他做什么。”
池奕摆出个要哭的表情,哽咽着发火:“当初你刚认识我,就和我说你生性暴戾,心情不佳就动手杀人,但是只对我一个人好……我信了你的鬼话才对你那么死心塌地,今日听了他们说才知道,原来你从不滥杀无辜,你对我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贺戎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瞥一眼围观群众,上前两步低声道:“别闹,回去和你说。”
池奕被对方弄得连忙后退,离得太近别人就看不到他了啊,这人入戏也太深了吧。他不动声色,继续做出夸张的表情,甩手跺脚愤愤道:“原来都是骗我的!我不跟你回去!”
他说着转身就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池奕,你回来,别走……”
池奕一愣,按照他们对好的词,这句本该是“走了你就再也别回来”,怎么被他改成了这样,还说得如此真情实感,好像真的怕自己抛弃他一样。
他只当对方忘词现编的,还是按照原计划要离开水边,却忽然从后被人抱住了腰。池奕迷茫地转头,见身后的人眼中隐约闪着哀戚。他莫名其妙,挣了一下没挣脱,便抓起对方的胳膊咬了一口。
对方终于放开了他。池奕无暇多想,继续表演他的负气出走,经过围观人群时,他按照计划故意靠近田新,果然被对方拉住。
“池公子别动气。”田新望着他那副愤慨恼怒的样子,眼前渐渐浮现许多以前的事。
他第一次见到池奕时,对方还化名姓王,侃侃而谈治国理民之事,他觉得此人很有才干。
在他兄长被害的那个雨夜里,此人奔波筹划为他报了仇,他知道对方不全为自己,但还是记下了这个恩情。
后来知道了池奕的身份和目的,他不明白以此人的本事为何还要依附权贵。孙友告诉他,这位池公子并不图什么,帮谁做事是真心为他好。
当时田新觉得不可思议,可看到今天的情形,他完全信了。无论暴君是否做过那些惨无人道之事,至少他对在乎的人也有一副柔软心肠。
池奕被他拉住,便抓着他问:“你们这园子里有多余的厢房么?我能不能住几天?不想回宫了,气死我了。”
田新便劝道:“池公子莫要冲动,你换个角度想,这未必是坏事。难道你不希望自己侍奉的是个贤明君王?倘若他真的滥杀百姓,你能说自己不会哪天无辜获罪?”
孙友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旁边还有人跟着劝:“就是嘛,再说他也不只骗池公子你一个,他对天下人都没说实话啊。”
听到这些,池奕表面做出思索的样子,内心却乐开了花。瞧瞧他们这些话,为了劝自己,已经默认了贺戎川的辩解都是事实。而当他们这么说了之后,心里潜移默化就会更相信这个结论。
按照提前商量好的,现在池奕应该恍然大悟然后原谅贺戎川,来一出感天动地的和好。可听完刚才那人的话,他忽然好奇,为什么贺戎川明知道天下人骂他,却从来没和任何人解释过一句?
见那人离开亭子,池奕三两步跑到他面前,仍摆出方才那生气的表情,“你为什么不澄清谣言?为什么不告诉所有人你没做过那些事?你是真不在意天下人骂你么?就算你不在意,名声毁了哪还有人敬服你?”
这也是他看原书时的疑惑。以贺戎川那庞大的关系网,肯定早就知道有人污蔑他,想为自己辩护也有的是手段。当时他猜是高冷暴君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他,但现在看来,贺戎川的内心其实非常敏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他一问完,便见贺戎川眼波翻涌,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避开他的对视,好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似的。
片刻之后,贺戎川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绕过他走到围观众人面前,冷冷道:“朕读了你们那些反诗,本欲着人取缔这诗社,但池奕硬要拦着,说这些人都是当初朕提拔的,让朕过来相劝。”
“未料他是看了杨顺的信,借你们来套朕的话闹脾气,朕回去自会收拾他。至于今日所言,你们信与不信朕不在乎,只是倘若再有类似的诗流出,朕决不会心慈手软。清平诗社既傲然立于险峰,那滚下去也算死得其所。”
孙友了然一笑,似乎看透了什么,便上前恭敬施礼,“今日陛下所言我们都记住了,我们信不信不作数,定会找到证据让天下人信服。上次池公子下山摔着了,等一切水落石出时,便重修道路连通山下。诗社本就为天下人发声,不该独立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