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五百两、白银万两、金茶筒五个,银茶筒十个,再有什么玉如意、珐琅盘、鸡鸭鱼肉、四京、龙眼等等数不尽的杂七杂八的玩意。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条理有序,北安的规矩没有那么多,但是也不少,黎戎谦的礼单也已经送到了君容王府,只是送着送着,有人发觉不对了。
这两家的金银财宝,锦缎布匹,仿佛不要钱一般,又似乎是在暗中较劲,来来往往,你送我还,几辆马车都不够载,甚至堵在半道,惹得好些不知情的人发牢骚,最后知道是君容王与黎小公子的东西,才不得不砸吧嘴,道一句:难怪,难怪!
黎戎谦望着新送来的两对羊脂白玉挂坠,无可奈何的笑笑,唤出三弦筝,吩咐了人随着装满香料的车慢慢拉过去,才伸了个懒腰,存些力气,向旁边让人装鱼鸭这些活物的黎老大人抱怨:“爹爹啊,你这是掏空家底,我要是与他吵架了,只能住破房屋!”
黎老大人不在意的摆手:“无妨,你爹爹养的起你。还有啊,哪有没嫁就咒自己的?”
黎戎谦笑笑不说话,心中暗道两人幼稚胡闹,司斐邪把他家底掏空不说,还死皮赖脸的进宫求他父皇多找些稀奇珍宝,就连当年为容凝皇后打造玉环的老师傅都请出来,软磨硬泡的求得了一对白玉挂坠。
司斐邪是真的用了心,黎戎谦能感觉到。
只可惜,出生皇家,注定要失去什么方能得到什么。
黎戎谦取了那对挂坠回了房,狐无茗还趴在塌上睡觉,白乎乎的肚皮就这么露着,四只爪朝天,还时不时抖几下。
小狐狸旁边散落两双筷子,近几日筷子小仙总念叨想找双新筷子,然而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得作罢,加上黎戎谦实在太忙了,连陪狐无茗都腾不出空,所以小狐狸一天到晚不是和筷子玩就是睡觉。
黎戎谦坐在塌边,缓缓凝视四周,突然之间要离开住了许久的地方,除了惆怅也有一丝甜蜜的喜悦。
还记得司斐邪问,为何一早不告诉他还有许诺这回事,黎戎谦当时只摇头,没有告诉他缘由。
其实黎戎谦也不清楚,便不深思也不答了。
静待好久,等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了,黎戎谦才拿起一本书,一字一字看着,然而思虑却神游天外,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一把将书捂在脸上,轻盈的笑音飘荡在房中。
外面传来一声呼唤:“公子公子!君容王来给你送糖葫芦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婚(二)
这一日非常热闹,外头的吹锣打鼓声早早便响起,好多百姓站在路的两侧,手里拿着一篮子鲜花,而司文染与蔺严的贺礼更是前一天就送进了君容王府。
其中黎戎谦最喜欢的,还是凤迎黛准备的鸳鸯刺绣腰带,都是她亲手绣的,可惜昏迷中的她没有看到两人成亲的场面,蔺严也没有过来,但司斐邪与黎戎谦都知道,心意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黎戎谦不是女子,所以对于要不要敷面或者要不要涂唇脂没有要求,司斐邪全凭他喜好。
红色的喜服散发出明亮柔和的色泽感,鸳鸯腰带有成双成对的美意,稍微的收束腰身勾勒完美的线条感,更显他身姿挺拔,面容俊俏。
今日黎戎谦束发用的玉冠温润清凉,可一触手没多久便是温暖之意,出了门,没有花轿,而是司斐邪骑着一匹马来接他。
就是司斐邪替黎戎谦好好养着的那匹,黎戎谦仰头去看,司斐邪嘴角挂着笑意,一身喜服更映衬出他的丰神俊朗,眉宇间些许锋利的冷意却在看向黎戎谦的那一刻全部融化,仿佛寒冰遇上了属于他的阳光。
“小黎,过来。”
低沉的嗓音还是压不住的欣喜欢乐,他将黎戎谦拽上马,一手搂腰,一手拿着绳,在百姓的欢呼声里带着黎戎谦往君容王府去。
他们在前面骑马,后面跟着吹锣打鼓的,大大的两个囍字牌,漫天的花瓣落下,欢呼声与祝福声萦绕在耳边,黎戎谦觉得这辈子太值了,往后两人携手相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片红色,喜气洋洋的还有君容王府,北安陛下与黎老大人早早坐在主位上,气氛和睦,就像多年前那般。黎老大人的食指蜷曲敲打桌子,藏不住的喜悦浮在面上,对同样愉悦的北安陛下道:“难为你舍得了,为了司斐邪坐稳太子之位,多少计谋用了,结果……”
“什么舍不舍得,我给的东西又不是最好的。太子之位想要稳稳坐上可没那么容易,手段心计,冷面无情一样都不可以少,我确实对斐邪期待很大,文染虽然不差,总归少了点狡猾。”
司道毫不在意,两人许久没有在一起说话谈心,一时感慨万分。
“我记得容凝当年,性子洒脱自由,很难看出是个称职的皇后,结果她真的坐上这个位置后,是我想象不到的认真决断。”黎老大人瞥了一眼司道,“斐邪的那股傲气与灵动像她,懿柔的温和沉静像她,两个孩子各有各的好,你也该放心了。”
司道点点头,说了一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的日子他们过,我就尽量庇护,死了之后再与容凝相会,续夫妻缘分。”
黎老大人轻轻抚了一下胡须,眼睛微微眯起,道:“你们家的人啊,太过钟情,眼光还毒!看到好的人,必须叼回窝里,捧在手上护着,抱在怀里捂着,谁都不能碰,不能抢。”
司道低低笑出声:“不管是容凝还是黎儿,都是愿意的。”
两人相视一笑,再迎着柔光缓缓注视牵手走来的司斐邪与黎戎谦,突然间的释怀以及好几年压在心口的石头松了也没了,很是畅快!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司斐邪与黎戎谦的目光追随缠绕,缱绻而柔和。
一拜天地愿两人白首不离。
二拜高堂愿往后顺遂平安。
夫妻对拜愿感情和睦用不后悔。
礼成之后,喝酒的喝酒,投壶的投壶,就连司道今天也偷懒,非要与黎老大人下棋,两人都是影藏的臭棋篓子,一看不行就要悔棋,司懿柔翻翻白眼,都不知道该说谁。
算了,大喜日子呢,不骂人!
司文染各与司斐邪和黎戎谦饮了一杯酒,他看着万般相配的二人,道:“往后有事,哥哥照顾你们。”
“往后有事,喊一句就行!”
司斐邪搂着黎戎谦的腰,还不要脸的上手捏捏软肉,脸上的笑都没有消下去过,又傻又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洞房花烛,旖旎美妙,瓜果摆了满满一盘,喝了交杯酒,两人挨在一起谈过往。
烛火映衬下,黎戎谦的脸轮廓越发柔和,司斐邪停了话茬,往黎戎谦肉嘟嘟的唇瓣上蹭,还不忘问:“给那谁酒了吗?”
“池漪?”
“嗯。”
“给了。”
“那我们...”
司斐邪的话还没完,就拉着黎戎谦倒在床上,红纱帐徐徐遮掩下,是一阵轻快的笑语,只一会,雨打芭蕉般的稀碎泣音绵绵软软,真是一番好滋味!
后北安史书记载:司道陛下在位之年,太子邪改立君容王,赐君容府,迎唤灵师黎戎谦为正妃。两人恩爱相守,琴瑟和谐,君容王常为王妃排队买糕点,成为一段佳话。
第一百五十九章 番外 凤迎黛苏醒
蔺景行从记事起,他的娘亲就一直躺在床榻上,而他的爹爹经常坐在床榻边发呆,时不时和娘亲说话。
不过他爹爹对他特别严格,文武要全才,做事必须认真,答应别人的许诺一定要做到,否则就别答应。
蔺景行懵懵懂懂的,但不妨碍他下水抓鱼,上树掏鸟巢,每当这时,那位总喜欢穿浅蓝色衣裳的美人哥哥就会让他下来,抱着他去买糕点。美人哥哥有夫君,听说原本是太子,但因为想和美人哥哥成亲,就不当了。
蔺景行不懂太子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官位很大。
美人哥哥叫黎戎谦,很好听的名字。蔺景行每次窝在他怀里都能与一只小狐狸对上视线,那只小狐狸可以变成人,自从知道这件事,蔺景行就越发觉得美人哥哥是神仙,神仙肯定是和神仙来往的,帮自己娘亲制药的也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当然也是一位神仙。
蔺景行十岁生辰日,蔺严送了一把剑,他那时的性子是少见的沉稳有度,丹凤眼于眼尾处微微翘着,更显俊俏飘逸的美感,却不是女气。
黎戎谦送他平安扣,亲自为他挂在腰间,叮嘱道:“少年志气虽好,但也要懂天高地厚,遇到困难迎难而上的同时,也不能忘了保全自己,这番话也许现在没什么用,但不保以后用不到,景行你记住,别的可以丢,但命丢了便回不来了。”
蔺景行老成点头,年少气盛,对很多未知难事根本不放心上,但他记住了黎戎谦的叮嘱,没特别的,只是想记。
司斐邪没有送他小玩意,但带他去了城外疯玩一圈,每一根头发丝都沾了草屑,被黎戎谦狠骂一顿,然而一大一小根本不知错,商量以后再偷偷溜出去,直到被黎戎谦揪一顿耳朵才消停。
蔺景行心满意足回了家,他捧着热乎乎的糕点,抱着暖融融的狐狸,空了的一块渐渐弥补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
总归看在蔺景行的生辰日,狐无茗才敛了性子,化为狐狸陪他一晚,还好这个孩子不闹腾。
蔺景行进了门,发觉有点不一样,似乎热闹许多,有了鲜活气。
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娘亲的房间似乎有声音在呼唤他,顾不得放下热乎乎的糕点,蔺景行连忙奔向那个地方,他以前很不喜欢进去,却又抵不过思念,或许这复杂的感情里有期待也有怨怼,但更多的是祈盼。
打开房门,烛火明亮而柔软,光晕缓缓落在那个靠在美人塌上的女人身上,凤迎黛的眸子带着水雾,蔺严则背过身,不想给孩子看红彤彤的双眼,男子汉大丈夫,太丢人了!
蔺景行没看到他别扭的爹,满眼只有对他笑的凤迎黛。
和他爹爹说的一样,醒来的娘亲,是个美人,强大坚韧却又温和普通的美人。
“过来...”
凤迎黛朝他招手,苍白的指尖被烛火光润上一层黄色,她看着蔺景行一步一步朝她走进,直到真正搂进怀里,才忍不住小声哭泣。
本来是个很好的温馨气氛,然而蔺景行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凤迎黛的一句话给打回去了。
凤迎黛揉着他的脸,中气十足的吼道:“不愧是老娘的种!精神!”
蔺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