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扬被吓得一激灵,三魂只剩下一魂,他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祁愈,再回头看小狸猫也不见踪影了。
冯嘉扬控诉道:“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人吓人能吓死人。”
祁愈:“你在这自言自语干什么呢?”
冯嘉扬白了他一眼:“我看见你上次喂的那只流浪猫了,本来想带回家的结果你一来就给吓跑了。”
祁愈看着冯嘉扬,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很爱收留别人吗?”
冯嘉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它习惯了自由?”祁愈平静地说道。
冯嘉扬挠了挠头,理直气壮地反驳:“没想过,但是我问它了它也没反对。”
祁愈服气了,他就多余问。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冯嘉扬看见他手里的塑料袋,大致看出装的是什么,惊讶道:“你买酒了?”
祁愈“嗯”了一声,说道:“回家吧。”
“我还以为你周末放假得回自己家呢。”冯嘉扬说。
祁愈打趣道:“怕你自己在家太孤单。”
“呵”冯嘉扬没好气地回应,“关爱孤寡老人呗?”
“就是想......”祁愈话说到一半。
冯嘉扬等不到下一句有点着急,“想干什么?”
“想谢谢你。”话说出口的那瞬间,祁愈觉得格外地轻松。
冯嘉扬看向他,感觉到祁愈的情绪跟平时不太一样,于是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笑道:“那行,嘉哥今天陪你不醉不归。”
祁愈钻进楼道,用下巴示意冯嘉扬拿出手机照亮,“都已经到家了还想往哪归。”
冯嘉扬掏出手机走在前面,“我发现跟你们学霸说话贼费劲。”
祁愈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冯嘉扬一进屋就跟大爷似的窝在沙发里,等着小祁子把啤酒摆好,冯大爷瞥到花生时忍不住笑道:“哟挺会啊,还知道整个下酒菜。”
祁愈从厨房拿出空盘子把花生倒进盘子里,不忘向冯大爷回话:“老板送的。”
“送的?”冯嘉扬直起身,拿起包装袋检查一番,“不是要过期的吧。”
祁愈伸手拿起一粒花生扔到嘴里,白了他一眼,“是呗,您别吃,容易拉肚子。”
“操”冯嘉扬起身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就吃。”
“幼稚。”祁愈说。
冯嘉扬也不恼,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光有花生不够,我在点份烧烤。”
点完烧烤后他把手机扔在一旁,准备拿酒却被祁愈按住,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推回沙发上,他诧异道:“干什么?”
祁愈伸进裤子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扔给冯嘉扬,“先把眼睛上好药再喝,你没照镜子吗?都快肿成金鱼眼了。”
冯嘉扬拿起小药盒,原来是消炎眼药水,他有点意外:“你给我买的”
祁愈没说话。
冯嘉扬笑着掏出眼药水,拧开又递给祁愈,不客气地吩咐他:“你给我上。”说完,往沙发后仰。
祁愈拿着眼药水迟迟没动。
冯嘉扬等得有点不耐烦,抬起头看向祁愈,“干吗呢,快点啊。”
祁愈愣了一下,确认道:“我给你上?”
说完又感觉这话似乎哪里怪怪的,越品越不是那个滋味。
“你说呢,”冯嘉扬催促着,“我自己对不准眼睛,你快点,上完药好喝酒。”
祁愈犹豫了几秒,拿着眼药水靠近冯嘉扬。冯嘉扬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祁愈只能靠一条腿支撑着地,另一条腿膝盖弯曲地搭在沙发上。
冯嘉扬尽力地睁大眼睛,看着祁愈拿着药一点点靠近。
冯嘉扬的眼睛很亮,像是藏满了星星,祁愈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还没喝酒就已经有点醉了。
第18章 谈往事
冯嘉扬半罐啤酒还没下肚就已经去了三次卫生间,他也不是真的想尿,只是在祁愈给他上完眼药水后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他窝在沙发这头,祁愈规矩地坐在另一边。他跟祁愈本就没有过深的交集,一时话题终止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冯嘉扬咬了咬嘴唇,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八百年都不看一次的电视。切换半天才发现只有本地几个台,他随便找了一个节目,其实看什么无所谓他只是想出点声缓解气氛。
冯嘉扬一粒一粒嚼着花生,余光扫向祁愈,祁愈正安静地看着电视,偶尔会拿起啤酒小抿一口。
操,这特么是喝酒吗?比鸿门宴还难受。冯嘉扬咽了咽口水,再一次站起身。
祁愈闻声转了过来,说:“这是第四次。”
冯嘉扬不傻,祁愈刚一开口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我不是去上厕所。”
祁愈“哦”了一声,好像再说我都明白不用解释。
“嘶,”冯嘉扬很不爽地咬着牙,“你嘉哥肾好着呢。”
祁愈没当回事,很随意地“嗯”了一声。
“靠,”冯嘉扬来劲了,“不服比比。”
祁愈再次把视线转向冯嘉扬,“怎么比?”
冯嘉扬坐回沙发上,琢磨片刻:“就从现在起谁先上厕所谁就得承认自己肾不好。”
祁愈觉得这个主意很傻逼,但也没当即拒绝,只是缓缓道:“你都去过三次了,我还没去过呢岂不是很亏。”
冯嘉扬拧着眉,其实前三次他也没上,去卫生间只不过是为了缓解尴尬,可这事又不好解释,于是只能顺着祁愈说:“那让你现在先去一次。”
祁愈点点头:“现在上不出来。”
“逗我玩?”冯嘉扬问。
“不敢,”祁愈眼神含笑建议道:“不如你换个比法吧。”
冯嘉扬挠挠头,从一旁拿起手机看了眼烧烤订单还有多久能到,然后认真思考了几分钟才说:“那你要换我就只能出绝招了。”
“什么绝招?”祁愈好奇问。
“就......”冯嘉扬被问得实属难为情,他缓了两秒清了清嗓子解释:“比谁...“嗯”...远。”
祁愈一脸单纯看着他:“嗯是什么意思?”
冯嘉扬无语了,诧异道:“难道在你还穿开裆裤的年龄没有跟同是穿开裆裤的同伴比过谁尿得远吗?”
“哦,那还真没有过。”祁愈夹了一粒花生扔进嘴里,满脸有点好奇:“你跟别人也都这么玩吗?”
“操,我他妈跟谁玩。”冯嘉扬耳根子显见的泛红,他有点打心底佩服祁愈,这人嘴上讨论着不羞不臊地话题,脸上还能保持一副清冷模样,“都说了穿开裆裤的时候。”
冯嘉扬佩服祁愈还不到一分钟,那人瞬间绷不住乐了。
打脸比变脸都快。
冯嘉扬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不轻不重地朝祁愈小腿踹去,“操,你故意逗我呢。”
窗外格外安静,小城里比不了大城市,大多人家都早早闭了灯。冯嘉扬也忍不住乐了,十多年又一次在这个家里体会到温情这个词。
烧烤来得很及时,冯嘉扬撸起袖子把串拿出来摆好,又拿起一串蜜汁鸡翅递给祁愈,说:“还是上次那家,那天看你挺喜欢吃鸡翅,这次点得多可劲吃吧。”
祁愈接过串咬了一口,想起江东南的话,别扭道:“之前在酒吧那次......”
冯嘉扬喝热了,干脆把上衣脱个干净,“呦,想起来了。”
祁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冯嘉扬笑道:“过去的事都不提了,不过我挺好奇你们好学生也都这么野吗?”
祁愈抬眸看向冯嘉扬:“怎么?”
“简直是刷新了学渣的三观啊。”冯嘉扬说。
祁愈笑笑:“没见过好学生喝酒啊?”
冯嘉扬如实回答:“那倒还不至于,就我哥们何翕,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那逼什么都干但每次考试照样还是班级前五,可惜就是数学不好,跟我半斤八两吧,要不我也不能找孙猴子那货......”
冯嘉扬及时刹住车,要不是孙庆一那货他也不能连累到祁愈。他心虚地瞥向祁愈,见他认真地啃着鸡翅并没有往下接的意思,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电视里播放的是家庭伦理剧,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闺女突然有一天发现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上门要钱,养父母闭门不见,善良的女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电视剧正巧播放到一家人正伤心的抱在一起,祁愈感觉不适,拿起遥控器直接关机。
房间里又一下子陷入安静,祁愈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余光忽然瞥到挂满墙的奖状,有点好奇:“你小时候学习不是挺好的吗?后来怎么不学了?”
冯嘉扬不想跟别人讨论自己的事情,但今天可能是因为酒精有点上头,迷迷糊糊地对祁愈破了例,感叹道:“我小时候学习真的挺好。”
他沉默了会儿,视线转向祁愈:“还真不是我吹,那时候我在班级里还有外号呢。”
祁愈来了兴致,问:“什么外号?”
冯嘉扬笑笑:“小算盘,那时候我是我们班算数最快的,五十以内的加减法没人能比得上我。”
祁愈咬了一口鸡翅,半天才又接了一句:“你说的是几年级的事?”
“一年级,”冯嘉扬瞪了他一眼,“你别想讽刺我。”
祁愈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我怎么敢呢,嘉哥。”
冯嘉扬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靠在沙发上继续说道:“后来我妈跟人跑了,我爸酗酒。”
第一次把藏了多年的伤疤亲自揭下来漏给外人看,本以为会很疼,可当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反而是格外的轻松。
祁愈怔了两秒,问道:“就因为这个?”
冯嘉扬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就这点小事还能击败你嘉哥。”
“你还记得小时候刚学习写作文时写的第一篇是什么吗?”冯嘉扬转了话题问道。
祁愈摇了摇头。
“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篇作文是《我的妈妈》。”冯嘉扬叹了口气,然后把脚随意地搭在茶几上,“那次我交了白卷,老师把我一顿骂,后来我说我写不出来,老师就在全班选了十篇写得最好的作文让我背。”
祁愈的眼神有点晕,他看着冯嘉扬轻声问道:“你背了。”
冯嘉扬“嗯”了一声,格外骄傲地说:“我一字不漏的全背下来了。”
祁愈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冯嘉扬却笑得很开心,他从兜里翻出烟,点燃一根递给祁愈。
冯嘉扬不是一个过于矫情的人,他垂下眼睛,努力地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之后不管是写《我的妈妈》还是《我的爸爸》,我一直用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我的妈妈在我发烧的时候守在我的床边,我的妈妈总是把最好吃的留给我,我的妈妈会在夏天给我扇扇子......还有我的爸爸,他接我上下学,陪我一起打球,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像个超级英雄一样保护我.......很多很多。”冯嘉扬回忆道。
冯嘉扬吸了一口烟,也不去看祁愈现在是什么表情,自顾着说:“后来有一次我的作文拿了满分,老师为了表扬我特意在全班大声念出我的作文,多么有面啊......可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冯嘉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着牙说道:“你知道明明是你最讨厌的人,可又不得不把他们写得很伟大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祁愈蜷了蜷手指,胸口微微发疼发麻,他很想伸手抱抱冯嘉扬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留下了一句,“嘉哥,以后不会再有了。”
第19章 找门牙
冯嘉扬没忍住“噗呲”一声,他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得到外人同情,甚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祁愈说这些事。
他挠了挠头,直起身伸手扯过桌上的虾盘,拎起一只小龙虾开始剥,三两下把虾皮脱了个干净,想也不想扔进祁愈面前的盘子里,笑道:“好学生你不明白,赶紧吃吧。”
祁愈看着眼前刚刚还苦着脸此刻又没心没肺咧着嘴笑的人,胸口划过一丝心疼,他明白这种感受,也知道冯嘉扬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抬起下巴示意盘子里剥好的虾,一脸认真地问道:“你刚才上厕所洗手了吗?”
“嘿”冯嘉扬反应过来,“操,你敢嫌弃我!”
他伸手朝祁愈毛茸茸的脑袋打去,祁愈下意识往沙发后仰,没想到冯嘉扬顺势改了方向,捡起盘中剥好的虾塞进自己嘴里,边使劲嚼着边恶狠狠地瞪向祁愈,“爱吃不吃,像哥愿意伺候你似的。”
祁愈无奈地笑笑,将虾盘又端到自己面前。有些年代的旧茶几,制作矮了半截,祁愈的两条腿只能各放在单人沙发的两侧。他半弯着身子,以双臂杵着大腿的姿势开始剥虾。
冯嘉扬又开了一罐啤酒,他扫了眼认真剥虾的祁愈,打趣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家的烧烤很好吃,小龙虾却一般,冯嘉扬也是为了凑单才点的,本就不是很多,加上祁愈剥虾的动作异常熟练,眨眼功夫一盆龙虾见底。
祁愈一口没动,将剥好的虾肉重新递到冯嘉扬面前。
冯嘉扬愣住了,“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祁愈打岔说道:“我洗过手了。”
“我不是问这个,”冯嘉扬想了想,“我要说啥被你突然打岔整忘了。”
“对了,你怎么不吃?”冯嘉扬不客气地夹起虾肉塞进嘴里。
祁愈一时哑然。
还好冯嘉扬只是随口一问,并没细究着不放,其实祁愈讨厌吃虾,但他没说也觉得没必要说出来,怪矫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