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华思及此处便觉委屈难当,竟难以自控地红了眼眶,垂下头呜呜啜泣。
皇帝见他有屈从之意,便将他口中乌发掏出来,又将嘴贴向他耳边,轻声说道:“乖孩子,从了朕,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你们楼月。”
☆、入狱
坤华将头靠在柱子上,似是累极,不再反抗,眼睑都似乎没了力气,半睁着,眼角兀自流着泪水。
他这般无助绝望,看在皇帝眼里却是风情更甚,尤其是头后仰的姿态,将白皙的脖颈全然暴露在他面前。
皇帝伸出粗糙的手指,在那喉结上弹了一下。
“啊啊——”坤华极短促地叫了两声,便立即咬住嘴唇,倔强地不肯呼痛。
皇帝见他倔强,反而越发的折辱起来。
…… ……
他忽而想到那夜受白朗调戏,白朗温柔体贴,将他当个人来对待,思虑不要让他痛苦;
而皇帝呢,他将坤华不当人看,坤华是奴,是宠,是任他随便的物件!
思及此处,坤华心中怨愤难平,眼神里渐渐透出狠戾,他阴森地笑了。
“原来大周皇帝,爱啃别人的剩饭。”语气极尽轻蔑。
皇帝抚在坤华下颌的手顿住,怔了良久,方道:“什么?难不成你这身子……是个剩货?”
坤华看他的眼神斜瞟出去,不答。
皇帝醋意大发,捏住坤华下巴将他的脸扳了回来,怒道:“说!是谁?!”
坤华吃痛地皱眉,可看到皇帝怒火攻心,他再次嗤笑道:“这个人,陛下可是熟悉的很呢。”
皇帝思忖了一会儿,忽而想到了一个可疑之人:“你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王贵妃到——”
此时大殿外传来悠长的传报声,皇帝忽而像老鼠见了猫,慌里慌张地像是在找地缝。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一瞬间,坤华看到皇帝脸上的表情扭曲极了。
闯进来的正是贵妃王氏,她一脸的浓妆一身的华缎,那副怨愤隐忍的表情,似是正房妻室抓奸正着。
皇帝赶忙赔笑走到近旁:“哎呀爱妃,你怎么来啦!”
王贵妃强扯出一抹笑来,福了福身子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贵妃来得不巧,朕……朕正忙着……”
“正忙着偷腥是吧!”王贵妃咬牙切齿。
贵妃身后随从偷忍着笑,识趣地退了出去,这一举弄得皇帝好不尴尬,再无脸说谎下去。
“哎,朕平日太过宠你,也就只有你敢对朕如此放肆,可别叫楼月王子看去笑话。”
说着,忙向贵妃使眼色,意欲求她为他这堂堂皇帝留些面子。
王贵妃这才将目光移向坤华,忽而有如受到非礼,大叫着捂眼:“啊——他怎么、怎么袒着衣服!”
“朕、朕在检查他胸前是否有朕昨晚打的掌印。”
皇帝更是羞得老脸通红,忙走到坤华身前将适才被他扯下的衣服收归原位,此时听坤华小声怨道:“哼,真会演戏。”
抬眼看去,但见坤华一脸的幽怨,看向王贵妃的眼睛里涌起了一层水雾。
皇帝心中好一番转转,难不成……
此时王贵妃好整以暇地走过来,打量着坤华,佯装是头一回看到。
“这位就是坤华王子吧,此等绝色,果然是……”言语口气已是委屈可怜,做出低头垂泪模样,“果然是……倾国又倾城,男女都想睡。”
“哎呀你胡说什么!”皇帝直觉得老脸都被丢尽了。
此时又听坤华小声道:“做作!”
皇帝一怔,心中又是一番嘀咕。
好容易安抚好爱妃,皇帝还努力扯谎:“爱妃,朕正忙着审讯刺客,你怎好闯来?”
王贵妃道:“皇上,臣妾怕你被男色误了,心慈手软,留下祸害。”
皇帝道:“哎,怎么会,朕铁面无私。”
王贵妃道:“铁面无私个屁!老色鬼!”
皇帝道:“你……你你你……放肆!”
眼看皇帝要爆走,王贵妃却慢悠悠地在那张老脸上一吻,皇帝便如瞬间降火了般温柔下来:“你、你就仗着朕疼你……”
王贵妃已将皇帝拿下,便娇媚道:“皇上,臣妾一心想着为皇上分忧,深知对这楼月国来的王子深不得浅不得,若要按规矩交给‘恨无门’去,百里斩那个妖精可是个不知深浅的货色,到时候把坤华打坏了,皇上还得向楼月国交代不是?”
“是了是了!贵妃真是懂事,所以倒不如由朕……”
“倒不如就将坤华交与臣妾审讯!”
“啊……”
皇帝不曾想贵妃竟抱着这个心思,一时怔着对不上话来。
王贵妃知道皇帝不肯,便索性挑明了说:
“哼,臣妾深爱皇上,怎不知皇上的花花肠子!臣妾一心想做皇上的贤妻,如皇上真想要了这王子,臣妾就权当多了个妹妹——哦不,权当多了个弟弟!
“可是皇上,臣妾为皇上安危着想,皇上身边的人须得先是个干净的!您就让臣妾先将他好好地审了,他若真有谋害皇上的心,臣妾就算被皇上满门抄斩,也断不能让他上了皇上的床!”
说完,王贵妃竟掩袖抽泣起来,好不委屈,好不惹怜。
坤华早已看得通透。
不知这王贵妃使的什么法子,竟能让他惹上行刺皇上的嫌疑。
再以体谅皇上不方便审问他国质子为由,将坤华收到自己手中随意摆布。
坤华想起白朗曾警示过的长泰宫里的那间密室,不禁冷汗涟涟。
可为了自身清誉,他决定冒险将计就计,遂连忙喊道:“贵妃所言极是!皇上,就快些将我交与贵妃处置吧!”
坤华一句话让那皇帝和贵妃都怔在了原地。
王贵妃看着坤华欣喜又急迫的表情,心中暗自揣度:
“坤华何时变得这般没了骨气,难不成是与皇帝那糟老头子相较,他宁愿落在本宫手中?
“若真如此当真快哉,本宫就不用再去贿赂百里斩那只妖精了。”
她正得意着,忽而瞥见皇帝防备的目光乜斜过来,她灵台登时清明,惊得心跳突突。
好你个坤华,不成想被你这小子给算计了!
坤华正想着如何让皇帝误会王贵妃与自己有染,却巧王贵妃自己找上门来,还说什么要私审坤华,不正好为坤华送来证据?
坤华寥寥几句蜻蜓点水,皇帝便已深信王贵妃心术不正。
后宫最忌妃嫔不贞,如若是旁个妃嫔,仅凭这点嫌疑,便足以判下淫.乱之罪。
然王贵妃后台硬而资历深,皇帝不便过分追究,便忍着怒气扮无知。
“爱妃真真儿的贤良,却忘了朕最忌讳妇人干预政事,坤华弑君之嫌,涉及我大周与楼月邦交,朕以为,还是由朕亲自……”
“娘娘!”坤华忽然插话,看着王贵妃的目光如炬,“坤华是清白的,只怕、只怕却被陛下越审就越没了清白!娘娘可要为坤华做主!”
“你……”王贵妃此时已是有口莫辩。
皇帝的脸都泛起铁青,暗想断不能让王贵妃得逞,可这淫.妇也铁了心不会让朕捡了便宜,索性……
皇帝怒极,猛然一甩袖道:“来人!将坤华押去恨无门!依法审问!”
***
坤华冒险在皇帝与贵妃之间离间,两人猜忌谁也不肯将坤华交予对方,谁又都没法儿从对方手中得到坤华。
遂皇帝一怒之下便将坤华押至诏狱严办。
坤华早就听说中原诏狱有如人间炼狱,然他即便在那里粉身碎骨,也不愿沦为他人玩物。
皇帝诏狱,专门收押朝廷重犯。
本朝诏狱在坊间有个颇传神的诨号,名曰“恨无门”。
恨无门,只恨地狱无门。
诏狱总督祖姓百里,单名一个斩字。
此人本是男子,却又过分妖娆,然过分妖娆,却又不失气魄,不失气魄,却又极爱穿衣打扮。
总而言之,是个妖里妖气,却又气宇不凡的美郎君。
然人不可貌相,此人单拎出来,便是一脸的天真无害,然这般天真无害的嘴脸,如若用在刑讯逼供上,便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份儿了。
这人实在诡异,整日出没于深牢大狱,却总是一身官服纤尘不染,连发簪都无一丝凌乱,端端然地,无论何时都有如刚从画里走出。
恨无门就是他的乐园,
因为此人嗜.虐如魔。
他亦正亦邪,
实则是无正无邪。
他的心中,只有目的和原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只要事先给他通告,希望从那待审的犯人口中得到些什么,那便只管给足了银子。
即便面对的是块石头,他也能让那块石头蹦出金主们想听的话来。
可今儿个,百里斩得了个极有趣的通告。
那一身白衣胜雪、黑发及踝的美相公,想必就是楼月质子坤华了。
恨无门官方的指令是,要让那坤华道出行刺皇帝的意图以及背后是否有同谋指使;
而私底下,百里斩收了薛公公的大把银票,收买他的差事却是个杀头的罪名。
他们让他给帮王贵妃拉.皮.条。
哼,真是有趣。
王贵妃之所以敢将这种腌臜事拖付于百里斩,是因为他的行事做派很让人放心。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管他是给皇帝戴绿帽子还是帮贵妃找野男人,他只管办事拿钱,其余的事儿他一概不管。
更何况,这般刺.激的差事,正对上了他的口味。
坤华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千年一遇的男妖?哼~
你妖?妖得过我么?
你美?好啊,看你在我手里,还能美多久。
摧花,当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呢。
诏狱里阴冷晦暗,坤华被人押着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径直被推进一间挂满刑具的审讯房里。
偌大的屋子里仅点着一盏油灯,灯芯如豆,在阵阵阴风中飘摇不定,投到墙上的阴影忽忽闪闪,衬得这讯室更显阴森可怖。
屋子当中一把太师椅上,如蛇盘树一般,懒洋洋地瘫着个妖媚男子,坤华看他那副德性,便知是传说中的百里斩大人了。
百里斩边用一把精致的锉子修剪指甲,玩味的眼神边一瞥一瞥地看那坤华,闲闲地道:
“我百里斩的手段,绝非等闲之人可以想象,看您是个清高气傲的主儿,可别怪我不厚道,小爷我还就爱虐.待那些个儿清高气傲的,硬骨头碎了的时候,声音才好听嘛。”
坤华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如炬,全然不被他淫.威所慑。
那百里大人见状也不生气,反而满意地笑了一笑:“坤华啊坤华,我猜你哭叫起来的声音,一定很动听呢。来啊,给楼月王子松松筋骨。”
一声令下,几个人已经将坤华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
百里大人当真是明人不说暗话,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皮鞭,一边指点道:“知道你是蒙冤入狱,我的金主说了,只要你愿意做……”
为保守金主隐私,百里斩说到此处含糊其辞,“只要你愿意做某人的男宠,便能保你出去了。”
坤华冷笑:“百里大人,烦劳您转告那位金主,坤华并未行刺,何惧被人冤枉?坤华此身卑微,却还是要脸的,男宠一职,当真是百里大人之流更适合些。”
百里斩动了气,然他越是生气,表面上却越是贤良,但见他极阴邪地一笑,似是与友人闲聊般:
“坤华王子真爱说笑,你们几个,将他的衣服扒了,再将那鞭子浸足了盐水,挑他的嫩.肉,伺候着吧。”
***
萱儿已在东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她不明白,向来与王子交好的太子殿下,为何生死攸关时刻,竟如此冷漠无情。
而她又怎知白朗此刻心中煎熬?
坤华已走进恨无门两天了,他深知坤华遭人算计,不管奸人意欲何求,坤华绝不会屈从。
那百里斩向来只看钱财不问是非,坤华在他手上绝得不着好。
可他绝不可轻举妄动,甚至要装作有恐避之不及,就算被世人误会薄情寡义也无防。
因为如若冲动出头,他定会受到牵连,到时自身都难保,更无从施救坤华。
只有假意置身事外,反而有望救坤华于水火。
他凄然长叹,幸而蒙千寒已答应助他。
☆、酷刑
坤华的衣襟大开,浸过盐水的皮鞭反复抽打着他的身体,他几次痛到晕厥又几次从晕厥中痛醒。
昏昏沉沉中,他感到一只手掌贴着他的身体,他吓得猛然惊醒,大喊一声:“别碰我!”
百里斩与他近在咫尺,好似受惊的蒙童一般瞪圆了眼睛,无辜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将手掌上的药粉示给坤华看,楚楚可怜地说:“人家在给你上金疮药呢。”
放松警惕后,坤华才感觉到袒在外面的皮肤都被黄色粉末覆盖,那黄粉在身上渐次发热,火辣辣地灼烧他的身体,尤其是鞭刑后的那些伤口,痛得他死去活来,他忍不住大声呻.吟。
百里斩得意一笑,千娇百媚地一转身,身后的下属早就端着盆清水等他,但见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净手,一边悠然自得地说道:
“我的金主交代,折磨你却又不得在你身上留下半点伤痕,哼,真是苛刻呀,等闲人绝办不到的。
“适才给你用的,可是我百里斩的独门金疮药,别说刑伤,就算是皮肉溃烂三尺,只要在一个时辰内涂了这药,保你三天之内皮肤光滑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