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唯一的缺点就是,擦拭者会经受扒皮退骨般的剧痛。坤华王子骨头硬,定是忍得住的。”
净了手,又有一随从递过一把雪白手巾,百里斩揩了水渍,又从一随从捧着的小瓷瓶里剜出一勺雪花膏来,斜眼睨着坤华,神情玩味而妖媚。
他边将雪花膏在手上抹匀,边慢慢地走近坤华,直到嘴唇与坤华脸颊的间隔仅剩寸许。
他未说话先吹出气息,声音喑哑而低沉:“等闲的犯人,我才不会亲自给他上药,可是坤华王子……身子真是美呢。”
刚刚净过的手又在坤华的胸前轻轻地拨弄,坤华惊恐之中喘息加重,带动胸膛剧烈地起伏。
“呵呵……”百里斩享受着坤华的性感和惶恐,“怪不得他们对你用尽心思,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百里斩这举动无关情.欲,只是出于威胁和折辱,他的手指柔若无骨地,在坤华胸前的一处鞭痕上,反反复复地揉.搓。
“把手拿开……拿开……”
坤华吃痛,更觉得羞耻,奈何双手还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噗”的一声,将一口血痰啐到百里斩脸上。
百里斩有洁癖,登时有如天塌了下来,瞠目结舌似是受到致命的打击。
他赶忙抽出一块巾帕拭去那血痰,看着脏污了的巾帕,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啪”的一声,手掌狠狠地掴在坤华的脸上,坤华只觉得像是瞬间被抛到虚空之中,头昏得不知身在何处。
在又一次陷入昏迷前,他隐约听百里斩咬着牙喊道:“你这么不讲卫生,就让你尝尝蛊虫的厉害!”
***
皇宫夜深,一抹黑影如蝙蝠般在楼宇屋脊间飞走,最终停在一架单檐歇山顶的正脊上。他负手而立,长发和衣袂在夜风中翩跹作舞。
没过多久,侧屋脊的山花上面又多了另一抹黑影。
“殿下!”
“怎么样了?!”先前那高挑黑影的主人焦急问道。
“百里斩……果然用了重刑。”
“那他……”
“生不如死。”
“……”
沉默良久。
“你可知他们意欲何如?”
“百里斩口风甚严,探听不得他们详细的阴谋,只从一个喽啰那儿隐约听得,似是只要坤华殿下从了什么,他们便能揪出真正的刺客。”
“从了……什么……”那清悦的声音已变得颤抖而悲伤。
“殿下,当务之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头,查出真正的刺客!”
“哎……”无奈一叹,似是天地都枉然,“他们既已如此大胆行事,那真正的刺客,想必早已由他们控制,让我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找那双与坤华酷似的眼睛?
***
“拿……拿出去……啊——你、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精!变态!”
“啧啧啧,坤华王子挣扎的体态,真是太诱人了,”百里斩的声音极其愉快,“我亲手养大的蛊虫竟然这么喜欢你,真是叫我嫉妒啊。”
“百里、百里斩,我、我坤华……”他每说一个字,都要伴着沉重的喘息,“坤华……就算死,也、也不会屈从!”
百里斩爽朗大笑,似是听到了个笑话:“殿下,您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我百里斩的恨无门啊。
“我得到的委托,可不是让您死啊,我只会……”
他俯下身子,嘴唇贴在坤华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边欣赏坤华惊恐而绝望的表情,一边向下属吩咐道:“去拿个口嚼子来,给他戴上,防着他咬舌自尽。”
“坤华殿下,您就像昆仑山上的天山雪莲一样圣洁美丽呢!
“可我百里斩,就是喜爱将那雪莲握在手心里碾碎,那种手感啊……”
***
似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徒劳的挣扎上。谁能想到,一只小小的蛊虫,竟能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百里斩,果然是个狠毒的妖孽。
坤华痛苦至极,直觉得此时有人将他杀了才好。他已经虚脱,汗湿的长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和脸颊上。
百里斩似是极其惋惜地看着坤华,抚.摸着他的头发,用温柔得近乎变态的声音规劝。
“坤华啊,我知道你口中呜呜咽咽的,却还是没能说出我想听的话。
“都已经快到子时了,你不累吗?不饿吗?
“这样吧,我就让那小虫先陪着你,我要去打个小盹儿,我们天亮见吧。”
坤华已无力反抗,任由百里斩拨弄他的头发,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呻.吟和颤抖着。
百里斩最后叮嘱他:“美人儿,我也不想这么折磨你,如若你想通了,就用手指敲三下床板,我的手下就会叫我起床,我马上来救你。”
坤华始终未曾屈从,他被百里斩的蛊虫折磨得没了力气挣扎,徒留一丝浅喘在胸中流连,似是随时都会随着魂魄飘离那副身体。
直到过了整整一天,也即再次将近子时,百里斩才恹恹地走了回来。看着刑床上好似风欺雪压过的雪莲一般的人儿,他的立场都有些动摇,
那一刻,他有心放了这位外表温润内心却坚强至极的王子。
然而他早已立下毒誓,此生,再不与任何人谈什么情意。
坤华的倔强,让刑罚不带重样的百里斩,一时都没有招数,他便扬言要将坤华扒.光了扔到死囚堆里。
坤华惶恐至极,羞愤至极,他绝望地闭起眼睛,再也忍不住委屈,呜呜地啜泣起来。
白朗,你在哪儿?
你是身不由己,还是真的将我舍弃了?
白朗,白朗……
***
“坤华——”
他大喊一声猛然惊醒,坐在寝榻上大喘粗气。
原来是梦。
可梦里的情景就未必没有发生:坤华在唤他,等着他去救他,他已伤痕累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夜色如墨,半点星光也无,白朗困坐在黑暗中,那一抹孤清白影,似一叶扁舟飘浮在漆黑的夜海。
在黑暗中,他无声地流泪,自从母后遭人陷害亡故,他还从未如此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想起坤华的话,心便更痛了。
坤华,七日已过,我仍袖手旁观,你心寒了吗?你怨我吗?
隔天便是坤华的生辰了,白朗原本为他精心筹备的惊喜,全都成了徒劳。
坤华的随从们骂白朗骂到词穷,萱儿和阿玉整日以泪洗面,阿坦因硬闯乾祚宫而被押入天牢。
当晚,白朗再次夜行至皇宫角落,与蒙千寒会面议谈。
当从蒙千寒处得知,坤华受了极痛苦又是极屈辱的虫穴之刑,他当即爆走,意欲即刻潜入恨无门去搭救。
蒙千寒好生费了些力气才将太子按住,当他的双手紧紧钳住白朗双肩的时候,黑暗中,他清晰地听见白朗喉间传来的隐忍抽泣。
“殿下,若意气用势那便会功亏一篑,莫将已尽全力,但筹备尚未尽美,请殿下再忍耐一两日……”
“可坤华忍不得了!”
“坤华殿下意志之坚令莫将钦佩,莫将信他定能熬过去!”
白朗反手抓住蒙千寒的手臂,言语极尽怨恨:“那个百里斩,到底是不是人?他怎生这般残忍!他、他还会在坤华身上使出什么招数?!”
黑夜中,蒙千寒的眉峰紧紧拧成一团,如刀刻一般。
“殿下,百里斩……挫人的招数,莫将揣测不得。”
“怎会揣测不得?他不是你的师弟么?他用的那只吃人的蛊虫,不正是你们洪门教的么?”
“殿下,我洪门教养那蛊虫,是为给人治病救人性命,而百里斩,自从他偷练邪术起,就已不再是我的师弟。”
☆、无辜
咬着口嚼子,坤华兀自小声啜泣着,百里斩深知支撑着坤华的某种精神力量已然崩塌。
然而他紧盯着坤华那被绑缚在头顶的双手,那双手虽然因痛苦而紧紧地绞在一起,却始终未曾敲击过板面。
如若想通了,就敲击三下床板。
百里斩不禁有些烦躁,他没想到,这么个细皮嫩.肉的玉姣郎,竟是如此难啃的硬骨头。
就连蛊虫啃咬身体的痛苦,还有扔进死囚堆里的恐吓都用上了,他虽恐惧羞愤,却仍没有屈从的意思。
百里斩看着坤华,不禁想起了一段旧事。
他默默慨叹,如若当年的自己同坤华一般地顽强,熬到了最后关头,不知道他的师哥会不会为了他去劫法场呢……
思及此处,他忽而想到一件事。
听说白朗与坤华交好,坤华眼看便是油尽灯枯,那位太子会不会在这几日里前来搭救?
如若给他抓个正着,判他个刺客同谋之罪,不正好能挫挫蒙千寒的锐气吗?
蒙千寒对白朗愚忠,百里斩打心眼儿里妒忌!
他已开始在心中暗暗谋划,而眼前的差事还得照办。于是他打起精神,准备再去啃那块硬骨头。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软磨吧。
坤华兀自一抽一抽地啜泣着,却不知百里斩又想耍什么花样,竟将他身上的束缚取下,还命人扶他斜倚在一张简榻上。
百里斩笑道:“殿下,我知道您是聪明人,之所以还这般顽固,是在担心我那金主的诚意。
“也对,皇帝亲眼见那刺客有一双艳压天下的美目,殿下才难以脱嫌。然殿下的俊美天下无双,是五官配在一起的圣颜,可若单拎出那双眼睛来,倒也并非独一无二。”
坤华已然猜到他言下之意,只是仍有些疑点未解。
百里斩笑得阴邪,桃花眼微微眯起睨着坤华,合掌击了两下,便见一名属下,推搡着一人走进刑房。
坤华与那人四目相对,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深红色夜行衣,绯红纱绢遮面,长发编成楼月男子式的花辫,那双眼睛和坤华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双眼睛里正不停地滚落下泪珠,那人与坤华相比明显矮小些,身量尚未长足,看得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坤华惊疑:“你是……”
“他叫小凡,”百里斩向属下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扯下小凡的面纱,又在他膝窝上一踹,小凡惊叫一声便跪了下去。
坤华打量起小凡的脸,百里斩在一旁先行品评起来:
“这小凡也是难得的俊美,又与坤华殿下有七.八分相像,但这嘴和鼻子,还有这脸形轮廓,与殿下相比可就是云泥之别了。
“殿下,您天下第一美男的美誉,真真儿的是令人折服。”
坤华顾不得去听百里斩的废话,他细一思量便已了然。
当晚行刺皇帝的就是这个孩子,他显然是受人指使点到为止,还故意留下弯刀刀鞘,并让皇帝看清了他的那双眼睛。
为的就是令坤华遭嫌,逼他屈从。
然后再将小凡送出,认下弑君的大罪!
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百里斩在一旁试探道:“怎么样啊坤华殿下,小凡就是如假包换的刺客,只要您肯答应我那金主,我便……”
百里斩的话生生梗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坤华正拖着一身伤痛,意欲起身去扶那跪在地上的小凡。
坤华心生怜悯,无奈连自保都难,他几欲从榻上起身,却又摔了回去,同病相怜,他爱莫能助,只得温言劝慰:“孩子,不要哭,哥哥会保护你的。”
小凡听了这话,似是终于找到了能为他做主的人,便膝行到坤华身边,拽住他的衣角哭诉:
“殿下!他们骗我,他们说只要我乖乖地假扮刺客,就不再折磨我!可是我没想到他们把我关起来,他们早晚会把我拉出去治罪!小凡不想死啊!求殿下一定要救小凡!只有殿下能救我!”
小凡哭哭啼啼着实可怜,百里斩却听不下去了,上前冲着小凡当胸一脚,骂道:“小叫化子,谁容你在这里放肆!给我把他押下去!”
“殿下!您要救小凡啊!小凡只想活命!小凡是无辜的啊!……”
坤华眼睁睁看着牢吏将小凡拖出去,少年的求救声在阴森的诏狱里回旋,良久才渐渐消逝。
这少年是聪慧的,他知道,事已至此,确是只有坤华才能给他一线生机。
只要坤华一天不屈从于王贵妃之流,他们便不会将小凡交出去顶罪。
“怎么样啊坤华殿下,我的金主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良宵一梦值千金,您……呵呵,从还是不从啊?”
未见小凡前,坤华尚不肯屈从,现在得知真相,他的选择还牵连一个无辜少年的性命,他就更不会妥协。
于是坤华冷笑道:“百里大人,王贵妃的卑鄙下流,本王算是领教了。”
百里斩额上一条青筋跳了一下。
这个不知死活的楼月质子,怎好将王贵妃的名讳给说了出来?
“这样的女人,我坤华想起来都恶心,叫我怎么和她共度良宵?”
百里斩不惧怕皇权,但也要护属下周全,于是他大声呵令道:“今日,你们从未听到‘王贵妃’三个字,明白了吗?”
众人吓得面如菜色,怯怯地纷纷表态服从。
百里斩解决了这个小意外,又看向坤华,说道:
“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兄弟们,坤华殿下的手指可是形如葱根美如柔荑,你们想不想虐一虐啊?”
坤华被两个牢吏钳住肩膀按在地上,而他虚弱得根本跪不稳,于是百里斩命人在他身前放了一个长板凳,坤华双臂架在上面,借以支撑起他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