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
沈竹腹诽了一下,手不老实的动了动,指甲轻轻的在李珏的掌心里刮了刮。
忍了许久的李珏终于装不住了,皱了皱眉,握着沈竹的手用了用力,开口道:“别闹。”
沈竹看着李珏眼尾都泛出了红,渐渐找到了少时调戏李珏的乐趣,不怀好意地往李珏耳边凑了凑,用仅能两个人的声音道:“这不叫胡闹。”
沈竹的声音低了低:“叫调情。”
“……”轻飘飘的声音像羽毛又像钩子,搔得李珏耳朵痒痒的,却又不容忽视地一下一下的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把“调情”二字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珏睁开眼,迎面撞上了沈竹正直视他的眸子。
沈竹的眼里盛着很多情愫,有欣喜,有期待,还有相信李珏一定会睁眼看他的势在必得。
李珏有点无奈,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像从前哄沈竹那样道:“你要和我调情,我敢调,你敢应吗?”
李珏说这句话的时候,角度过于巧妙。
身后一半是开满了花的桂树,一半是盛满了光的圆月。
洁白的月光从李珏的脸色落了下来,照得沈竹有些目眩神晕。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李珏的眸子是本来就这么静,还是月光衬得,竟然能把自己的样子,那么清晰地倒映出来。
沈竹看得呆了,一时间没回上话。
要是原先的李珏,他绝对不会不敢。
但是面对现在的李珏,他还真没勇气答应的那么果断。
李珏趁沈竹发呆的间隙,把沈竹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双手撑在沈竹身边,露出一个苦恼地表情:“你说要调情,又不应。”
沈竹坐在石桌上,离李珏很近。
他哪也去不了,只能被李珏限制在双臂中间,看着李珏一点点凑近了问他:“沈竹,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沈竹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太高兴了。
这么多年,李珏终于承认了对他的喜欢。
多年的期盼得到实现,他想要做些什么,来发泄他的高兴。
也不需要太越矩,他只是单纯的想碰一碰李珏,只是碰一碰,来发泄他的高兴。
如果可以的话,沈竹希望他能听见李珏清清楚楚地说明白,他喜欢他。
李珏似乎也是看透了沈竹的想法,抬手拂过沈竹的脸,揉了揉沈竹左耳的耳垂,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句:“宝宝。”
沈竹有点想哭。
李珏很少这么叫他。
上一次李珏叫他宝宝的时候,还是他娘去世后哄他的时候。
沈竹觉得自己不太妙。
他觉得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不对,应该说是太好了。
好得月亮轮廓分明,好得天空万里无云,好得连阵风声都没有。
整个院子里,有的只是他的心跳声。
沈竹心里有个声音,劝他不要再听下去了。
莫名其妙的,沈竹觉得再听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听着李珏用小时候哄他的嗓音,温柔地对他道:“沈竹,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我也知道你要去枢密院。”
“但是我敢对你发誓。”
李珏的眼神格外虔诚,“无论是汴梁还是西北,整个世间,都不会有人比我爱你了。”
沈竹慢慢呼吸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一滴眼泪从他眼角落了下来。
李珏果然早就知道他要去枢密院。
他似乎明白了有些话李珏为什么不对他说。
这就像自己要去枢密院的话不能对李珏说是一样的。
李珏不让沈竹去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权力,就是因为担心。
身负骂名多年不参朝政的沈竹冒然回朝,免不得要被人使绊子。
上一次沈竹从军队回来,就断了双腿。
这一次再去枢密院,李珏担心沈竹会受其他的伤。
或许沈竹已经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李珏的担心,所以他在李珏面前闭口不谈要去枢密院的事。
那么李珏断然不对沈竹提当年的事,是不是李珏也背自己,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李珏清楚,如果沈竹知道,一定会阻止他。
所以对他,闭口不提。
但枢密院沈竹必须要去,李珏在背地里谋划的事,也必须要做。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隐瞒,互相猜疑。
“沈竹,有的事我没办法对你讲,但我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绝无欺骗。”
李珏轻轻吻了吻沈竹那滴不易被察觉的泪滴,语气里带着一丝哄骗,“宝宝,别去枢密院了,留在家,让我疼你,好吗?”
沈竹闭着眼睛感受李珏落在他眼角的吻,手里紧紧扯着李珏的衣襟,他应不了,也推不开。
对于李珏的话,他很心动,但他不能。
沈竹想通了一件事,当年西北战争的那场意外,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他不能全都指望着李珏来亲自告诉他。
他要自己找出来。
甚至连他去枢密院的理由都多了一个,抛去西北战事和周端的原因外,为了查出李珏当年的事,也成为了这些理由之一。
只有参与朝政,他才能把当年那些掩盖在伪装下面的真相,一件一件地翻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跟大家打个商量,我想入个v可以吗,可能就在最近(??ω??)。
第28章 还分房睡呢?
翌日清晨,桂花树上叶芽还泛着露珠,李珏就要去上朝了。
临上朝前,李珏到沈竹的院子看了一眼,沈竹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狐狸卷在被子里,睡得很乖。
李珏怕打扰到沈竹,轻轻在沈竹额前亲了一下,帮沈竹掖了掖被角后就转身离开了。
等李珏的车驾离了王府,周端从梁上跳下来,在李珏刚刚亲过的地方弹了沈竹一个脑瓜崩,“别装了,你男人走了。”
刚刚睡得还乖巧的沈竹立刻睁开眼,一掀开被子,身上穿得是整整齐齐的官服。
“官印,文书。”
沈竹从被子里拿出藏好了行李,移到轮椅上,问周端,“御史台那边给大名府的卷宗了吗?”
周端无奈:“一听说是你要,彭子润那个死教条说什么都不肯给。”
彭泽,彭子润。
就是那个一向看不惯沈竹,死教条的御史大夫。
“完蛋玩意。”
沈竹冲周端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装好了文书和官印往角门走,“我亲自去要。”
周端看着整装待发的沈竹忍不住抽了抽眉毛,问:“你真不和李识玉说一声?”
“我说了他还能让我去吗?”沈竹费力的移上马车。
周端不假思索:“肯定不能。”
“那不就得了。”
沈竹主意正得很,“阿珏肯定不让我去,我不如先背着他上了任。
等文书交接完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逼着皇帝撤我的职?”
周端迟疑一下想了想,道:“能。”
“……”沈竹也想了一下,他觉得按照李珏现在的性子,的确非常有可能。
那又能怎么办?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实在不行我就和他……撒个娇,怎么也把他磨心软了。”
“你还当以前呢?”周端一听沈竹这话就乐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这么拉,都进王府几天了?还和李识玉分房睡呢?”
“……”沈竹,“滚蛋吧你。”
一提这事沈竹就觉得丢人,敲了敲手里的文书,有点挣面子的意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珏那驴脾气,倔得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就现在这程度还是我旁敲侧击了好久才让他松的口。”
周端看着执意要背着李珏去大名府的沈竹心说:你也不赖。
有时候周端觉得这俩人能玩到一块去也不是没有道理,李珏是直来直去的倔,沈竹是拐着弯的倔,两个人倔得臭味相投。
整个王府俨然就是一个茅坑,里面装着这两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周端知道劝不动沈竹也懒得再劝,索性先帮沈竹处理大名府的事,尽量早点带沈竹回来,免得李珏发疯。
周端问沈竹:“去大名府是皇帝的意思?”
“我自己的意思。”
沈竹粗略翻了一下大名府去年的税收,直皱眉头,“这帮知府成天满嘴放屁,递上来的折子没一句真话,我不亲自去看看不放心。”
而且,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运往西北军营辎重物资主要还是要由大名府所出。
抛去为了战事的原因,沈竹也想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说话间,二人的车驾已经到了御史台。
现在是上朝的时辰,彭子润不在。
沈竹下马车进了御史台,问留守的官员:“大名府近十年的税收和人员调动卷宗可调吗?”
沈竹向来不从度支和吏部那边调文书。
彭泽死教条有死教条的好处。
其他地方的文书都因为官场中的威逼利诱做了不少假,每年上交的文书没一句能看的。
只有彭泽这种死教条,年年实打实地参各个部门的本子,记录的文书比新开园的西瓜都保真。
不过御史台上行下效这一点做的尤其好,彭子润和沈竹不对付,彭子润下面的官员也不给沈竹好脸色。
管理文库的是个干干巴巴的老官,经历过先帝时西北的那场战争,对沈竹的印象比彭泽还差。
一听是沈竹来了连文库的门都没开,客气都不客气,扔了“没有”两字就不出声了,让一个小御史出来接待沈竹。
周端看了就气不打一出来,对着那小御史骂道:“把那死老头叫出来,你们家主子彭子润也不过就是个三品,那死老头活腻了敢以下犯上。”
御史台里的人骨头硬的和彭泽一样,小御史听了这话,不惧反怒,敢对着身为将军的周端道:“御史台的宗旨就是不论官阶,不论身世,弹劾监察,一视同仁。
周将军要是摆官架子还是去别处吧,不然就是周将军把下官这颗脑袋摘了,下官嘴里的话都不会改一个字。”
御史台就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死德性,十年都没变过。
周端次次来,次次都被气得要死。
沈竹一看周端这幅样子,也想像得到周端前几次是怎么失败的了。
御史台的排斥在沈竹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指望御史台突然就开窍了变得好说话。
沈竹没生气,淡淡笑了一下,在门外行了个礼,一字一句道:“晚辈多有打扰,还望老先生见谅。”
在周端震惊的目光中,沈竹拱着手继续道:“十年前,沈竹年少轻狂,确有所做不妥之事,但辎重所出纰漏也确有其事。
今战火复燃,沈竹想了解大名府经年近况,以避免重蹈覆辙。
望老先生给沈竹一个机会,沈竹这次定竭尽所能,以弥补旧时之过。”
沈竹言辞恳切,字字郑重,就连在刚刚牙尖嘴利的小御史都不作声了。
但是那个文库的门,依旧像座山一样,岿然不动。
沈竹也不强求,无奈一笑,正打算转着轮椅转身离开,不想“吱嘎”一声,文库的的门开了,那个老官拎着一摞文书正站在门口。
那是大名府近十年的全部文书。
沈竹喜出望外的看过去,那个老官沉着一张脸,神色十分复杂,语气有几分悲痛道:“郑琰,这个人你知道吗?”
那个老官说了一半又改口道:“算了,一个小将,你肯定不记得了。”
“我记得。”
沈竹道,“郑琰,河南洛阳人士,十七岁入伍参军,战死于西北战场,年仅十七岁。”
那老官听后有些出乎意料,嘴唇颤了颤,眼眶一瞬间有些湿润。
沈竹直视着老官的眼睛,少见的郑重:“那一场战役离世每一个将士我都记得。
这十年,从未忘记。”
那老官缓缓闭上眼睛,留下两行清泪:“琰儿他很喜欢你,他是为了追随你才去的西北。”
沈竹自嘲的一笑:“可我却连他的尸骨都没能带回来。”
年纪正轻的少年,前途未卜,却早早的丧了命。
死了之后,连尸骨都回不来。
“琰儿说你是他见过最好的将军。”
老官把文书交到沈竹的手里,“老臣希望沈知院不要让他失望。”
知院,是官员对枢密院主官的尊称。
沈竹郑重其事地接过文书,道:“沈竹,定竭尽全力。”
等沈竹出了枢密院,已经过了许久。
沈竹怕撞上李珏下朝,连歇都没歇,直奔城门而去。
被揭了旧疤的滋味并不好受,沈竹坐在马车上少了来时的活泼,在那犹自出神。
周端也不知道沈竹怎么想的,一边给沈竹整理文书一边絮叨:“我真不明白你图什么。
你说你,在王府你是怀王妃,在侯府你是小侯爷,个个都上赶着巴结你,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周端见沈竹不会说话,一个人在那越说越起劲,“你倒好,放着清福不享,偏要去那兔子都不拉屎得地方遭罪。
这还是在京城呢,就有人敢这么对你,去了大名府,你得让人埋汰成什么样?”
“你有完没完?老妈子吗你?”沈竹被周端絮叨的脑袋疼,放下文书,侧过脸看马车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