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纵马古道的长亭,多少人在这里分了离,离了散。
这个地方,向来送走的人要比归来的人要多即使沈竹知道李珏在带病思过,他还是希望李珏能来送送他。
他上次走的时候,李珏都没来得及的送他。
他在长亭等了两个时辰,等的太阳都要西沉,也没等来李珏的身影。
沈竹自我安慰地笑了笑,就在他调整好心态要上马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了。
“沈竹!”
沈竹看着李珏一个人,骑着马从遥远的古道上赶来。
李珏在沈竹面前下了马,两个人相望,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时间太少,话太多,他们要说的话说不完。
沈竹没问李珏因为什么惹了贤王生气,也没问李珏是怎么跑出来的。
李珏也没问沈竹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两个人没有人是为了问问题来的,也没有人是为了问问题等的。
这个时候,好像问什么问题都不太合适。
李珏就是想单纯的来送送沈竹。
上一次沈竹走的时候,他没来得及送,沈竹一走就是三年。
这一次他来送了,沈竹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但是送别的人,哪说得出挽留的话。
李珏看着沈竹,嘴张合了几下,最终狠下心问道:“等我及了冠,就可以自立府衙了,你…… 要不要,来我这儿做事。”
沈竹听后笑了,成心逗他:“殿下,我这一去可是要拜官封爵的,你留用什么职位,才能把我从侯府里挖回来?”
李珏笃定道:“只要我能给的,你随便选。”
沈竹笑了,问道:“那,世子妃行吗?”
李珏怔住了。
沈竹问完也自嘲笑笑。
是他太贪了。
当初是只在私下交往他就很开心了,李珏一旦答应他,他又开始得寸进尺地惦记世子妃。
“行了,你来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竹没等李珏回答,纵身上马,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别太悲伤,等我拔个城池回来哄你。”
说完沈竹一甩披风,沿着城外古道疾驰而去。
李珏看着沈竹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少年走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沈竹!” 李珏对着沈竹的背影喊到,“我等你回来。”
他不知道沈竹听没听见。
他只知道平生走马,此刻一别,再归之时,彼此都不再是少年。
第43章 可是来还愿的?
我肥来啦! 这些天大家的评论和投喂我都有看!感谢各位老板的鱼粮和海星! 统一回复一下: ①沈竹的腿正文好不了,番外可以。
沈竹从过去的事情抽出神来,时辰也已经不早了。
临走前李构不舍得沈竹,问沈竹什么时候再来。
沈竹拍了拍李构的肩,笑着道:“过几天你堂哥回来了,我就不来了。”
“啊?” 李构一脸失望,拉着沈竹的衣角不让沈竹走。
沈竹安抚了一会儿,说自己还有事情未办完,才从李构那脱了身。
没想到一出宫,恰巧碰到了彭泽。
彭泽应该是听说沈竹回来了,又去找皇帝提打仗的事。
彭泽是主和派,和沈竹这种主战派已经不对付很久了,只不过沈竹懒得上朝和他们吵架,两个人一直没碰上面而已。
今天碰上了,庆公公牙又开始疼,这两个祖宗一见面就吵起来没完没了。
彭泽显然也看见了沈竹,上来就给沈竹劈头盖脸一顿质问:“你又要带哪的兵打哪的仗?这几年休生养息好不容易富足起来,你是又想都挥霍完了吗?”
沈竹一听彭泽说话脑袋就疼。
彭泽不像那些个酒囊饭袋,他的主张有他的道理。
十年前的西北战场基本要把国库打空了,这些年政事堂和御史台玩命的审查收税才把钱粮又重新运营起来,估计再一打仗,国库又要亏空。
但就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和他争辩起来才费脑子。
“你当我想打?” 面对彭泽的质问沈竹反问道,“你看不见边境有兵来犯吗?”
彭泽没去过西北,大多数朝中的文官都没去过西北,也没见过战场,闭着眼睛想要以和为贵。
彭泽想当然的道:“只要我们诚心求和,西北蛮夷也不定不会再举兵来犯。如果一心好战的话,邻国反而会多加提防。”
彭泽一句话把沈竹气笑了,沈竹问:“彭御史可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
彭泽不知道沈竹为什么突然问这句话。
沈竹冷笑着继续道:“就是你想着求和,可他却以为你怕了,他想要钱要税要女人要国土!战争不会因为你求和就停止,堂堂一个大国,难道要受那些藩王小丑侮辱吗?”
“可是赋税怎么办?征兵怎么办?” 彭泽寸步不让,“每每打仗,粮税就要往上加,你见过那些百姓被苛捐杂税压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吗?”
沈竹闭了闭眼,没回话。
这话彭泽说的有理,他回不了。
“不仅如此,打仗还要征兵。一家的男丁都被征走了,地谁种,那些老弱妇孺吗?” 彭泽看着沉默的沈竹继续道,“征兵走了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那些士兵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他们的妻子父母还都等他们回家。”
“彭御史……” 庆公公在一旁好像听出彭泽要说什么了,刚要出口劝阻,彭泽的话却已经说了出去:“沈怀直,百姓的命很重要。难道你还要像十年前一样,把士兵的尸体扔进敌人的城池里,让他们死后连家都回不去吗?”
“那是我没办法!” 一直低着头沉默的沈竹突然爆发,抬起头几乎是声嘶力竭道 “当时军中有瘟疫,我没有粮草也没有药材,不那样根本赢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撤兵?” 彭泽情绪不比沈竹低,同样吼回去道,“圣旨已经下了!”
“我不能撤。” 沈竹低下头喃喃道,“西北边境十城相连,断一处前九座城都白打了。那是最后一座城,成败在此一举,不能撤!”
到最后沈竹的话音里几乎有了哭腔,“你们到底懂不懂?”
没人懂他。
朝中的文臣没几个懂兵法的。
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九座城已经够多了,沈竹执意要打就是贪功好战。
彭泽和沈竹两个人沉默着。
他们两个关于当年的事已经吵了十年了,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年西北下了撤兵的圣旨后,正剩最后一座城池。
沈竹觉得圣旨来的蹊跷,战事又是吃紧的时候,生性乖张的沈竹直接来了个抗旨不尊,打算打完仗回京请罪。
但沈竹没想到李珏会直接扣押辎重粮草,导致西北边军的战况急转直下。
与此同时,敌军又在西北的军队里下了瘟疫的病源。
粮草吃紧又却少药材,没病都活不下去,更别说瘟疫肆虐了,在边境苦寒的条件下这个状况基本就是等死。
因此,当时沈竹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决定:把得瘟疫而死的士兵尸体用投石机扔进敌军城中。
这个做法太惨无人道了。
战士百战沙场,死生数年,求的是身披战功,风光回家。
哪怕是死了,也希望是战死沙场,全头全尾的安葬故乡。
但这么做对那些士兵来说,无疑意味着生不得如愿,死不得安宁。
这个做法没有人能接受,但也没有人反抗。
因为思虑下来,这似乎是唯一有希望的做法。
沈竹站在阵前,看着眼前得城池,缓缓抬起手,对身后的士兵道:“如果他们有怨,就都来找我一个人。与你们无关。”
话落,沈竹的手放下,那些士兵的尸体带着瘟疫被投进了对面的城池。
瘟疫开始在敌人的城中扩散,城中出现了暴乱,沈竹带着仅剩的几百人攻破了最后一座城池。
自此西北边境成线,十年安稳。
没人能想到沈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赢。
这场仗赢得很令人出乎意料。
但无人歌颂。
因为死得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也就是从那场战役后,沈竹的名字就象征着暴虐好战,象征着赋税征兵。
明明临走时他秉着拜官封爵的轻狂,揣满怀的报国之志。
可到了最后,他遍布伤痕的生平,刻尽了累累骂名。
这十年沈竹总是在做噩梦,梦见那些士兵问他为什么不带他们回家。
沈竹也没办法,那场战役带给沈竹的伤害,比彭泽要多的多。
“我从来没忘记过那场战争。” 沈竹调整好情绪低着头道,“但这十年来的边境安稳,都是士兵的血肉换来的,不是求和求来的。”
彭泽问:“所以那些士兵的命,就不重要是吗?”
“重要,一样重要。” 沈竹长舒了一口气,“但我职责所在。”
两个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彭泽继续往宫里走去给皇帝进言,沈竹继续往宫门外走。
“小侯爷也别太气。” 庆公公把沈竹送到宫门口,“彭御史就那个脾气,小侯爷别放在心上。”
“十年了,早习惯了。” 沈竹笑笑,回道,“庆公公也早些回吧,皇上等着您伺候呢。”
“对了,小侯爷。” 庆公公往沈竹身边凑了凑,小声建议道,“小侯爷若是心情不好,不妨去建国寺转转,佛家清静,修身养性。”
建国寺……
沈竹突然想起李珏似乎总是去建国寺礼佛。
反正今天这个样子他也不方便再去见韩一篑了,不如去李珏常去的寺庙逛逛,瞧瞧李珏这些年都理的什么佛。
庆公公看沈竹打算去建国寺,笑了笑便不再多言,后退了两步退下了。
沈竹近些年是不怎么敢来寺院的,他总觉得像自己这样身负孽债的人佛家是不收的。只有往年皇家祭祀的时候,他才会随着众人一起来。
他以为自己就是随便来逛逛,但他没想到,一听是他来了,住持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沈竹忙双手合十,郑重地道了一句 “阿弥陀佛”。
住持也回了一句,继而问道:“施主可是来还愿的?”
沈竹不懂,还什么愿?
住持是个老和尚,耷拉着松弛的眼皮并没有回话。顶着一张看不出悲喜的脸,一言不发地领着沈竹走到了一条回廊前。
那条回廊幽深清冷,两侧的墙壁的佛像剥落斑驳,露出了岁月的颜色。然而灰旧破败的墙壁并不落寞,因为两侧的墙供满了点着烛火的佛灯。
整条回廊,被佛灯照得灯火通明。
清荧的佛灯冷冷照着墙上面无悲喜的佛像,这条回廊就像是李珏一样,无声,且沉重。
沈竹呼吸都不由得放缓了,他慢慢地走近回廊,拿起其中一盏佛灯,看见上面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再拿下一盏,依旧如此。
再下一盏,依旧是。
下一盏,依旧。
沈竹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住持。
住持垂着眼面不改色道:“这都是怀王殿下往年供的。”
沈竹颤抖着嘴唇,断断续续地问:“都是,供给我的?”
住持沉默不言,而是领着沈竹到了一盏佛灯前。
住持道:“这是怀王今年供的。”
住持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沈竹却做不到平静,他颤抖着伸出手,颤颤巍巍拿起了那盏佛灯。
打开佛灯,上面写着:此行凶险,珏,愿以命偿。只盼,沈竹莫受牵连。
供奉的时辰是沈竹前去大名的第二天。
曾经在大名时被沈竹忽略的一些事在电光火石间打出了火花。
糟了,李珏有危险。
也就在这时,来福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主子,主子不好了。”
来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地跪在沈竹面前道:“王爷在回大名的路上遇刺了!”
沈竹手上的烛灯,“啪” 的一下落到地上,摔碎了。
第44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全是剧情,干干巴巴,我写剧情还很小学鸡…… 觉得很傻 b 的话,能不能轻点骂 QAQ
李珏躺在屋内,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要被搬到贤王府了。
好几个太医进进出出的来回跑,沈竹候在屋外,不敢出声打扰太医。
沈竹刚知道李珏遇刺的时候,恨不得直接冲到大名去。
但是他刚想起身就发现他不行。
以他现在的腿脚,等他赶过去估计什么都来不及了。
沈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是求得认证地似的问来福:“刺客抓住了吗?谁的人?”
来福回道:“当场就被抓获了,是大皇子的人。”
沈竹险些直接气晕过去。
李珏是故意的。
什么留下安排继任的官员,什么帮他收拾烂摊子,都他妈放屁!
李珏一开始的目标就根本不是冯任知,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哪值得李珏一个王爷千里迢迢跑来。
李珏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大皇子。
“那刺客呢?” 沈竹稳下心神问道,“还活着吗?”
“活着。” 来福点点头回,“本来刺客想自尽,但是常护卫把他的牙都打掉了,下巴也卸了,正往京城押韵,估计快到了。”
沈竹皱了皱眉,道了句 “不行”。
一会儿大皇子出来对峙,肯定不会轻易认栽。估计不是说那个刺客污蔑他,就是说那个刺客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