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施野的官位保住了,他对沈嘉彻底改观,揽着他肩膀与他称兄道弟,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沈嘉初入官场,当然想和朝臣搞好关系,他在朝中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为了以防被皇帝使绊子,他多结交点朋友总没错。
琼林宴结束后,施野拉着沈嘉去喝酒,沈嘉酒醒的差不多了,并不想继续喝,不过施野把姚沾也拉上了,沈嘉立即改变主意,兴高采烈地去了。
第八章 皇恩浩荡
沈嘉喝的烂醉如泥,何彦一边扶着他一边唠叨:“少爷,您高兴也顾着点身体,天天这么喝哪里受得了?”
沈嘉浑浑噩噩地回答:“没办法,玩政治就要应酬啊……呕……本少爷要给自己弄几道护身符,否则……否则咱俩说不定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何彦不知道他哪来的危机感,不过他心里记着顾濯的事,趁沈嘉酒醉试探地问:“少爷,如果再见到顾公子,你……”
沈嘉一巴掌拍在何彦脑袋上,呛声说:“别……别跟我提他……烦!狗渣男!”
沈嘉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人瘫倒在床上起不来,看何彦忙前忙后,他又高兴地说:“彦啊,少爷我昨日赢了一栋三进的宅院,在玉井坊,厉不厉害?”
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包括沈状元在琼林宴上做的那首诗,与施指挥使比投壶平手的消息也随之传开,如今沈嘉在长安就是青年才俊的代表,文武双全,已经不止止是文曲星下凡了。
“掌柜的一大早就将您做的那首诗挂在大堂上,您去外头瞧瞧,今天客栈人满为患。”
沈嘉眉头一挑,不高兴地说:“他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挂出去了?”
何彦从兜里掏了个荷包出来,压低声音说:“没白挂,掌柜的送了这个……原本是要送咱们一套一进的宅子,听说皇上赏赐了您宅子,他就改成这个了。”
沈嘉打开荷包,里面是两张银票,五百两一张,这一笔可比他以往赚的钱加起来还多。
“掌柜大方啊,那就让他挂吧。”沈嘉笑眯眯地说。
何彦也高兴:“我已经与掌柜说过了,等宅子分下来了我们再搬,也不知道陛下赏赐的宅院是修葺好的还是空屋子。”之前他还愁没钱修房子,如今不用愁了。
不等他们发愁,已经有京兆尹的官员领着一名太监来办交接了,那官员只是八品小吏,沈嘉一入翰林就是从六品,他态度恭敬地和沈嘉问好,然后带着他去看宅子。
沈嘉头还疼着,肚子空空,想着不差这一时半刻,于是邀请几人吃了顿饭。
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粥,沈嘉总算活过来了,掌柜的送了一壶酒上桌被他拒绝了,再喝下去他可能就没命享受高官厚禄了。
饭后,沈嘉跟着小吏去看房,玉井坊离皇宫不远,离他未来要上班的翰林院也不远,光地段沈嘉就非常满意。
等站在宅子门前,看着门口那两座威风凛凛的大狮子,沈嘉更是欣喜不已,直唿:“皇恩浩荡啊……”
跟来的小太监一字不漏的把沈嘉的话记在心里,笑眯眯地说:“沈状元还是第一个能得到陛下赏赐宅子的人呢,可见陛下对您的看重。”
“哦?陛下登基三年,难道就没人得过陛下赏赐?”赵璋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吝啬的人啊。
“那倒不是,只是一般都是提拔或是赏些金银,宅子是第一次。”
沈嘉乐呵呵地应道:“那还真是学生的荣幸了。”不过这可是他凭实力赢来的奖赏,如果不是他,这宅子也会落到其他人手里,可见并不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三进的宅院在京城不算大宅,但对沈嘉来说已经非常够用了,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慢慢走着,沈嘉越看越满意。
这宅子虽然没有重新修缮过,但看起来也不破旧,只要添点家具就能直接入住,沈嘉既然想着远离京城,肯定不想花大力气装修房子。
“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谁?”
那小吏之前查过档案,知无不言,“是先帝在时的户部员外郎家,后来因为贪墨被抄家灭族,这宅子也被收入国库,一般来说,这样的宅子挂出去售卖也没人愿意买,但为陛下赏赐就大不相同了,有龙气镇着,什么污秽都尽除了。”
沈嘉不怕这房子死过人,他不信鬼神,龙气之说就更荒唐了,他又问:“那这宅子空置几年了?”
“五年,昨日陛下赏赐下来后,官府有派人来打扫一番,大人如果不满意,可以找工匠重新修葺,听说当时那位员外郎贪墨巨资,这宅子也是花了心思和金银修出来的,仿照江南那边的风格,很是雅致,如果不是被抄家灭族,这样的宅子会有许多人家愿意买。”
“那……这宅子市价值多少?”
小吏笑着说:“如果是之前,大概也就值个七八千两,但陛下赏赐给您了,这宅子怎么说也得翻倍地涨。”
那就是一万五左右了,沈嘉心动不已,恨不得倒手就把这宅子卖了,可惜,他也知道皇帝赏赐的任何东西都是不能外卖的。
可惜了,将来他要是外放做官,这宅子留着也没什么用。
看完了房子,何彦乐滋滋地跟着小吏去办交接手续,然后两人去找了木匠来定家具。
掌柜的一听说他们要找木匠,积极地介绍了几个有名的手艺人给他,还建议说:“您如果急着搬进去住,有些家具可以买现成的,西城那边有个很大的家具铺子,东家是南边人,用的木料也很好。”
沈嘉谢过他,见时间不早了,简单吃了晚饭就回房休息了,到底宿醉一场,又走了不少路,沈嘉今夜睡得极香。
他睡得好,宫里的某人却还在忙碌着,直到批完奏折才有空接见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早得了吩咐,一五一十的将沈嘉今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复述一遍,不偏不倚,说完低着头退下了。
杜富成见皇上脸色无喜无悲,猜不透他的想法,但他越发肯定,那位新科状元与皇上之间必定早就认识,且还有些纠葛。
只是哪怕阅历颇深的他也料想不到这二人曾经有过一段情,他们高贵冷冽的皇上还曾被人甩过。
“陛下,时辰不早了,是否入寝?”
赵璋将放在左手边的两份奏折丢给他,沉声说:“连夜将这两份折子退回去,且令上折子之人重新写过,朕早交代过,奏折应简练扼要,这两位如果连折子都写不好就不用来上朝了。”
杜富成见他动怒哪敢求情,规规矩矩地拿着东西去办事了。
赵璋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里,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就如沈嘉曾说的,像一座活死人墓,再如何鲜活的人进了这里都会被繁复的规矩束缚的死板无味。
回头看看自己,确实如此,曾经那个敢怒敢言、时常调皮捣蛋的五皇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冷血无情的帝王。
但他能不改变吗?当初回到长安,本就因为沈嘉的事郁郁寡欢,又见父皇病重,几位皇兄为夺大位斗的你死我活,赵璋是中宫嫡次子,上有嫡亲兄长贵为太子,自然是站在亲兄长这边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看似胜券在握的太子竟然会死在一场计谋中,太子一死,其他几位皇兄更是肆无忌惮,赵璋为了保命,也为了保住他母后,不得不站出来争斗。
也许是心中怀有戾气,一直被朝臣称为“贤仁”的五皇子手段果断狠辣,短时间内就迅速瓦解了对手的势力,将几位皇子压得动弹不得。
后来,他亲自查出太子的死因,皇帝弥留之际下令处死了二皇子与三皇子,四皇子则贬为庶人,一辈子囚禁在皇陵之中,至此,赵璋顺理成章地成了皇位继承人。
可坐上这把龙椅,赵璋没有一刻是开心的,他从小不喜欢规矩束缚,总是向往宫外的生活,后来能外出游学,更是放飞自我,连沈嘉跟他告白都按着心意答应了,虽然结果不好,但那段时间他活的真太自在了,以至于这几年在宫里夜不能寐时常常能想起那段光阴。
杜富成办完事回来见皇上坐在龙椅上发呆,神色不渝,提着胆子问:“皇上,刚才宁妃娘娘派人来问,可否给您送宵夜。”
宁妃蒲秀芳是皇后娘家侄女,也是皇上的亲表妹,当初皇后派人传信给他,定下的王妃就是她,不过赵璋那会儿心灰意冷,加上局势变化,因此婚事没能成。
等他登基后,皇后变太后,却依旧要他封蒲秀芳为皇后,赵璋不肯,双方争执了几次,最后退而求其次,只为侄女谋了个妃位,太皇太后见状,也选了个自己最中意的秦掌院之女封为贤妃。
后来见她二人皆不得宠,以为皇帝不喜欢,又陆陆续续召了三位等级不同的美人进宫,一位昭仪乃是武将之女,性情活泼直爽,长相明丽,一位容嫔乃是两浙总督之女,文采斐然,且容貌倾城,还有一位美人乃昔日京城第一美女,家道中落后被收入乐坊,曾在国宴上一舞倾城,被太皇太后塞进了皇帝后宫。
赵璋也不好阻止两位长辈的关怀,但也不接受,如花美眷全都丢在后宫自生自灭,一个也没临幸过,这么一来,太后和太皇太后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怕是皇帝有什么隐疾,逼迫太过反而导致不良后果。
“皇上……”杜富成头皮发麻,如果是别的妃嫔,他拒绝也就拒绝了,但宁妃不同,她是皇后侄女,比一般的公主还得宠,且和皇上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从前关系极好,这几年皇上不踏足后宫,也就宁妃娘娘敢三番五次来送个温暖了。
“不必,朕不饿,熄灯了吧。”
“就歇在这儿?”
“嗯。”赵璋起身转入后殿,为了方便他休息,御书房后面有一间休息室,赵璋登基后大半时间都睡在这里,因此在朝臣中得了个勤勉的标签。
杜富成皱着眉伺候着他歇下,屏退宫女太监后守在门外,心思却忍不住想到新科状元郎身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皇上如此惦记一个男人且不近女色呢?
别人都说皇上身体抱恙,恐有隐疾,杜富成近身伺候多年,当然知道不是真的,但一个气血方刚的男子真的会不近女色吗?
后宫妃嫔虽只有五人,却个个容貌出众,各有千秋,这些都入不了皇帝的眼,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一个极端的猜测爬上杜总管的心头,他吓得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越想越惊心,也越发觉得自己想的也许就是真的。
他吩咐两名小太监守在门口,自己急匆匆地跑去找尚膳监的掌事公公贾青。
贾青曾经是赵璋的贴身太监,从小陪伴到大的,如果皇上真的好男风,他必定知道一二。
“什么?”贾青吓得打翻了桌上的茶水,紧张地看着杜总管,“总管大人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你别废话,到底有没有?咱们身为奴才,不说给皇上分忧,起码也得知道皇上的喜好吧?皇上不近女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体又康健,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来。”
贾青一脸愤慨地说:“这不可能,奴才照顾陛下时,从未见他对哪个……哪个男子特殊过,反倒是宁妃,陛下少年时很喜欢她。”
杜总管叹了口气,“你难道看不出来,陛下对宁妃娘娘只是兄妹之情,况且宁妃入宫后总是闹腾,陛下如今连她的面都不见了。”
“可……可也不至于……”
“你知道沈嘉这个人吗?”杜富成突然问了一句。
贾青虽然管着御膳房,但前朝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可是金科状元沈嘉?”
“对。”
“他怎么了?”
杜富成盯着他的双眼说:“沈状元仙人之姿,年轻俊朗,皇上对他似乎特别关注。”
在宫里的都是人精,贾青一听这话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告诉他皇上对沈状元有非分之想,他怎么敢?
“大人,下人不知,至少在皇上当年离宫前他还不曾……”
杜富成想了想,也对,当年皇上还是五皇子时,曾外出游学,当时只带了姚沾一人,如果是那之后的事情,那他确实不知道。
“算了,你就当咱家没来过,休息吧。”
虽然没有定论,但杜富成已经有八成肯定皇上好男不好女,这可怎么办?作为帝王,子嗣关乎江山社稷,再过两年,如果后宫无所出,别说太后太皇太后不依不饶,就是前朝的官员也一定会咄咄相逼,到时候……算了,他一个太监管这么多做什么?
赵璋简单地睡了一会儿就起床了,他确实勤政,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忘记一些不痛快的事情。
沈嘉睡到日上三竿,进士们有十天的假期安排好家事,足够他搬家安置了。
吃完早饭,沈嘉带着何彦去选家具,原本想把家里的家具一次性买齐,结果发现要买齐一座三进院子的家具所需得上千两,虽然从王掌柜那得了一千两,但日常花销还要钱,他的俸禄也没多少,于是只粗粗选了必要的家具,其余的等以后再慢慢定制不迟。
“少爷,既然宅子有了,那是否再买几个人?其他的不说,厨子总要有吧?”何彦在厨艺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之前租院子住时经常都是沈嘉下厨做饭,以后肯定是没空做的。
“行,再买个打扫的婆子,一个门房,还需要一匹马。”
何彦打断他说:“少爷,您知道一匹品相不错的马是什么价格吗?咱们买不起,不如您在皇上面前多露露脸,说不定下回他就赏您一匹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