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嗯,要不,我把追风送给你吧。”
“你舍得?我可是听林越说你得这匹马废了不少劲呢。”白子羽轻笑道。
“哈哈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周幽王还烽火戏诸侯呢。不过一匹马而已。”
白子羽摇头轻声道:“若你是帝王,定然是个昏君。”白子羽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一句多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燕瀛泽头往白子羽那便凑了凑:“昏也只为了你昏。再说,我不是还没有给你建鹿台么?”
白子羽深吸一口气,敛了神色扯开话题道:“你这么刻意的去把马车弄成这样,到底想做什么?”
燕瀛泽痞笑道:“风流浪荡的世子殿下回京都,定然是要高调奢华的。”
白子羽垂了眸:“按下葫芦浮起瓢,这样也好,与其担心不如干脆高调些。”
“子羽,还是你了解我,如今北狄与丰国议和,赤黍与羌国也与丰国交好,看着一片祥和,但是我还是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事情。”
“不过,子羽,你这么聪明,若是日后我在外面藏个三房四房的,岂不是还没藏好便被你察觉了?”
白子羽直接扭了头,燕瀛泽兀自笑得在马背上打跌,笑完了又正色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的。”
完颜绿雅从后面看着燕瀛泽与白子羽玩笑,眉梢眼角的笑意感染得她策马朝着他而去。
“世子殿下,与国师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燕瀛泽闻声收了笑意,这个公主殿下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他正了神色道:“在谈如何安全的护卫公主与使团。公主,路途颠簸,您还是上马车上坐着吧。”
完颜绿雅暗了眼中流动的光晕,她清楚的感觉到燕瀛泽的变化,明明他与白子羽相谈甚欢,为何在自己面前却如此的恪守礼节?如此的生分?
她策马立在他二人的边上,就好像她硬生生的挤进了一个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燕瀛泽,我该怎样,才能让你注意到我?
完颜绿雅皱眉看着前面的燕瀛泽,终是从袖口掏出了一枚不大的银质匕首,此时燕瀛泽与白子羽已经走远了。
匕首极小,拢在手中都不易发觉,完颜绿雅绽开了一个冷冷的笑意,右手抽出了小匕,朝着胯、下马匹的颈项戳去,马儿吃痛,一声长嘶,撒腿狂奔。
赤黍国在草原之上,所选的马匹均是脚力耐性第一的良驹。
“啊,救命啊,啊,救命。”
燕瀛泽听到呼救声回头时完颜绿雅已经从他的身旁冲过去了。马儿疯狂摆动着头部,完颜绿雅伏在马背上,把手中的匕首又刺进去几分,马儿仰头长嘶,不管不顾的疯狂起来。企图颠下这个伤害它的人。
完颜绿雅听到了身后燕瀛泽的呼喝声,再看了看眼前路边上的斜坡,拔了手中的匕首,松开了缰绳,马儿一个摇头摆尾,完颜绿雅便一声惊呼,摔下了马背,朝着路边的斜坡滚落下去。而马儿失了束缚,早跑得没影了。
燕瀛泽赶到时,完颜绿雅已经滚落到斜坡下去了,斜坡不太陡,饶是这样,完颜绿雅也摔了个够呛。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手中有些黏黏糊糊的,是那匹马儿的血迹,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边摸到一块有些尖利的石头,一使劲划到了本就染血的右手上,如葱般的手指瞬时便滑下一珠一珠暗红的血滴。
燕瀛泽赶到的时候,完颜绿雅眸中噙满了泪水,她倒是生生的忍了眼泪,始终未流下来。
燕瀛泽也不知道公主是不是摔伤了哪里,俯身粗略的看了看,除了手掌上的伤口,别处应该无大碍。
燕瀛泽摸了摸下巴:“公主,你有没有哪里摔伤了的?”
完颜绿雅一双美眸无限委屈的看着燕瀛泽语带哽咽:“腿摔伤了,手掌也划伤了。”好一番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
他试着扶起了完颜绿雅,完颜绿雅根本站不稳,燕瀛泽有些犯难了,腿伤了么,眼见完颜绿雅又有往下倒的趋势,燕瀛泽一狠心道:“公主,得罪了,我背你上去。”说罢便伏低了身子。
完颜绿雅道:“也只好如此了,劳烦世子殿下了。”便伏在燕瀛泽的背上。
燕瀛泽背着完颜绿雅,一步一步朝着路上走去,完颜绿雅伏在燕瀛泽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他沉稳的气息,无声地扯了一个笑容。
刚好爬到一半,燕瀛泽听到了马蹄声,追风驹打着响鼻飞奔而来。白子羽见燕瀛泽这么久没有回来,终是有些不放心,催了追风驹赶了过来。
“公主如何了?”白子羽看到燕瀛泽背上有些狼狈的完颜绿雅问道。
“还好,伤了手掌与腿。”说话间燕瀛泽已经把完颜绿雅背到了官道上,后面的护卫也在此时赶到了。
马车赶到,可是完颜绿雅根本上不去,楚楚可怜的看着燕瀛泽,燕瀛泽无奈,只好半抱着把她扶上了马车。
诺儿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去叫随行的太医。蓝可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被燕瀛泽弄回来的完颜绿雅:“阿雅,你还好吧?”
完颜绿雅泪眼汪汪的摇了摇头。
赤黍的随行太医立马过来诊视,一众人都等在马车外面,大夫脱掉鞋袜检视了完颜绿雅的腿骨后开口道:“公主幸运,腿没事。稍事休息便可。”
一抬眸看到了完颜绿雅暗沉的眼眸以刚好大夫能听清的声音道:“你确定本公主的腿没事?可是我觉得怕是脱臼了啊?要不要再仔细检查检查?可千万别弄错了。”
“额,是是是,是臣下糊涂了,公主的脚踝脱臼了,情况比较严重,啊,不,十分严重。”
“大夫,如何了?”燕瀛泽见到太医下来问道。
那太医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道:“公主脚踝脱臼了,要好好休养。”
完颜绿雅语音颤颤道“世子殿下,真是对不起,我没有料到我的马儿会忽然发狂。”
“没事,公主无须自责。既然伤了腿,公主便好好休息。”然后对着身后的卫队吩咐就地扎营。
可是那边的北狄使臣却又发话了,那使臣名叫颞叶托,他冷冷的道:“难道你要让我们尊贵的摄政王也跟着住帐篷么?”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附近的人都听见。
拓跋漠听到这句,两道凌冽的目光射向了颞叶托。燕瀛泽斜睨了颞叶托一眼,颞叶托似乎完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身份说好听是使臣,说不好听,降臣也未可,摄政王又如何?以前在战场上难道没有住过帐篷?
燕瀛泽还未答话,那边的完颜绿雅已经开口了,眼眸中水光熠熠:“世子殿下,无妨,吩咐他们往前走吧。我还坚持得住。到了驿站再歇息不迟。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行程。”
拓跋漠只淡淡扫了那名使臣一眼:“颞叶大人,本王无碍,多谢颞叶大人处处为本王考虑了。”
燕瀛泽冷眼旁观片刻道:“既然公主大义,那便加紧赶路,在天黑前赶到驿馆。”
燕瀛泽安排完毕本欲离开,不知何时完颜绿雅却偷偷的攥了他的一角哀哀的唤了一声:“世子殿下。”神态楚楚可怜。
“何事?”
旁边的诺儿看不下去了,对燕瀛泽道:“世子殿下,公主方才受了惊吓,您能不能陪她坐一会儿?”
燕瀛泽看了看完颜绿雅哀哀的目光,努力压抑着的颤抖,再回头看看白子羽,白子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最前面去了。燕瀛泽只好上了马车坐在了车门口。
完颜绿雅静静的靠在车里,看着坐在门口的燕瀛泽,心中百味杂陈。燕瀛泽却头都没回,只是一直抬眼望着骑在追风驹上的白子羽,只是白子羽从始至终都未回头看过一眼。
二人就这样你不开口我不开口的沉默了半天,完颜绿雅平了平胸口,想着有些话或许可以开口了。
“世子殿下,今天谢谢你救我。”
“啊?公主你说什么?”
燕瀛泽把目光从白子羽的背上收回来问道。
“世子殿下,我,我……”完颜绿雅咬了咬唇。正准备开口。
燕瀛泽又往白子羽看了一眼,白子羽不知何时竟然催马走得不见了。
燕瀛泽一下跳下了马车道:“公主,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到前面去巡视。”
“世子。”
完颜绿雅懊丧的唤了一声,可是燕瀛泽已经跑了。
白子羽骑着追风驹已经跑出了老远,白泉也不敢跟上去,燕瀛泽策马赶上白子羽,白子羽正对着远处的一片湖水出神。
面前碧波荡漾,身后烟霞满天,白子羽一身白衣独立其中,如谪仙般道不尽的风华绝代。燕瀛泽就那么怔怔的呆望着眼前那个风华绝代之人,一时忘了他还是身处凡世。
白子羽回头,燕瀛泽在二月的漫天烟霞中笑意温柔缱绻:“子羽,在想什么?”
“公主好些了么?”
“不知道,你问她做什么?”燕瀛泽跳下马背,白子羽被风吹过的衣角拂过他的左手,他顺着衣角牵过了白子羽的右手。白子羽挣了一下,燕瀛泽索性握得更紧,五指用了十分的力气,深深卡进他的指缝中,二人并肩而立,在料峭的春寒中静静望着眼前的湖面。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形单影只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天地间只余他二人携手而立。
☆、心阑珊
本来一路上甚是顺遂,燕瀛泽所担心的路上会出现状况,并没有发生。可是事情总是发展的不尽人意,此后的时间里,诺儿总会找各种借口让燕瀛泽去陪着完颜绿雅。所以到最后燕瀛泽只要一看见完颜绿雅出现,便躲得比兔子还快。
而更让燕瀛泽恼火的是白子羽,每次都会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看着诺儿过来逮人。完颜绿雅说到底也还是赤黍的公主,燕瀛泽总不可能次次拒绝,推了个三五次,也还有个一两次是推不脱也躲不掉的。燕瀛泽只好硬着头皮去陪着完颜绿雅。
可是每次燕瀛泽总是坐在离完颜绿雅很远的地方,说到头,燕瀛泽的在后来路途中对完颜绿雅的态度只能称之为勉强不失礼而已,决不能称之为亲近。
林越每次看着燕瀛泽对完颜绿雅‘冰冰有礼’,再看看燕瀛泽对着白子羽恨不得自己是一团燃烧着的火苗,都暗自好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平南王世子,居然会将心给弄丢了,还是丢在了一名男子的身上。
路上不疾不徐,终于在二十天后到了京都外的火叶郡,此刻既有北狄使团,又有赤黍公主,第二日阵仗肯定不会太小。燕瀛泽下令在火叶郡休整一晚,第二日再进京。
夜深人静的驿馆中,连马儿的呼吸都绵长了起来,正是好眠的时候,几声夜莺的啼叫声传来,原本闭目沉睡的颞叶托睁开了眼睛,从后窗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驿站后面的小巷子中一片漆黑,孤寂的立着一座小茶寮,茶寮早已经打烊,可是桌子上却坐着一个斗篷人,面前放着一壶清酒。
“颞叶大人,来得挺快嘛,”
颞叶托坐了下来,斗篷人递给了他一盏清酒:“尝尝,这酒不错。”
颞叶托把酒放在一边,语气有些急促:“王子殿下,马上便进京都了。该如何才好。”
斗篷人笑了:“如此便沉不住气了?你们的大皇子怕是会伤心的。放心,你只要竭尽全力去搅和,剩下的我来。只要北狄与丰国不结盟,你家的大皇子便还有机会扳回一城的。”
颞叶托离开了,斗篷人依旧自斟自饮,壶中酒尽,天边已开始泛白,斗篷人淡淡道:“安王爷,跟了我这么久,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
身后巷子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李丹国,李丹国在斗篷人面前道:“你既然肯帮我,我自然要显示自己的诚意才好,这是朝中我的几位亲信。没有被李焱挖出来,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吧。”
“啧啧,不是我说你,你若是早些便选择我合作,此刻天下已经是你的了。”李丹国面色变了变,准备离开。
“等等,北狄使臣的事情,还要请王爷帮忙。”
“怎么做?”
“您随意,只要不让他们结盟就好。”
天边白色愈发明显,一丝阳光已经透云而出,李丹国与斗篷人在巷口各奔东西。
大丰廿年二月十五。
镇远将军燕瀛泽得胜还朝,北狄使臣与赤黍国公主随同大军一同抵京,城门口丰国太子李玉宵率文武百官亲迎。
燕瀛泽下马欲跪,李玉宵快步前来扶起了他道:“将军不必多礼,你于丰国有功。辛苦你了。”
白子羽微微躬身,李玉宵一笑道:“本殿可是听说了,此次战事胜利国师你功不可没。”
燕瀛泽站在一边看着太子寒暄,眼睛却瞟向了站在百官之首的燕天宏,燕天宏的目光也正黏在儿子的身上,看到燕瀛泽看过来,欣慰的点了点头。
一番啰嗦下来,等到把使臣都安排好,已经都快下午了,宫门口燕瀛泽一身戎装立在马上,身后是威风凛凛的将士。
圣旨出,宣燕瀛泽带兵入玄武门校场觐见。
校场上文武百官齐聚,燕瀛泽单膝下跪:“叩见吾皇万岁。”
李焱亲自步下台阶扶起了他道:“瀛泽辛苦了。你是我大丰的功臣啊。”
燕瀛泽笑了笑看着恒帝身后的白子羽道:“皇上言重了,若说功臣,国师才是最大的功臣。帮着臣筹集粮草,对抗疫病,又制造逐月弩,后来更是因着国师,臣才能破了北狄的阵法一战而胜。国师,才是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