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玖又拂着他的折扇轻飘飘的说:“不知在各位的靠山心里,你们的性命值不值钱。值钱的话,到时我们就赔些钱,不值钱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各位死就死了吧。你们靠山再怎么厉害,也总不能因为几个不太重要的人去害皇上钦定官员的性命。”
那几个人已经开始慌了。
顾南玖笑了笑,又补了致命的一句话,“哦对了,我刚刚已经报官了,我那位朋友正带着人往这来呢,各位如果现在走还来得及。”
那几人都看向为首的那个人,等着他下令。
为首那人在心中衡量了一下,最后咬了咬牙,说:“撤!”
待那些人走远后沈栖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顾公子。”沈栖后怕的说。
顾南玖虚扶着有些腿软的沈栖,说:“谢什么,我也只是逞口舌之快吓唬他们罢了。”
说完又看向舲儿,问:“这位就是舲儿姑娘吧?”
舲儿抓着沈栖的胳膊,有些警惕的看着顾南玖,问:“你是谁呀?”
沈栖拍了拍舲儿的手,柔声道:“这是顾南玖顾公子,是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你走丢时他为了帮忙找你没少费劲儿。”
顾南玖听到“朋友”二字十分高兴,嘴角控制不住的开始上扬。可他还是记得要事,跟那两人建议道:“我们还是先不要在这聊天了。叶将军今日护送陆衡回乡,这些人大概是跟着来的,还是先去我家躲躲吧,等叶将军到了你们再回山上去。”
“我哥要来?”舲儿惊叫道。
顾南玖点点头,说:“是,陆衡前几日给我来信说,叶将军今日会送他回来。”
沈栖也觉得外面过于危险了,便催着赶紧走。
可还未走到人偏多点的地方,最开始那几位手持软剑的人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舲儿扯了扯沈栖的衣袖,这个时候也终于觉得有些害怕了,“表哥,怎么办?”
顾南玖不着痕迹的往沈栖头上看了一眼,看到那支紫琉璃发簪还在,他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这几人与之前离开的那几个人不太一样,他们遇到沈栖后没有说太多废话,互相递了个眼神就开始持剑冲沈栖而来。
沈栖与舲儿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被顾南玖扯到了身后护着。
顾南玖这个时候很感谢他老爹当年逼着他学的那点东西,虽然他学艺不精,可勉强还是能撑几招。
但也仅仅是几招而已。
更何况对面不止一个人,他能撑的时间便更短了。
“小心!”伴随着沈栖的一声惊叫,顾南玖那被临时拿开当武器的折扇被劈成了两半,他胳膊上也留下了一道骇人的剑伤,鲜血瞬间就染红了顾南玖的青衫。
顾南玖自知打是打不过了,便冲到沈栖身旁拔下了他的发簪,又对沈栖与舲儿悄声说了句“屏住呼吸”就将发簪抛向了那几个人。
原本凶得不行的几个人在发簪落地那一瞬间倒做一团。
沈栖有些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顾南玖见状赶紧拉着沈栖他们两个跑到了人稍多一点的地方。
沈栖看着顾南玖不停在流血的胳膊,担忧的问道:“顾公子,你没事吧。”
顾南玖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大事,快走吧,不然等会又有人来也说不定。”
第九十四章 我习惯了
好在回去的路上再也没遇到那些人。
可顾南玖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血一直在往下滴。
还没等走到顾府时他脸色就已经很苍白了,沈栖怕他坚持不住倒下来,便一直紧紧的扶着他。
直到将他扶到房里躺好,沈栖才敢稍稍放了心。可看到顾南玖的伤,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建议道:“叫人去把钟大夫请来吧,你这伤口很严重。”
顾南玖摇了摇头,“不用叫他了,他来了又会数落我。”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这伤我自己就可以处理。”
可真等他拿着药想处理伤口时才发现,伤处在手臂,他自己还真没法处理。
最后还是免不了要请钟墨,这顿数落还是没能免了。
“师兄当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明明不行还要逞英雄,这得亏是伤到了胳膊,也得亏那剑不够锋利,不然重则师兄丧命,轻则你这胳膊也保不住。”
钟墨一边帮顾南玖处理伤口一边控制不住的唠唠叨叨。
顾南玖向沈栖递去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他来了就会数落我。
沈栖内心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替顾南玖说了几句话,“钟大夫,顾公子是为了救我们兄妹俩才受伤的,他不是故意的。”
钟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无意识的都说了什么话后,忙满含歉意道:“我不是责怪沈公子的意思,还望公子别往心里去。”说完又瞪了顾南玖一眼:“我就是见不得他这副鬼样子。”
舲儿一直在旁边观察着钟墨的一言一行,她总觉得这个钟大夫与顾南玖之间气氛微妙。
她轻轻的扯了扯沈栖的衣袖,小声的问:“表哥,他俩是什么关系啊?”
沈栖被问的微微一愣,随后答道:“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啊,你没听到钟大夫称顾公子为师兄吗?”
这不是舲儿想要的答案。
她撇了撇嘴,决定还是不要问自家表哥这种问题了,毕竟他自己都懵懵懂懂的到现在连房都没圆。
钟墨看到顾南玖苍白的脸就对眼前这个人无可奈何了,可心里那些想数落出来的话就这么憋着也不行,于是钟墨手上便不受控制的用大了劲儿。
顾南玖被这突如其来的手劲儿弄的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无奈道:“行了,我的钟大夫啊,师兄都已经这样了,您就别数落我了吧,轻点儿,轻点哈。”
伤口刚处理完,钟墨还在收拾瓶瓶罐罐的药,外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顾南玖心中明了,这是陆衡回来了。
“钟墨,你医馆应该还忙吧。”顾南玖问。
钟墨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便笑道:“是,医馆还有几个病人在等我。”
钟墨话音刚落,顾南玖就迫不及待的说:“那就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沈栖与舲儿对视了一眼,内心均是疑惑不已。
顾南玖明显是在赶人。
看到钟墨走后顾南玖才松了一口气。
“陆衡应该回来了,叶将军大概马上就会来这里,他来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山下这两天不安全。”
沈栖疑惑道:“刚刚那鞭炮声是迎接状元郎的?”
顾南玖点点头,“对。”
舲儿也问道:“你为什么要赶钟大夫走?”
顾南玖喃喃道:“有些事不希望他知道,他只要干干净净的做个大夫就好。”
虽然顾南玖语气有些伤感,可舲儿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她问:“你喜欢钟大夫啊?”
顾南玖彼时因为口干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舲儿的话后口中那点水全数喷到了自己被子上。
沈栖也被舲儿的震惊了,他惊讶道:“舲儿在说什么呢?”
顾南玖摆摆手,觉得有些好笑,“舲儿为什么这样问?”
舲儿揉了揉鼻子,略显尴尬道:“就觉得你俩之间有点事儿呗。”
顾南玖微微一笑,解释道:“钟墨虽然是我师弟,可他比我有天赋。我师父说过,钟墨如果不能行医治病,将会是世人的遗憾。所以就让他安安心心做个普通的大夫吧,这也是我师父的想法。”
舲儿又不满的撇了撇嘴。
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沈栖倒是没想多,也听明白了,“所以顾公子才把钟大夫支走的?”
顾南玖点点头,“对,上次你去找他看病,他发现了你是男的,后来便追问我你为什么男扮女装,我无奈之下乱编了一个理由,不太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三人各怀心事的呆了一会,一直等到屋外有人带着叶临江找来,屋里的三个人才稍稍又有些反应。
“哥。”舲儿不情愿的叫了一声走进来的叶临江。
叶临江看了一眼舲儿,没应,反而向坐在床上的顾南玖施了一礼,“多谢顾公子。”
顾南玖摆了摆手,说:“舲儿不是我找到的,是三叔找到的,叶将军还是去谢三叔吧。”
“那也要谢的,顾公子为了找舲儿不少费心,如今又为了救他们两个受了伤。”
舲儿不满道:“那个老头他才没有找我,他拿麻袋把我抓回去的,多亏表哥救了我。”
叶临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如果你不乱跑,会被抓吗?”
舲儿却振振有词:“那谁让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把我带出来的!”
沈栖看着这兄妹两个似乎就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山下确实不安全。”
叶临江知道沈栖已经露馅了,他原以为露馅后梵长安对沈栖的态度会有些改变。
可出乎他的意料,梵长安对沈栖的态度不但没有任何改变,看起来两人的感情似乎还更加好了。
比如此刻,长安刚见到他们什么话都还没说搂着沈栖就是一顿观察,唯恐沈栖伤到了哪里。
沈栖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长安,小声说:“表哥和表妹还在呢。”
长安这才向叶临江歉意的笑了笑,“表哥别介意,我只是担心夫人。”
叶临江轻轻一笑,表示:“我不介意,我已经习惯了。”
第九十五章 有我在呢
自沈栖他们下山以后长安就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如今看到沈栖完整的回来,他这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可在听到舲儿声情并茂的叙说后,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果真是遇到危险了。”他喃喃道,“都怪我没跟着一起去。”
沈栖安慰道:“不怪你的,就算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舲儿却不同意沈栖的这句话。撅着嘴反驳道:“那茶楼不是长安哥哥的吗,长安哥哥去了起码能训斥在茶楼乱说的那些人,我们也不用受这窝囊气了。”
长安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是什么情景,但他知道沈栖听到那些颠倒黑白的话肯定很难过。
他牵起沈栖的手柔声道:“我改日下山去找他们,让他们以后不许讲这些不实的故事。”
“其实也没关系的,”沈栖强装淡然的说:“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往心里去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可沈栖是不可能不往心里去的。
白日里后来的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以至于沈栖都没办法思考在茶楼听到的那些。可晚上夜深人静躺到床上以后,茶楼那些人的一言一行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不得不承认,他能劝着舲儿说算了别计较,可他却劝不了自己。
他很在意,在意那些人口中从不属于自己娘亲的深情。如今他娘亲因为皇上的薄情寡义已经去了多年,民间却传着皇上对他娘亲用情至深的故事,他觉得简直荒唐至极。
沈栖又一次翻身后长安终于忍不住了,他在被子里精准的找到了沈栖的手,用拇指轻轻的摩擦着他的手背,轻声问:“夫人睡不着吗?”
沈栖被吓了一跳,拍着心脏平复了心跳后问:“长安还没睡吗?”
“夫人睡不着,我也睡不着。”长安说罢伸手将沈栖搂进了怀里,“能告诉我怎么了吗?”
沈栖听着长安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很安心,心里话也就顺其自然的说了出来:“我在想白天茶楼听到的那个故事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哪怕皇上对我不好,起码他是真心爱我娘的。”
长安轻轻揉了揉沈栖的头发,柔声道:“我就知道夫人一定很在意这件事。”
“长安,我好难过,我想我娘了。”沈栖将头完全埋在了长安的胸口,手里还紧抓着长安的胳膊,声音中也带上了点哭腔,说:“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长安没有劝沈栖不要哭,起初只是无声的听着他压抑的抽泣声,后来才轻声说:“夫人可以大声哭出来的,有我在呢。”
可沈栖这些年从不敢大声哭,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大声哭,只能又将长安抱紧了点,将哭出的眼泪鼻涕全擦到他身上。
长安听着沈栖呜呜咽咽的声音很是心疼,可他也知道,如果沈栖不哭出来,未来几天的沈栖都将会闷闷不乐。于是他又将沈栖搂得紧了点,试图多给他一些安全感。
沈栖第二日是在长安怀里醒来的。
彼时长安还在熟睡中,但仍将他搂得紧紧的。
他与长安虽然同床而眠,可睡觉时总是各睡各的,还没有这样搂着抱着睡过。
沈栖脸上有点红,尤其是看到长安因为被他拿来擦眼泪而变得皱巴巴的衣服时他脸就更红了。
他轻轻的挪了一下,想在长安醒之前从长安怀里退出来,不然他怕到时候两个人会尴尬。
可他刚动了一下长安就睁开了眼睛,先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说:“夫人别怕,我在。”
沈栖疑惑道:“我怕什么?”
长安忽的把眼睛睁大了些,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才意识到沈栖这是已经醒了。
长安揉了揉额头,解释道:“夫人昨晚做噩梦了,梦里又哭又闹,在我怀里闹了一夜,我还以为夫人刚刚又做什么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