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随着手臂带有残影,白承珏旋身几步,后仰避开直来的一剑,稳住身形后,扫腿紧接而上,在叶归躲避之时,原本被剑招逼的退无可退的人,顺势侧身的,手擒住叶归的臂膀,急忙扭转回的剑刃在一刹那抵住了白承珏的咽喉,同时白承珏的手卸下叶归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下,叶归身子一僵,脱臼的手臂在白承珏的力道下再度移回原位,两次剧痛后,叶归脸色苍白,握紧的手不住颤抖,连胁迫白承珏的机会都没有,手中的剑就已被白承珏击落在地。
眼下叶归再无力抵抗,白承珏松开挟制叶归的手,弯腰捡起掉落的配剑,插//回剑鞘内:“他是你杀不了人,回去吧。”
叶归捂着手臂,笑容惨然,一字一顿道:“你可明白你如今在做什么?”
白承珏微愣,一时间不怒反笑,缓步上前,指端扣住叶归的下巴,四目相对中白承珏眼中带着令人看不透的笑意:“我如今开始好奇,你究竟是本王的人,还是先帝派来盯着本王举动的眼睛?”见叶归没有回应,白承珏大拇哥按压着叶归的下唇,迫使着叶归双唇微启,“那王八蛋先皇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原先栓在本王身后的线,现在被本王拽在手里,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若你叶归看不惯本王的行事作风,趁早滚蛋,局面将定,我也不在意弃了你这影子。”白承珏松开手,合上眼深吸了口气。
叶归掀开衣袍单膝跪地道:“今日是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责罚便免了,你若不想走,回王府做好你的本职,若是想走,收拾好东西尽快离开,往后也不必出现在本王跟前。”
叶归双眼泛红,跟了白承珏那么多年,头一次见白承珏大动肝火,他欠身将乐无忧留下的瓷瓶递到白承珏跟前:“这是乐神医给主子换的药,服下丹药后,若有不适之处,此药可作缓解之用。”待白承珏接过药瓶,叶归捏着剑柄再次欠身,“属下先行告退。”
望着叶归远去的背影,白承珏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指腹摩擦着手中的药瓶。
活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这般任性举动,所思所想全为白彦丘的皇位,白青璃的往后考量。
细细想来此生除了薛北望外,从未有无亲无故之人对他这般在心。
白承珏拿出怀中的丹药服下,身体已经感觉不到过多蚀骨的疼痛,乐无忧曾说过当身上疼痛不再真切于他将不会是好兆头。
可人这一生,被掌握太久,难得有任性一次的机会……
白承珏在屋外待了半个时辰等药效平缓,身材同不久前比起已经显得纤细柔弱,他才推开了屋门。
眼前薛北望刚踩上鞋子,看着白承珏自觉有些不真切,傻乎乎的揉了揉眼睛:“绝…绝玉公子。”
“给我躺好了。”
薛北望急忙回到床上乖巧的拉好被褥,湿润的小狗眼看着白承珏心虚的抿紧唇瓣。
见他这副模样,白承珏走到他床边坐下,温热的指端捏住他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脸颊,慢慢加力,脸颊被白承珏捏的生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白承珏不敢说话。
白承珏力度越捏越重,巴不得在这张脸上留下指印来:“薛公子果真是了不得,出去一趟就被把自己嚯嚯成这番模样,绝玉还不知道当如何夸奖公子。”
薛北望疼的不住龇牙,回避开白承珏的视线,小声嘀咕道:“错了。”
听着那几乎细不可闻的二字,白承珏松手的同时食指弹了一下薛北望的脸颊:“嘴上说错了,心里屡教不改吧?”
“不是这样的……”
薛北望说完,白承珏伸出手掌心有磨破皮的擦伤,薛北望急的拉过白承珏的手腕,低下头温柔的往白承珏掌心的擦伤处吹着凉风,刚刚被捏住脸都不见生气的薛北望,如今懊恼的皱紧眉心,好像白承珏手上的伤比他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口还要严重。
他咬紧后牙,心疼的将白承珏的手圈在怀中,柔声道:“疼吗?”
“疼。”
“都怪我,要不是我……”
白承珏浅笑打断道:“手不疼,看见你躺在血泊里的时候可疼了,薛公子是一眼看不住就往死路闯,要白大哥不来通风报信,我在这宅子里是不是守不到你回来了?”
薛北望想到闵王转身离开的决绝,眼眶红了,他指端温柔的摩擦着白承珏双手柔软温热的肌肤。
差一点此生无缘再见。
在薛北望眼中,白承珏身体孱弱,旧伤未愈,这样一个人却背起他一步步走回新宅,情深义重不知当如何偿还。
若是原来谁说他断袖分桃,他定要了那人的命,可如今圈着白承珏的手,竟想允诺其一生一世。
他低头虔诚的吻上白承珏的指节,一如当初在客栈时,白承珏低头吻上他手指那般。
白承珏身子一僵,从没想过平常傻愣愣的狗子,也有主动撩拨他的一日。
薛北望抬起头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绝玉,我们成亲如何?”掷地有声,听起来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顿时间吓得白承珏急忙抽回手,哪怕平日再能演,望向薛北望的眼神仿若像在说‘不可理喻’。
“薛…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薛北望从怀中拿出玉佩搁置在白承珏的掌心:“我姓薛,名北望,身份是陈国七皇子,母妃因病早逝后,父皇便让我随军历练,此番来此是有要事处理,只要你点头待返回陈国我必以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往后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话说的太认真,认真到白承珏抬着手中的玉佩都不免慌了,他是贪恋薛北望好,贪恋薛北望的温柔。
可让他同一个男子共度余生,简直荒唐!
薛北望以为白承珏还在犹豫,温柔的迫使着他手将玉佩握紧:“我保证,哪怕你是男子身份,这一生我亦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承珏面露难色道:“薛公子有分桃断袖之癖?”
“怎么可能!只因为是绝玉,所以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换做旁人不行的。”
白承珏根本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看着薛北望这傻不愣登的模样,动心是真动心了,可他对薛北望没有半点爱慕之情。
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白承珏急忙将玉佩塞回的薛北望的怀中道:“成亲一事,容我拒绝。”
薛北望失落的垂下眼帘看着躺在怀中的玉佩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白承珏又道:“薛公子现下应当好好养伤,绝玉对薛公子的情谊不过为兄为友,绝无半点儿女之情,若有之前有不妥之处让薛公子误会,绝玉向薛公子道歉。”白承珏说完站起身向薛北望行了个女子的欠身礼。
如今听着白承珏的话语柔柔的打入耳膜,薛北望脸上连笑容都撑不住。
那些依赖,那些柔情蜜语,亦或是撩拨接近难道没有半分爱意参杂其中?全都是他的错觉?
掌心不由扣紧被褥,此时难堪的想要找个洞将自己深埋进去。
屋内安静了片刻,白承珏不住道:“薛公子你没事吧?”
薛北望抬起头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自然,绝玉兄弟多谢你今日相救,无以为报,日后自当……”说到这里薛北望咬咬牙,捏紧的拳头垂向床板,望着白承珏的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情谊,“绝玉我心悦你这件事,我真骗不了自己。”
第24章 我自己的模样?
白承珏哑然失笑:“那你想如何?”
“若你不排斥我,那是否能给我机会?”薛北望想要再度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手掌又迅速收拢,“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话语听入耳却十分陈恳。
那模样小心翼翼,生怕有半句不对,逾越冒犯了他。
薛北望很好,很温柔,透过这张脸能品到他生而为人至今未见过光景。
可喜欢是什么?
他一生连娶妻生子都从未想过。
又何谈与人说喜欢。
薛北望见白承珏面露异色,润了润干裂双唇道:“要实在接受不了,不必勉强。”
寒风吹进房内,他将薛北望的手掩回被褥内。
那双眼仍直勾勾的望着他,等一个答案。
不多时,薛北望终是泄了气,柔声道:“要没这心思,莫要再对我这般,我怕我难以自拔。”
他缓缓收回手,若有所思看了薛北望许久。
薄唇微启,又再度紧抿,下唇在思索中卷入齿间。
再度开口时,眼神中带有一个从青楼赎身的花魁不该有的顾虑:“可是试试。”
这四字不是绝玉说的,不是闵王说的,是白承珏说的。
“绝玉?”
白承珏轻声道:“不做逾越之事。”
“那是自然。”
薛北望笑了,笑的可好看了。
像是得到了珍视之物。
白承珏不懂,若只把薛北望当做一个猎物,他自可以柔情为饵,让其步步深陷。
可若是谈到那些为止的复杂的情感,却不知应当如何处理。
在白丘彦面前,他可以饰演温柔严厉的皇叔。
在白青璃面前,他可以装作黏腻的阿弟。
在薛北望面前,千娇百媚的绝玉,暴戾冷漠的闵王,侠肝义胆的白无名,但这些都不是他白承珏,若真要谈那些情爱,脱去一层层面具,真正的他又是什么模样。
神色中难掩忧虑,点头应承后,反倒是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慌乱的不知接下来又当如何……
薛北望忍痛坐起身,侧头看着白承珏眼底的忧思,柔声道:“你在害怕吗?怕我日后对不起你?”
白承珏猛然回神,僵硬的扬起唇角:“没有。”
薛北望关切道:“可我觉得,你今日与往常不大一样。”
“没有!”白承珏站起身,慌乱的避开薛北望的视线,“都答应你了,还需要揣测那么多作甚。”
“绝玉你要是……”
白承珏打断道:“你伤口有些炎症,恐会高热,我去找大夫。”
“这些琐碎的事让木子去就好。”
“他不在府中。”
一听,薛北望就觉得小混账,仗着他不再府中又欺负白承珏。
火气当时便直冲头顶。
“他不该留下照顾你的吗?这混小子!”
薛北望说着,猛然坐起身便要下床,身上的伤口再度撕裂,点点猩红透过白布。
见状,白承珏蹙眉,按着薛北望的肩膀迫使他躺回床上:“你现在这样是能随意乱动的吗?”
薛北望咬牙切齿道:“别按着我!你这段时间受的委屈,我立马去帮你讨回来!”还要挣扎着起身。
“你再胡乱动一下,刚才的话就不作数了。”
薛北望身子一僵,茫然的望向白承珏道:“什…什么话?”
“答应你那一句。”
刚才还要出去把小木子撕碎的人,笔直的躺在床上,倒像个木头人,眼神巴巴的看着白承珏。
不多时,口中轻声喃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又不是君子。”
薛北望伸出手赶忙抓住他腕口,道:“这件事不能不作数。”
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不知道的恐以为白承珏穿起裤子不认人,倒让这被辜负的小皇子好生可怜。
白承珏轻轻拍了拍薛北望的手背,柔声道:“伤口不再撕扯开,刚才的话都作数。”说罢,白承珏像平日里哄白丘彦那般低头故作数着绷带上的血点子,“好了,我可记着数的,要是多了一点,答应你的话可就收回了。”
“昂。”
白承珏起身,薛北望像个木头人般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见这人乖巧模样,他摇头浅笑,大步朝屋外走去。
出去寻大夫,也不免伤神。
约莫一个时辰,才寻得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大夫过府为薛北望诊治。
白承珏带着大夫进入寝室。
白承珏道:“我扶你起来让大夫看看身上的口子。”
薛北望一动不动道:“你先数数血点。”
“为何?”
“我没动,刚才伤口痒痒都没敢蹭,你数数应当不会多。”
白承珏笑了,倒是垂眸望向纱布上的血点,手指故作在白纱上指指点点,口中默念着数儿,不多时笑弯着眼看向傻乎乎的薛北望:“一个不多。”
“那刚才的话,不会不作数了吧?”
“作数。”
薛北望笑容灿烂,伸出手刚想要挠挠瘙痒难耐的后背,便被白承珏打了一下手腕。
他委屈的看向薛北望,像街头耷拉着耳朵的狗子。
“痒。”
白承珏道:“先别乱动,待会我帮你挠。”
“昂。”
大夫扯开白布看了看薛北望身上的伤口,喃喃道:“究竟做什么的,怎会伤的那么厉害……”
白承珏冷声道:“花钱请你来是看病救人的,闭嘴看病,不当管的事莫要多嘴。”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怯怯的咽了口吐沫。
这次回来后,小花魁少了千姿百媚的风尘气。
多了些潇洒倜傥,玉树临风,好像还比原来凶了些。
伤口再度覆上草药,还在思考他事的薛北望,回过神的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白承珏皱着眉头:“你让开,我帮他上药。”
“啊…好好……那老夫先写药单。”大夫在白承珏的气势下,慌忙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的,眼神都不敢往白承珏身上多看。
白承珏坐在大夫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扁平的木片温柔的涂抹着薛北望身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