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月楼反应特别大,拒绝相信,斩钉截铁地说:“这不可能!”
“除他之外,只有楚然和你知道我还活着。除他之外,只有我和楚然知道你的计划。”
事实面前,江月楼似有些动摇了,面露迟疑:“可怎么会……”
“也许和我一样,被要挟了。本意不是要害你,而是不得已。”
“我去找他问清楚。”江月楼还是坚持要去。
“万一他真的……你会很危险。”
“我有分寸。”
陈余之知道说服不了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提议道:“等天黑吧。现在你去警署,也见不到他,甚至还会陷入险境。”
江月楼知道他是对的,勉强答应下来。
陈余之看了看江月楼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如果白署长真的叛变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月楼沉默片刻:“换做别人,我会动手。但我从没想过会是他。”
陈余之叹了口气,以白金波和江月楼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觉得有些不真实。“先不讨论这个,想想第二方案。楚然曾试图将展君白叛变的消息告诉蔡市长,但被展军长拦了下来。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单凭我们几个,很难和展氏叔侄的力量相抗衡。”
江月楼思索着:“我们需要可靠的外援。”
“没错,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个人选不好找。既要有一定的实力,又要相对可靠。”
他们身边可信之人本来就少,现下又是这样危险的境况,更是难上加难。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没一会,江月楼似乎想到什么,抬头看向陈余之:“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以一试。”
“谁?”
“金大成。”
“他?恐怕不妥吧。”陈余之对金大成有些偏见,“而且他是白署长的人。”
“共事几年了,我还算了解他。可以试试。”江月楼说完,准备先去找金大成聊聊。
临走前他又想起一桩事,回头问道:“对了,可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怎么会落在展君白手上?”
讲到这个,陈余之就咬牙切齿。“是展君白的计谋。死在你车上的那个孩子是他们找人假扮的可盈,目的就是离间我们。”
“展君白的眼里根本没有人命。”江月楼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
“这次他还算信守承诺,我开枪之后,把可盈还给了我。”
听说可盈安全了,江月楼也算放下心头大事,“那我这枪也不算白挨。她现在人呢?”
“安全起见,我把可盈寄养在高先生那里。”
江月楼对高韵很放心,忍不住柔声道:“等一切都结束了,我陪你去接她。”
陈余之点点头,也起身往门口走,“我去趟楚家,楚然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开心。”
江月楼的神情顿了顿,想到她喜欢自己,似有些不自然,但也没反对。
两人分头行事。
金大成忙完一天的工作,独自一人沿着街道散步回家,丝毫没想到有个人正在前方等着他。
当他经过一处巷子口时,突然被人拉了进去,吓了一跳,立刻拔枪防御。但他的动作似乎早被那人预估到了,先他一步拿走了枪,将他的手扭到背后控制住。
金大成一阵心慌,虚张声势地嚷嚷着:“我可是警署的人,敢动我,想上警署的通缉令吗?”
江月楼好笑地看着他卖力挣扎,既不言语也不回应。
金大成挣扎了好一会无果,累得自暴自弃道:“大哥,你是劫财还是劫色,倒是说个话啊。劫财呢,我其实也没什么钱,警署薪水很低的,当然,年关将至是吧,我还是能送兄弟点喝酒钱的。要是劫色,我这样的估计兄弟你也看不上,我给你指条路,暖香阁的姑娘就挺不错……”
他的话越说越离谱,江月楼听着一阵无语,猛然松开手。金大成失去重心往前栽了下,踉跄一步,站稳后不悦地回头,看到来人居然是江月楼,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怎……怎么是你?”
江月楼看着他的窘样,愉快地挥了挥手:“好久不见,金科长。”
金大成迅速爬起来,警惕着后退几步,盯着他道:“你这个杀人疯子,想干嘛?”
“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我是警察,你是犯人。”金大成抖抖衣角,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
江月楼向他走近一步,勾了勾手指:“来抓吧。”
可是金大成忌惮他手里的枪,压根不敢上前,只敢嘴上嚷嚷两句:“我警告你啊江月楼,早日向警署自首才是正途,你可别一错再错。”
“一段日子没见,金科长还是那么多废话。”江月楼掏了掏耳朵,顺手将枪递还给他,满脸嫌弃。
金大成将信将疑地接过枪,不解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说了,聊聊啊。”
“聊什么?”
巷子口外,不时有人路过。江月楼冲金大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往巷子内走去。
“白署长最近怎么样?”江月楼低声问道。
金大成没理解他的意思,茫然答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
“我是说,和之前相比呢?有没有什么你觉得可疑的地方?”
金大成诧异地看着江月楼:“你怀疑白署长?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怀疑警署的署长,谁给你的脸啊。”
“有,还是没有?”
江月楼不理他的控诉,一脸严肃地瞪着他,无形地给他制造了一些压力。他仔细回忆了一会,这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感觉上好像是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对了,他最近还和展司长走得很近。”
江月楼神色一凛,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果然变了。”
金大成不解,凑过去问:“什么意思?”
“白署长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白署长了。金大成,你虽然有时候是有点混,爱胡搅蛮缠,但你不是个没有正义感的人。”
金大成连忙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什么东西?正义感?我没有。”
“你如果没有,就不会在危险的时候去帮忙救人。我现在很认真地告诉你,这是事关景城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必须跟我合作。”
金大成一脸懵地看着江月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江月楼大致跟他说了说事情的始末,他琢磨了一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白金波是叛徒,这怎么可能呢?
恰巧,第二日刚上班就被白金波叫到了办公室,将他申请换枪的单子退了回来,他据理力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好的结果。
临走前,他听见白金波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于是蹑手蹑脚地躲在办公室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
他隐约听到白金波说:“看好你那未婚妻,要不是我和展军长及时赶到,你起事的动作早被楚然透露给蔡市长了!”
“我有件事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楚然的心思,怎么还会迎娶她呢?这可是一枚定时炸弹,虽然暂时按下来了,但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惹麻烦的。”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联系白金波话中的内容,应该是展君白无疑了。
金大成难以置信地吞了吞口水,立刻悄悄溜走。
下班后,他想找江月楼分享此事,却不想,江月楼已经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白公馆,选择与白金波当面对质。
当时已是日落时分,屋内有些昏暗,夕阳的余晖透窗落在临窗的地板上。
白金波刚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利落地拔枪指向客厅中的一个人影。他缓缓走过去仔细查看,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月楼?”白金波喊了一声便住嘴,震惊过后的心情既复杂又忐忑。
“白署长,我回来了。”江月楼隐在昏暗之中,声音波澜不惊,面对白金波,已无往日的亲昵。
白金波放下枪,按下灯的开关,屋内顿时明亮温暖起来。他佯装一切正常,走到江月楼面前,喜悦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吗?”江月楼毫不留情地打断。
白金波微微一愣,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从上次联系过之后,你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我很担心你。”
江月楼悲哀地笑了笑:“担心到,和展司长走得很近,打听我的下落吗?”
白金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解释:“你误会了。楚然来找过我,帮你传递消息。我已经知道了展君白的身份,我和他虚与委蛇,也是为了我们的计划。”
“我该信任您吗?”江月楼平静地站起身,与白金波面对面站着,直视他的眼睛。
“当然,我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那您为什么一直戒备着我?”江月楼说着,目光移向白金波的手:“从进门开始,您的手一直握着枪。”
白金波有些尴尬,忙将枪收起,笑道:“刚才以为是别的什么人,一时忘了收。”
此时,江月楼伸手去衣服里拿东西,白金波做贼心虚,误会他要拿枪,几乎同时拔枪指着他。可谁知,江月楼只不过拿出一张照片来。
他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我们不用演下去了。”直到这时,江月楼才彻底相信了白金波的背叛。
“月楼,我没有别的选择。”
江月楼不理他的推托之词,在他的枪口下,毫无畏惧,将那张照片展示给他看。那是小江月楼、白金波、杨思琪三人的合影,小江月楼紧紧依偎在两人中间,桌上还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还记得这张照片么?”
白金波被勾起往日的回忆,缓缓垂下持枪的手,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他收养江月楼后,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从小苦过来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许愿吹蜡烛的含义,拿着小刀看着蛋糕无从下手。是他和妻子手把手教他做这些,除此之外,还有第一次用钢笔,第一次吃西餐,第一次偷穿他的警服……江月楼的过去,他都记忆犹新。
“那时候,真的很幸福。有你,有思琪,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江月楼看着白金波陷入回忆,内心也有一丝动容。
他听见白金波继续说:“我和思琪膝下无子,一直引以为憾,直到你来了白公馆,我们终于感受到了做父母的快乐。月楼,在我的眼里,你不单是警署的下属,更是我的儿子。这八年的时光,不是假的。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如果在您的眼里真把我当儿子,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放弃我,选择展君白?”江月楼内心挣扎,脸上终于露出痛苦之色。
导致这样的结果,白金波已经无从解释,只好悲哀地笑了笑:“月楼,有些时候我也是无可奈何。但凡有第二种选择,我都不会舍得伤害你。你懂吗?”
江月楼似被他的痛苦神情说服,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冰释前嫌,自然地上前一步,来了个父子间的拥抱。
“谢谢。”白金波哽咽着。
“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么多年的照顾,谢谢。”
两人松开彼此,白金波的视线又落在那张照片上,拿过来仔细端详,说:“书房里有个相框。”
江月楼马上反应过来:“我去拿。”说罢转身朝楼梯走去。
白金波站在原地没有动,心情复杂地又看了看那张照片,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最终选择抬起手,持枪指着江月楼的背影,扣动板机。
江月楼刚刚放松心情,直觉感到身后有异,迅速躲开子弹,转身拔枪,开枪,一气呵成。
白金波胸口中弹,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他站着强撑片刻,冲江月楼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好,我能见到思琪了。”说着,身子再也撑不住,摇晃着倒下。
江月楼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他看着他那张坚毅正气的脸,留下最后的遗言:“我不配做你的父亲,也不配做你的上级,对……对不起……”
白金波缓缓合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月楼含着泪看着白金波的尸体,心里万分痛苦。他伸手用袖子仔细地将他嘴角的血迹擦掉,将他平放在地上,拿回了那张他一直珍视着的照片,轻声道别:“对不起,师父,一路走好。”
第30章 三十
江月楼离开白公馆,失魂落魄地回到楚然的公寓。陈余之也已经回来了,听说刚才发生的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干巴巴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他熬了粥,烧了几样简单的小菜,拉着江月楼在餐桌前坐下,劝道:“是他走错了路,你别太和自己过不去。”
江月楼的情绪有些木然,不想谈这个话题,端起碗大口喝粥,一边喝,嘴里一边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没事,吃饭吧。”
陈余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碗里,还是很忧虑,尤其害怕他的情绪病发作。“别惩罚自己,控制住情绪,江月楼,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江月楼知道他是为自己好,闷声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地吃了片刻,江月楼忽然抬头,问陈余之:“我今天看到报纸,展君白要结婚了?”
陈余之夹菜的动作一顿,含糊地“嗯”了一声。
“定在除夕,一定别有所图。”
陈余之心情有些憋屈,尤其是他才从楚然那里回来。楚然得知江月楼没有死,还是执意要嫁。虽然她不想让江月楼知道,但陈余之觉得不能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