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伸手将干元从地上拉了起来,双手握住傅远的双肩,燕荣桢瞠目欲裂,“不可能,你骗本 王!”
“有什么不可能的。”傅远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漠然的样子好似是燕荣桢在无理取闹一般,他毫不犹豫 的对上九皇子那几乎要藏不住委屈的双眸,说道:“我早就想走了,只不过没有机会罢了。”
燕荣桢瞪大了双眼,似乎对傅远的薄情充满了不敢置信,“所以你的那些柔情蜜意,乖顺体贴,都是装 出来的?”
“殿下喜欢傅远这样,傅远也是想在王府里过得好一些。”
闻言,九皇子踉跄一步,鞋底在地面上蹭出“嚓”的一声,一双凤眸仍没有离幵过眼前的干元,只觉得 心底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好似掉进了长满水草的湖泊中,极力想往上游,却被牢牢地 束缚在水中,解脱不得。
看着燕荣桢备受打击的样子,傅远心里也不好受,可他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其实此次出逃失败以后,他 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最差的也不过就是一死,但他从始至终也没有为自己的离开而后悔过。
他爱燕荣桢,也相信九皇子对他不是一点情分也没有,可是那一点情分,比不上翻云覆雨,生杀在握的 位子,若是这般,傅远宁愿不要。
燕荣桢低垂着眼眸,半身掩在墙边的黑暗中,让人一时看不清神情,就在两人陷入僵持之际,他突然开 口道:“既然如此,就算是装,你也得给本王永远装下去。”
傅远面露惊讶,只看到眼前之人眸色阴翳,似是从地府而来的煞血修罗。
“想要离开本王,不可能,你傅远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本王怀里!”
王府里,小秋背着一个小包袱,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到傅远跟她说好的地方汇合,熟料还没等 她一只脚踏出王府的门槛,便听到一声高暍:“恭迎殿下。”
把包袱甩在身后,小秋连忙跪下行礼,不多时,九皇子的身影便出现在府里,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 的人,此人便是傅远。
小秋登时大骇,一时间只觉浑身冰冷,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耳边只听到嗜血残暴的九皇子一声令下,“今日跟在远儿身边的护卫,全部砍其头颅,悬挂在高墙之 上,以儆效尤,本王倒要看看,这府里到底养了多少废物。”
翌日,九皇子的男宠傅远失踪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城里传播开来,百姓们一边纳罕,一边猜测着傅 远消失的原因。
有人说这是失了九皇子的宠爱,被扫地出门后失踪了,有人说傅远只是面上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实 际上早就受不了这生性放荡的九皇子,这才找到机会逃跑了,还有人说,傅远另有身份,是某个权贵的子 嗣,把他从九皇子手里救走了,总之越传越离谱,比那说书人新出的本子还要精彩。
然不管在外头的传言是多么之滑稽,但九皇子的目的是达到了。
傅远睁开双眼的时候,便看到上方花纹复杂的房顶,心下确认自己这是又回到了王府里,他叹了口气,
知道自己这次失败,恐没有下次的机会了,九皇子接下来会怎么待他,也是一个未知数。
赤裸的双足走下床榻,房内放着几个暖炉,即便不披上厚实的外衣,也并不觉得冰冷,傅远张目四望, 只觉自己身处的房间有种熟悉却又陌生的奇怪感。
他摩挲着房内的梳妆台,再慢慢的走到另一处的屏风后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这间房里,竟然没有 门。
他略略惊讶,伸手四处摸索着,此处是王府不错,却是他之前不曾见过的空间,似乎是一处暗阁,燕荣 桢这是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彻底断了他的自由。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脚步声,傅远忙朝声源走去,双手置于墙上听了一会儿,原是外头的小丫鬟们在 收拾东西,她们忙活不停,但嘴里却时不时聊上两句。
“啪啪啪”,傅远拍响了这面墙,企图引起外面的注意,但过了半晌都没有什么回应。
“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她们听得到,你觉得她们有那个狗胆来救你吗?”
傅远转过头去,燕荣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九皇子面上含笑,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张阴柔绝艳的面 孔不知为何在此刻竟显得有些渗人。
傅远问道:“你为何要把我关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话语,燕荣桢走到干元身旁,想要搂抱傅远,但被其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亲 近,眸间闪过一丝恼意,燕荣桢伸臂一扯,便把人牢牢圈在怀里,他危险的眯起双眼,一字一句的说 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远儿太不听话了。”
“我是想要离开,要杀要剐随便你。”傅远一双明眸亮的惊人,“但那日与我一起的人,是我要他帮我 的,请殿下不要为难。”
燕荣桢笑得张扬,“都到了这份上了,你竟还能想着别人,该说你胆识过人,还是拎不清自己的处境, 愚不可及?”
“我自然知道,如今的后果我也早有准备。”傅远目光如炬,看向九皇子的一双眸里毫无惧意,“殿下, 你可曾知道,对于傅远而言最不重要的是什么?”
第四十三章 笼中的金丝雀
闻言,坤泽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便看到傅远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小刀,他下意识便要躲避,却不料这 把小刀并不是傅远用来行刺他的。
而是...
“远儿! ”燕荣桢一声惊呼,下一秒已经冲上前去,稳稳的接住了干元跌落的身躯。
伸手握住刺入干元胸膛上的刀柄,燕荣桢不敢轻举妄动,那里止不住的鲜血涌出,他只觉惊涛骇浪的寒 意从全身的每一处散发出来,令他眼前发黑。
看着坤泽着急的面容,傅远反而扬起了一丝释怀的笑意,他张开嘴,想要说句什么,喉头却是涌上了一 口热血,最后只能口齿不清的说道:“地位权势,于傅远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这是我与殿下最大的不 同。”
用内力暂时稳住傅远的伤势,燕荣桢一边让人去喊宫里的御医过来,一边下意识轻声哄道:“你莫要再
说了。”
傅远却是摇了摇头,“傅远只想问殿下一个问题,在皇位与傅远之间,殿下可曾犹豫过?”
意料之外的问题,燕荣桢面色复杂,沉声回道:“不曾。”因为他早已决定,不管是皇位还是傅远,他 都要得到。
然而殊不知这两个字听到傅远的耳朵里便是另外一个意思,他心下苦笑,暗讽自己竟变成这般卑微的模 样,又道:“那傅远,与殿下打个赌吧。”
“远儿想赌什么?”
“这一刀,若傅远死了,也算是还了殿下对我的恩情,若没死,殿下,可放我离去?”
怀抱着干元的手兀自攥紧,燕荣桢强忍心底的痛楚,“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本王身边?”
伸手抚上傅远俊逸的面容,然怀中人已经开始意识游离,无法回答自己了。
“只可惜,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偏生这点不行。”
“公子,公子?你醒了吗?”眼前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傅远眉间紧蹙,待昏沉的意识开始清晰起来, 才终于得见眼前人的面容。
原来是小秋。
傅远想要起身,但稍一动弹便觉得胸口一阵刺痛,随后便是是感到眼前一片昏黑,只能乖乖的又躺了下 去。
见干元胡乱动弹,小秋吓了一跳,忙虚扶了一下,说道:“公子你伤势很重,暂且不要乱动。”
傅远侧过脸,看着小丫头担忧的神情,问道:“这是哪里,王府的地下室吗?”
“这是殿下卧房内的暗阁,小秋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小秋回答道,她知道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很惊讶, 毕竟自己在傅远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还真没发现这里面内有乾坤。
任由小丫鬟给他擦了擦脸,傅远接着问道:“现在,外头有没发生什么事?”
“有。”小秋面带犹豫,“公子你离开的那日,殿下大怒,把当晚跟着你的护卫全部都杀掉了。”
原来生性残暴和草芥人命的传言,都是真的,傅远沉默了下来,只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燕荣桢。
“后来,京城里便谣言四起,说是因为您失踪了,殿下才这般生气。”
“你的意思是,殿下故意传出我失踪的消息。”
“对。”小秋点点头,若不是她是傅远的贴身丫鬟,恐也会相信的,毕竟现在大家都这么说,看来九皇 子暂时是不会让公子在外头露面了。
“公子,现在这般,我们还能走吗?”
闻言,傅远摇摇头,这次失败,下次想要离开只怕更难,只能见机行事了。
不过令他讶异的是,这一刀竟然没死成,兴许是因为自己不是习武之人,刀使的劲不对,一时苦笑,从 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一切都开始由不得自己了。
可自由是傅远最为重要的东西,要他放弃,那定然也是不可能的。
这扎向自己的一刀是试探,也是傅远对这段情感的释怀,但傻事做过一次便好了。
“公子,如果您没什么吩咐的话,小秋便先下去了。”看到干元有些疑惑的神情,小秋解释道:“殿下不 让小秋待在这里太久,只能委屈公子一人在此等候殿下回来了。”
原来燕荣桢已经将自己看管至此,甚至不让自己与他人多说一句话。
被燕荣桢的掌控欲惊讶到,傅远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
“小秋告退。”
耳边听着暗门关闭的轻微声响,傅远默默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但许是这周围太过寂寥,他 又身上动弹不得,不多时,便也重新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便感受到了自己身边有着另一道呼吸,微微侧过头去,坤泽熟睡的侧脸映入眼帘,眸中闪 过一抹复杂,经历了这些,傅远还真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燕荣桢。
许是干元的目光太过热烈,燕荣桢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随即睁开了双眼。
两人四目相对。
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燕荣桢心情很好的凑过去,在傅远面上印下一吻,“远儿醒了?那就起来用膳
吧。”
听着这人与往日一般无二的话语,傅远算是知道了,这是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一种自欺欺人 的方式继续过下去。
可九皇子是这么想的,傅远却不打算配合他,他原以为这一刀该让燕荣桢明白他的想法,却不料这人固 执己见的很。
“很疼。”傅远开口道。
闻言,燕荣桢愣了一瞬,紧张道:“远儿哪里疼?”
“这里。”傅远缓慢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也是伤口位置,“这里很疼。”
燕荣桢不说话了,他把干元从床上慢慢抱起来,直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搂在一起,“你本可以不这么疼, 只要你听话。”
呵,傅远无声的笑了笑,“殿下喜欢的是傅远,还是只想要一个乖顺的玩偶?”
“如果是前者,那么就放傅远离去,如果是后者,傅远也不是不可以顺从你。”干元说的坦荡,定定的 看着九皇子,就是这般直言不讳的话语,让燕荣桢感到无所遁形。
“够了。”心上升腾起一阵无力感,燕荣桢沉下脸色,“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放开你。”他深吸了 一口气,“来,本王抱你去用膳。”
“殿下,与傅远同床共枕的晚上,真的能睡得心安吗?”
燕荣桢面色一凛,“远儿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人在酣睡的时候戒备心最薄弱,也是最好下手的时机。”对上坤泽此刻已然变得冰冷的双眸,傅 远笑道:“殿下是不是觉得很冒犯,想杀了傅远?”
“本王没有。”
“是因为傅远目前还没有妨碍到你的利益是么,甚至还能为你带来一点价值。”
此话一出,燕荣桢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你从何得知?”
“不管如何,傅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事已至此,还望殿下看清现实。”
“看清现实? ”似乎被这几个字刺激到,燕荣桢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一般,他自嘲道:“本王从小 到大,最学不会的,就是看清现实。”他若是看清现实,早就跟那些坤泽皇兄一样,嫁给某个国家的某个皇 子,或是朝臣当夫侍去了,这般相夫教子日复一日的生活,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噩梦。
傅远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跟燕荣桢已经无话可说。
把干元从床上抱起,小心翼翼的坐到桌前,将人放到大腿上,燕荣桢拿起桌上的小碗,放到嘴边轻呼了 一下,再递到傅远嘴边,“来,红枣莲子粥,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傅远皱了皱眉头,他不习惯被人这样服侍,“我可以自己来。”
话音刚落,燕荣桢沉下脸色,冷硬的道:“那便不要吃了。”转而将碗放下,发出“砰”的一声。
两人模样亲密,却又好似隔阂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在这个暗阁中形成了一副诡谲的画面。
就这样,傅远和燕荣桢开始了冷战,只不过都是傅远一方面在漠视九皇子,而九皇子却当做若无其事罢 了。
原以为燕荣桢会因为自己的态度而发怒,但是过了许久,两人却形成了另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令傅远 也一时看不透,坤泽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也知道,一味的跟燕荣桢反着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他也不可能会让自己出了这道房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