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是真的气疯了,明明已经约法三章,明明他已经慢慢的向其示好。
那人竟然从五天前就开始骗他,什么习惯半夜起夜,什么从马上摔下需要一天来恢复,他都同意了。
没想到辰末允竟用他对他的纵容来算计他。
他想着,看辰末允的眼神渐渐失了温度。
果然对于一个“玩物”是不能太宠的,他想逃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所掉落的地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空山寂静,飒飒的风吹拂着每一片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枯叶乱飞,飘落到水中时溅起一阵阵涟漪。
浮到岸边的水浪打乱了辰末允的倒影。
他坐在岸边,沿着长而见不到尽头的河水发呆,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清澈的水面,眼神有种不易察觉的伤,淡淡的,似乎一挥即散。
“你为何如此熟悉这里的地形?”安奕承半跪在竹条前,用他提前搓好的树皮将其捆好。
他准备做一个简易的竹筏,顺水流下去。
为何那么熟悉这里呢?
那时候瑶国与霖国一战,林洛白伤亡惨重,霖国士兵将他们逼上了这座山。
他带着仅剩下不到五十个的将士和姜泽攸在浓密的丛林中躲躲藏藏,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也就是他带笑言一行人躲避的那个山洞。
他们足足被困住了三天,每日以草根树皮为食,到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这些常年行军打仗的粗汉子倒是无所谓,但是京都来的娇生惯养的皇子却生了病,发起了高烧。
辰末允最终决定,和一小队人去将敌军引开,这一去便是摔入了万丈深渊,幸运的是,这看似可怕的悬崖下方竟然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水。
他失踪后,瑶国的援兵刚好救走了还被困在山洞里剩下的人,而和他一起引开敌人的将士们,只剩他一个。
若他们知道自己付出性命保护的人最后要了他们拼死追随的主帅全家性命,不知又有何感想。
“殿下,我护你回霖国京都,然后就此分别吧。”
他上前,拿起树皮搓成的绳子仔细地捆着竹子,对安奕承的问题避而不答。
安奕承手下动作一怔又像没事人一样忙起来,并未去回答他。
“我救了您两次,殿下虽然平时可恶了些,但也是懂得知恩图报吧。”辰末允看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见他还是没有如任何反应,辰末允有些着急了。
“你捆着我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殿下已有苏护卫,府中也养了不少的男宠,姿色皆不在我之下……”
“差远啦。”他打断他,又抬头去看他,竟然有点像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小狗狗的模样,这哪里是安奕承啊。
辰末允索性闭了嘴,加快速度制作小竹筏。
竹筏入了水,虽然很简陋,但还是能撑得起两个人的重量。
辰末允坐在船头,安奕承则坐在船尾。
竹筏顺着水往下流去,四座皆是高耸的石壁,有些有几抹绿色装扮,有些则是光秃秃的。
飘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空中袅袅炊烟。
安奕承将竹筏停到岸边,跟在辰末允身后走着,他离着他有十步之远,一路上两人皆是不言语,各自内心都藏着事。
又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城门,平原城,是霖国的城池。
辰末允停下,“就送殿下到此处吧,进了城,自会有官员送您到都城。”
他既然未同意他走,就只能趁现在还未在他的掌控之中,提前离开。
“阿允。”难得他如此正经的唤他,“和我走吧,离了我,你又能去哪呢?”
安奕承一上前,辰末允就警惕地往后退去,拔剑指向他。
“我已是身受重伤,你若在强迫,我也不介意拿着这副残躯与你决一死战。”
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立在那里,拿着剑的手都是抖的,可是眼神中的坚毅还是将安奕承狠狠地刺伤了。
就那么讨厌他吗?
“好阿允。”他笑到,甜甜的,毫无攻击性,“陪孤到京都吧,好好和司慕青,还有笑笑道个别,孤会放你走的。”
“当真?”辰末允半信半疑,迟疑的将剑慢慢的放下。
自那次他离开后,就不知道司慕青如何了,他答应过原身要好好护着她的。
“当真。”他笑得真诚且灿烂,一双眼睛看上去不像个会食言之人。
辰末允忘了这人极其善于伪装,上一秒与人言笑晏晏,下一秒就可以至其于死地。
平原城城主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肥头大耳,说起话来,总是会喷口水。
前些年,参加朝廷围猎之时,有幸见过他们英名在外的太子殿下。
所以一见到安奕承,并不是去怀疑他的身份,而是就拖着肥胖的身子笨重的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然后就开始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在安奕承的衣服上。
说他们的太子殿下受苦了,又责备自己没能力,未帮其分忧等等之类的,异常的伤心。
辰末允想,可能他的父亲死了,他也就是这么伤心的。
安奕承扶额,旁边的辰末允却乐开了花,没人能制住的安奕承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城主制住了,真是一大奇闻。
他笑着笑着,就看到了安奕承看向了自己,不禁止住了笑容,连忙看向别处。
原来,那人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为何自己以前总是喜欢惹他哭呢?
他想着,直接推开胖城主,从离辰末允十步到了五步,突然,他觉得辰末允好清瘦,瘦得让人心疼。
他想拥他入怀里,又怕好不容易正常起来的关系又被破坏了。
他们在城主的府邸修整了两日,就坐上城主为其准备的马车,开始上路了。
也不知苏子瑜他们怎么样了,安奕承不在京都的这半月,安泽锡拔掉了他多少的眼线。
或许,父王以为他死了,已经立安泽锡为太子了也不一定。
第三十四章 终是心软着了道
平原城是离霖国京都最近的一座城市,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虽然不如都城的繁花似锦,但是民风开放,热情好客。
他们待的这两日,竟然有不少少男少女偷偷塞信到城主府,表达爱意。
安奕承在人前都是一副言笑晏晏,平易近人的模样,收到信比不喜交谈的辰末允要多出一倍。
就更加得意了,架着马车都是神色飞扬的,像只开屏的孔雀。
辰末允靠着车门坐在安奕承的一旁,一身灰衣,一头乌发高高地抓起,露出让人想入非非的秀颈,整个人干净利落,十分英气。
安奕承竟然有种冲动,想握住他的脖子往车里带去,将他衣衫剥尽,看他在身下喘息求饶的模样。
“孤还是喜欢你半散头发的样子,要柔些。”不如这般的勾人心弦。
安奕承还想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的,硬是将后面的半句话生生咽下去。
孤傲的美人并不搭理他,干脆闭上眼睛,反正确定司慕青无大碍后,他就要离开了,离开眼前的这个人,参军升官,受霖帝赞赏,然后吞并瑶国
突然一只手环上他的腰,点上了他的穴位,然后将他往自己身上搂去。
“安奕承!”他怒到,睁开眼,眸子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若敢对我做什么,我辰末允发誓,只要活着,必取你性命。”
终是大意了,这几日安奕承一副乖巧,改过自新的样子,将他糊弄了过去,以至于对他的戒备心减了不少。
“好阿允,别气呀,孤只是想抱抱你。”他装乖撒娇,用下巴蹭蹭辰末允的耳朵,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像一只讨主人开心的小狗狗,辰末允见他无赖,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随他去了。
安奕承窃喜,竟大着胆子去咬他的耳朵。
“安奕承!”要不是动不了,他真想割了这人的蛇头。
软糯灵巧,总能勾起他的情浴,真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动弹不得的感觉。
“好阿允。”声音温柔带了丝魅惑,“就亲一下好不好,你马上就要走了,走之前怜惜怜惜我这孤寡的人吧。”
“好阿允,就一下,过完瘾我就松开你。”安奕承竟然在他的面前自称我。
那人继续胡搅蛮缠,实在是恬不知耻。
“你若再得寸进尺,我……我就……。”他气得脸色通红,半天说不出下句话。
主要是安奕承油盐不进,辰末允也不知道拿什么威胁他的好。
“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逗得安奕承轻笑。
“好阿允,我解开你,你可以不走吗?”他蹭蹭辰末允的耳朵,撒娇中夹杂了些恳求。
“不可。”怀中的人十分坚定,并未看到身后人在听到他的答案后,一改人畜无害的模样,眼神凌厉,有一闪而过的阴沉。
他解开辰末允,一言不发,驾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像疯了一样。
辰末允早习惯他的阴晴不定,也不大惊小怪,扶着车门,让自己不会因为颠簸而伤到。
很快的,就到了城门下,但是安奕承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像是要直接冲向进城的人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安奕承,停下,我不进城。”
进了城就是他的地盘,在想逃,就怕不是那么的容易。
安奕承不听,赶车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你在不停,我就跳车了!”眼看就要撞上城门还来不及逃离的人,他又再次吼到,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安奕承闻声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眼眶微红,看向已经下了车的辰末允,不解地问着,声音有些微颤。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就那么着急走,连城门都不愿意进吗?”
安奕承用手去捂住眼睛,不想被辰末允看着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一串泪水还是流过了他的面颊。
“我承认,之前对你不好,可是我们已经约法三章了,我……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完全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抱歉,殿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辰末允叹了口气,他最见不得人哭了。
“阿允!”他一把抹掉眼睛上的眼泪。
辰末允听到他唤自己,最终还是有些不忍,转身,向他作揖。
这一拜,算是对他们之间的恩怨彻底地说再见,下次再相遇,再无瓜葛。
“阿允,最后抱我一下,可以吗?”他央求着,一双红红的眼眨巴眨巴着,可怜极了。
辰末允无奈,又禁不住他那可怜模样,就点点头。
安奕承下车,将双手张开,连同辰末允的胳膊一起搂入怀中,紧紧地,很不舍。
辰末允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搭上了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像是在安慰他,没有看到安奕承脸上耐人寻味的笑。
下一秒,只觉得颈间一痛,就昏倒在了安奕承的怀里。
他手搭在辰末允的弯膝,一用力,将清瘦的人抱起,往马车里带去。
安奕承失踪的这半月,朝廷太子党羽一直坚决抗议另立岑王为东宫之主,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殿下。
但是城中防守最重要的位置都替换上了安泽锡的心腹。
他安插在岑王府的人几乎被连根拔起,就连在宫中的线人也只剩下一两个。
与安泽锡的这一战,他虽未死,但是损失惨重。
安奕承换上官服,奔波了一路,饭都没有吃,就急得往宫里去。
霖帝坐在书案前,正埋头眯眼看着奏折,离去之前,他还是个神采奕奕的国君。
再见时,满头华发中才有几根青丝,他的父皇真的是老了,就连他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儿臣拜见父皇。”安奕承跪下。
霖帝抬头,揉揉眼睛,大喜过望,笑到:“朕就说,朕的太子福大命大,不可能会死的。”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人,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自从听到安奕承掉下悬崖的消息后,霖帝就病到了。
他从小就将安奕承当做储君才栽培,好不容易看到他一步一步地成长,看到他可以独当一面,可以接下霖国皇位的时候。
他们竟然说他死了!
还好,安奕承还活着,完完整整的在他的面前。
父子俩传了晚膳,将皇后和容璃公主都唤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
辰末允睁开眼睛,轻揉后颈,还是觉得一阵酥麻。
没想到,这夕颜阁竟然那么快就重建好了,他屋中的陈设竟然与他离去之前的一模一样。
他从床上坐起,身上换了件暗红的直襟长衣,袖口是银丝缝制而成的云纹滚边,不如白衣的清冷,这一身倒显的他霁月清风。
墨发如瀑布般倾泻而落,散在腰间,肤色胜雪,一双眼透着疲惫与怒气。
他纤细白皙的脚踝被一条铁链子锁住,刮出一道红痕,另一端牢牢的锁在床头,另一只脚踝上带着了圆环的银色铃铛。
安奕承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辰末允下床,每走一步就发出丁玲丁玲的声音,吵得他心烦。链子的长度竟然连桌子的距离都过不去,更不要说去够桌上的茶水。
“有人吗?”他试着喊下。
话音刚落,苏子瑜抱着剑走了进来,看着他,没好脸色,“干嘛!”
“我想喝水。”他也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