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看着恢复本貌的樊奕,在心中暗叹一句: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这少年还目光清正,笑容得体,态度更是不卑不亢。她忽然明白一向只喜女色的长子为何会对这少年动心,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她处于适龄之时遇到这么个人,说不得也要思慕一番。
可惜,这样好的人,已是别人家的,且不容觊觎。她那傻儿子看来是没指望了。
陆夫人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依旧笑得亲切,她道:“妾身冒昧问你一句,这孩子,可是我们陆家的后代?”
樊奕一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于是十分坦然的答道:“奕视陆兄为亦兄亦友,并无情爱之意。在奕遇困之时,陆兄慷慨相助,奕心中十分感激。”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这一年来,奕受陆家照顾良多,更是给陆兄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奕也该向陆兄辞行,不能再麻烦他了。陆家的恩情,奕来日定会报答!”
陆夫人闻言,心下一慌,连忙道:“不!樊公子!还请听妾身一言,你大可安心住下!妾身之前确实起了让荣儿迎娶你进门的心思,但那是妾身以为这孩子是荣儿的骨肉,如今知晓这其中有误会,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只是……妾身可否问一句,这孩子的生父是?”
樊奕皱了皱眉,私心里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陆夫人见他犹豫,于是苦笑一声,道:“昨日荣儿的父亲被官府押入大牢,我们花了大力气,才打探到是上面的意思。有人不满陆家长子的婚事,才有此动作。而之前正是因妾身张罗着荣儿与你成亲……樊公子,看在陆家对你不薄的份上,还请你告知一二。”
樊奕闻言,瞳孔微缩!
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陆荣父亲入狱,是因为陆家定下了他成为陆家长媳吗?
简直是荒谬!
樊奕沉默许久,才道:“夫人,您会不会听错了?奕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不可能有此能力令陆家主身陷牢狱。”
陆夫人这回是真急了,道:“樊公子,妾身也不是一定要你些什么,你只要告诉妾身,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妾身好去想办法救出我家老爷。”
樊奕又是一阵沉默,一股怒气从他心底涌出。
按陆夫人的说法,季兰殊早就找到他了,也知道他现在住在陆家。
在得知陆家有迎娶他的打算后,毫不犹豫的打压了陆家!
这算什么?
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季兰殊还真对他念念不忘?
哦,说不定季兰殊那狗逼还知道他已经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季兰殊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就那么见不得自己好?非要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现在估计别人都知道他樊奕是季兰殊的小情儿了吧?!
还用手段逼迫对自己有恩的陆家!
季兰殊!你这个大昭楚王爷可真是权大势大!
樊奕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咬着后牙槽,极力压制怒意,说道:“小歆的生父,是楚王爷季兰殊。”
陆夫人闻言,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得陆家要完了。
她之前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妄想要将楚王爷的人给娶进门!
她一脸惨白的看向樊奕,低声道:“多谢樊公子告知,还请您放心的在这里住下,陆家绝对不会再有那等不自量力的想法!”
樊奕心里也乱着,见陆夫人这样表态,面有愧色的道:“是奕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夫人放心,我这就想办法。”
陆夫人神色一变,喜道:“樊公子!此言当真?妾身在此先谢过樊公子了!”
樊奕摇头:“夫人不必如此!此事本是因我而起。”
陆夫人并不这样想,樊奕在这庄子里住了一年,陆家什么事情都没有。陆家有此一难,全是因她而起,楚王爷可不管她知不知情,在他眼中,自己要与他抢人,这楚王爷心里还能痛快?!
陆夫人心中十分清楚,她还是道了谢,这才告辞。
樊奕送她出了门,就立即召集了庄子里的所有仆役。
望着院子里站着的一排人,他寒声道:“谁是季兰殊派来的人,给我站出来!”
樊奕实在是气得很了,不管不顾的直呼楚王爷名讳。
季兰殊既然能知道陆家的动向,必然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那混蛋,樊奕就气得要发疯!
亏自己还以为躲得天衣无缝!
更以为这一年过去了,季兰殊那厮早就见他抛之于脑后,不想自己早就活在他的监视之下!
樊奕都不敢想自己被监视了多久!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众人,底下的人却面面相觑,一脸迷茫,一个两人都站着不动。
樊奕见状,冷笑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顿时有三人站了出来,她们当中两个是粗使丫鬟,一个是除了倚翠外的令一个大丫鬟琥珀。
樊奕将她们留下,把其余的下人全部遣散。
他盯着这三人,目光锐利,神情阴冷,幽幽的道:“告诉你们的主子,我要见他!”
第58章 等待
樊奕撇下这句话,也不管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几人,怒气冲冲的抱着小歆就回了正房。
大丫鬟琥珀强自镇定,立刻吩咐了剩下的两人:“你们退下吧,尽量别出现在樊公子面前。”
两个粗使丫鬟忙不跌的点头,便退了出去。
樊公子即没有将她们打发出去,这事儿于她们而言,就算是过了。即使樊公子有何不满,也不会对着她们宣泄。
在庄子里半年,她们已然了解到樊公子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公子,虽面冷,却最是心软,从来赏罚分明,不是那等拿乔蛮横的难缠人物。
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也是如沐春风般温和。
琥珀不由暗叹,终是她们不对,一奴侍二主,樊公子生气也是应该。
等汇报过左护卫,她要不要向上面提出日后只跟在樊公子身边?
她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在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出了庄子直奔城中的春苑。
且不说左五得知樊奕要见自家王爷的消息是何等震惊,远在江城的季兰殊在收到左五传回那一张薄薄的纸张,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心中徒然腾起的狂喜差点将他淹没!
小樊说与自己两情相悦!
小樊说当初他要离开,是想让自己时常能记挂着他!
季兰殊来来回回的将那短短几行字看了又看,恨不得将这些美妙的字盯出一个个窟窿来!
他难掩兴奋的在房中不停踱步,终是忍不住唤了人来:“让他们尽快把后续收一收,本王有要事须出趟远门,时间紧迫!”
属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彼此眼神中皆看到了震惊!
王爷有多久都不曾露出这幅喜悦的神色了?
他们是知道今日又有杭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的。
不管老五那边传回了什么事,总之!感谢老五!
王爷的心情好了,他们往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再如之前那般如履薄冰不是?
属下们心里也是喜气洋洋,只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各个都脚下生风的领命而去。
季兰殊则去了兰仪园,斜倚在凭栏边上,一手拿着那张让他喜悦不已的信函,与另一只手上的画重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避过画中人的脸,细细的打量。
再等等,小樊。
曾以为你更想自由独处,即使我知你身在何处,也并未想过将你接回来,如今我即明白你所思所想,断不能再让你再漂泊在外。
再等等,等我将身上的差事处理完,定要亲自去接你回府。
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扶过画中人的脸,眼里漫出无尽的柔情。
三日后。
王府里的藏身于暗处的暗卫们眼睁睁的见着自家王爷对老管家草草交代了点什么,身影便如一阵风般刮出了王府。
左二眼力好,隐约瞧见了王爷手中好似握着张字条?
于是立刻凑到左四身边,问道:“老五又传回了什么消息?我看着王爷最近容光焕发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左四将刚到手的字条摊开给他看,笑道:“你自己看。”
左二立刻低下头,等看清那字条上的消息后,忍不住嘶了一声!
——哥哥们,请务必做好迎接王爷长子归来的准备!还有!切记不可怠慢有可能成为我们主母的樊公子!切记!
左二抽了一会儿气,又对左四说道:“王爷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有了长子!我们这些跟在他身边的下属,是不是也该抓紧了?不然等小公子长大需要贴身小厮与护卫,我们的下一代还不知道在哪,这可不太好。”
左四闻言,居然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于是跟他合计:“你上次提的那家姑娘如何?不如找个机会让弟弟相看一二?”
左二啐了他一口,道:“你不会自己去找?哥哥我好不容易相中一个,你居然胆敢明抢?是不是皮松了?欠收拾?”
左四立即跳开八米远,抬手招架住左二的忽然发难,嬉皮笑脸的道:“二哥!住手!有话好好说!二哥!我这不是嘴瓢了,顺那么一下口!停!打住!弟弟这就去找行不行!”
两人一路打着,浑然不知他们的主子带着左一已经直接骑上马,挥着马鞭直奔镇江的港口。
樊奕在庄子里安静的等待了好几日。
在这几天里,他的作息虽然依旧如往常一般,并无异样,实则心中满是担忧。
不知陆家主现今可被放了回来?
陆荣已经好几天不曾出现,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樊奕明白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他们注定也成不了朋友,更别提陆荣的父亲因为他而遭受这等境遇。
换了是自己,也只怕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
可陆荣是他难得欣赏有谈得来的朋友,樊奕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也难免会感到失落与伤感。
樊奕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臭的味道。
他猛一回神,就发现自家儿子小眼睛小鼻子一皱,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樊奕立刻对站在一旁的倚翠道:“打盆温水来。”然后熟练的抱着儿子进了温暖的内室。
小歆果然是拉臭臭了。樊奕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心里一片柔软。
“看来我们小歆也是个爱干净的小帅哥呢!”他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宝宝白嫩嫩的小额头,轻声笑道。
细心的给儿子清洗干净,又换了干净的小衣服,再用小包被包好后招来奶娘,让她带儿子出去喂奶。樊奕这才慢慢坐在临窗的大案前坐下。
他要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按照原本的规划,他只麻烦陆荣一年半载的时间,受陆荣的庇护顺利生下孩子,在这段时间里,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回馈好友。
他确实也做到了,尽心尽力的去引导陆荣,让他在学业上慢慢摸索门道,然后进步。
只是还是他欠缺考虑,没将好友身后的陆家考虑进去。生生搞成了这幅局面。
樊奕并不是不能圆滑的解决他与陆荣之间的问题,但以前的经历并不适用于现在,他是真心将陆荣当成好友,自然不能对他使出暧昧又敷衍的态度,再可劲儿的拖着他,消费他的感情。
在这一年里,他时不时通过陆荣,将自己的画买了出去,现在手上也算有些积蓄,但是要养小歆,这点积蓄就不够看了。
他必须尽快去参加秋闱,然后在次年进贡院考进士,有了进士的名头傍身,人脉也就自然能拓展开来。
只是原先想着能与陆荣一起进京的打算是不成了。
就这样失去一个好友,樊奕心中满是黯然。又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好友家落入此等境地,他更是自责,深觉自己亏欠陆荣太多。
这股情绪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积聚,毫不违和的全化成了对季兰殊的愤怒。
樊奕神色阴郁,盯着窗外的老槐树,抿紧了双唇。
他不知道季兰殊收到自己想见他的消息后,会不会真来见自己。
要是季兰殊来了,他这有比帐要和那混蛋好好算算。
第59章 相见
今日的杭州府街道出现一桩奇事——远在江城的楚王爷现身杭州府。
百姓们新奇又探究的往街道上涌去,又怕冲撞了仪仗队,只敢挤在街道两旁围观。
毕竟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不是?平生见这一回,也够吹嘘上好一阵的了。
大昭朝亲王的仪仗从街道另一处浩浩荡荡行来。
年轻的楚王爷眉宇轩昂,斜斜靠坐在轿子里,一副慵懒神态,前后有随从、护卫,开刀锣,助威鼓随行,十分壮观。旁人见了无不避让,紧接着下拜行礼,更有那消息灵通之人暗自与人小声嘀咕:
“听闻这楚王爷不顾辛劳从江城远道而来,是为了接寄居在咱们杭州的王妃!”
“啊!居然还有此事?可楚王妃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哎?楚王爷何时成了亲?”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楚王爷早在一年前就向当今请了旨赐婚!王爷本人也不复那风流作派,这一年来甚是勤勉,听说还办了几件大差事!啧啧啧!也就是咱们这楚王爷受宠,能随意出入各地,还不用传召就能直接进京!这殊荣,大昭朝里独一份啊!”
“老兄!您这消息可真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