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纥奚佶伦仰头大笑,“慕容永,你的这个小媳妇倒是难得,美艳无双,武功不凡,跟你绝配。”
连成衣的脸立马红了,“你、你、、”
萱城还是第一次在连成衣的脸上看见如此颜色,明朗如阳也会有娇羞的一日。
“这是草原各部落和边境数郡的地图,你拿着吧,我想,对你有用。”纥奚佶伦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标注满满的布帛递给萱城。
萱城怔住。
“我知道,你想回中原,可是草原辽阔,没有地图,没有方向,你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拿着吧,算你欠的第二个人情。”
“什么,第二个人情?”萱城干脆不接,纥奚佶伦不再废话,直接塞到了他的怀中,“等你还我人情的那一日。”话落,他转身就走。
“喂。”萱城在背后叫住他。
“没有那一日的。”
纥奚佶伦回眸邪魅一笑,纵身跃入马上,扬声催马而去。
“待我向你兄长问好。”他的回音传了过来。
萱城捏着手里的布,望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心里一时无比复杂。
他从来就不欠任何人情。
此生,他唯一欠下的人情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慕容永走过来淡淡的说,“我们该走了。”
萱城摊开地图来看,他们此刻似乎已经远离了纥奚部落,再往西行九十多里便是朔方郡,往南行一百二十多里是雁门郡,若是南下去晋阳,那他们应该回头往东南而走。
“慕容永,你来当向导吧。”
慕容永点了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当日,他们便从草原启程向东南而行,到了晚上的时候,约莫走出了八十多里的行程,水草反而愈发茂盛了,河流不止,纥奚佶伦说的没错,草原辽阔,漫漫无际。
“今晚,我们便露宿在这草原上,以天为被,以地为榻,二位,难得喔。”三人将手中的骏马安置好了之后,便停歇在这稀疏星辰的夜色草原上。
连成衣和慕容永谁都没有抱怨,因为他们心甘情愿。
这一夜,当真实现了萱城曾经念想的那般,躺在草地上望夜空星辰。
他无法入睡。
一是,他不敢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的黑夜中沉睡。
二是,他要睁着眼睛看天上的星星。
他将头枕在手臂上,眼睛微微睁着,上头的夜色太黑,以至于那些稀稀疏疏的星星完全没法清晰的入眼,更没办法数的清楚了。
这时,他却听得身旁的连成衣在一声一声的数着,“一、二、三、、、一百、一百零一、、”
“有这么多颗吗?”萱城不禁蹙眉。
“一百五十、、、二百零二、、”可那细细的声音响在耳畔的时候,他还是信了。
于是,他跟着连成衣的节奏数起了这难以辨认的星星。
最后,他口中的数字停留在了三百。
不是因为星星被他数完了,而是因为他实在看不见了,眼睛都酸了,手不知何时搭在了脸颊上,触及之处竟然一片湿润。
萱城终是阖上了双眼。
迷迷煳煳之中,身上似乎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遮盖住了,他懒得去纠结,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弟弟,我想你。”
“弟弟,我想见你。”
………
“弟弟,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弟弟,你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
萱城难过极了。
为什么,他会难过。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他脸上的时候,萱城怔怔的望着自己身边早已空空的草地。
“慕容永,连成衣。”
他们去哪里了?
身上盖着的是慕容永的衣服,他将自己的衣服给自己盖在身上,他是如何渡过这凉凉黑夜的?
思绪正在沉思之际,忽而斑驳的光线中走来一对璧人,他们的身姿愈发清晰了,终于,萱城看清了。
他噙起一丝淡笑,望着二人在自己面前对影成双,真好啊。
“你们去哪里了?”
“喏,我们去前方的树林里打猎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达晋阳,我们可不想被半路饿死。”
二人捡来了干柴,架起火堆,将手中洗拨干净的猎物放在火堆上烤起起来。
“你,快去洗脸,前方有一条河流,水特别清澈。”连成衣如今对着自己也没大没小起来,萱城无奈的摇摇头,谁叫自己看上他宠着他了呢。
萱城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披在慕容永的身上,埋头在他耳边低声了一句,“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干了好事?”
慕容永的耳垂即刻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响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萱城摇头轻轻笑笑,径自走向了远方的河流。
————————
一天之内是绝对不可能达到晋阳的。
因为他们在午时时分才抵达边陲的雁门郡,雁门郡本就处于草原和中原的交界地带,出了雁门郡往北便是茫茫草原,而穿过雁门郡便进入了真正的中原。
雁门郡内胡汉人杂居,街市上有草原而来的牛羊肉买卖,也有中原的布帛绸缎,还有西域而来的茶叶药草生意,三人走在街市上,萱城环顾了一眼,问着身边的二位,“我们去吃饭吧。”
“连成衣,我们还有多少钱?”
连成衣道,“不多。”
“在草原上的时候我们又没花钱,怎地不多了?”
“你还说,当初我们去草原的时候,你还在盘算着怎么挣钱,结果呢?一钱都没挣到,幸好不用花钱,要不然,此刻我们就真的成了叫花子了。”
“我倒有一个主意。”萱城瞅了二人一眼,“就是不知该不该说?”
连成衣嗤笑,“是你口里的话,哪有该不该说,只有你想不想说。”
“嗯。”慕容永亦是一个字回应,表示他觉得连成衣说得对。
“那好,我可说咯,我们把这三匹草原骏马卖了,再去买中原的廉价马匹。”
“亏你想的出来,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在中原,用不着跟谁赛马,就中原这比骡子还小的马也未尝派上用场,可以,我赞同。”
“那好,我们去西市卖马吧。”
雁门郡的西市有专门设立与草原和西域的交易场所,来西市做买卖的人还不少,三人牵着手中的草原骏马,挑选了一处好的地段,站好了位置,有货物在手,街上还有雇主,可三个人谁都开不了口去吆喝。
萱城左瞧瞧右看看,慕容永是绝对不会率先开口的。
连成衣暗自偷笑,他在笑萱城的这个主意太笨了。
明明凭借一纸书信就可以换来钱物,硬是被他搞成要自己动手赚钱。
“你看,我们这么好的骏马,怎么没人上前来问问呢?”萱城明知故问。
“你倒是喊起来啊,你不喊一声卖马喽,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连成衣嘲笑道。
说的也对,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法出口,想他堂堂一介王公,怎么沦落到靠卖马赚钱的日子呢?还是别人送的马。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靠自己而活。
如是想着,刚要大声喊出口,耳边的一声吆喝却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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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晋阳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快来瞧快来看,上好的草原骏马,五十钱一匹,两匹马八十钱,三匹马一百钱,快来瞧啊。”
萱城转头一看,连成衣笑的阳光灿烂,一手轻轻的捋着骏马的脸颊,一手招揽来往的过客。
一时间,有人上前问询起来,“你这马是从哪里来的?”
“这位老爷,一看您就是个识货的,我手里头这匹骏马,可是来自纥奚草原上,你瞧,此马强壮高大,匀称美丽,来,你来摸摸看。”连成衣邀请那问马的顾客上前,身边不断有人凑了上来,萱城看的出神,想不到连成衣还是一个做销售的好苗子。
“你看,它颈上的长鬃浓黑,流泻着力量和威严,它背上的毛发红中泛着金色,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你再看它的眼睛,两眼放射着逼人的光芒,瞳仁就像夜光琉璃珠一般,能照出人的影子来,你看它的尾巴,翘得多高,似乎在夸耀自己就是一位王者,你摸摸看,摸摸,这毛发多光滑啊。”连成衣拉着客人的手去抚摸马背,慕容永脸色暗沉,萱城轻轻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你看他多会骗人啊,我怎么看不出来这马是王者啊。”慕容永不理会他。
萱城又走到连成衣身边,帮腔道,“哎呀呀,这位客人一看就是识马的高手啊,你瞧瞧,瞧瞧,这马脖子的这一撮毛发垂下来多浓厚啊,刚健有力,宝马啊,才五十钱,你若不要,我们可要卖给这边这位客人了喔。”说着,就要牵着马转过去,这时候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看马的顾客。
“等等,我要了。”
“三匹马我都要了。”
“好嘞。”萱城扬声喜道,“来,这宝马就交给您嘞。”
——————
三人卖了马,得了一笔钱,笑吟吟的走到了一家客栈。
“几位客官,住店?打尖儿?”小二满脸风光的迎上来就问。
“打尖儿,…吃饭,上好的座儿。”萱城重重咬道。
“好勒,几位,上面请。”
有钱就是好啊,可以任意吃喝玩乐了。
连成衣小声败坏他的兴致,“刚换了一百钱,加上之前剩下的几十钱,并不多,你可不要挥霍。”
“还不是你,一匹马五十钱,为什么三匹马一百钱就卖了呢。”
连成衣理直气壮,“我那是策略。”
“策略?你为何不讨价还价,还不等主顾讨价还价,你倒自己买一送一咯,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啊。”萱城话中带着讥讽。
“那你怎么不去卖。”连成衣一语怼过来,萱城失口无言。
三人坐了下来,小二递上了菜单。
“几位,我们这有上好的秋露白,竹叶青,荷花蕊、寒潭香,桑落酒,菊花酒,几位要点什么酒呢?”
“我们不喝酒。”
“那我们这里有西域名茶银松,恩施玉露,蜀地茉莉花茶,峨眉竹叶青,蒙顶甘露,屯溪绿茶,洞庭碧螺春,几位,喝什么茶?”
这么多茶,萱城望着身边的二位,“蒙顶甘露,可好?”
慕容永点了点头。
“好勒,一壶蒙顶甘露。”小二扬声喊道。
“我们有雁门郡名吃代县熬鱼,剔尖儿,小鸡炖蘑菇汤,青黄瓜蘸酱,五色十光,凉拌山野,还有……”
“用不了那么多,代县熬鱼,小鸡炖蘑菇汤,还有你说的这个五色十光菜,就够了。”萱城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报菜名。
萱城是菜盲,他不懂的,也不在乎锦衣玉食之类的。
小二报了菜名,下去忙乎着为他们准备去了。
三人坐在桌前等着。
连成衣说,“嗯,你真听话啊,说不浪费就只点了这么几个菜,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点的那个五色十光挺有趣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挺美。”
“听名字就不错。”萱城道。
这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慕容永偷笑了一下,被萱城捕捉了个正着,逮着就追问,“你笑什么。”
慕容永但笑不言,萱城知道,一定是自己点的什么菜戳中了他的笑点,连成衣亦是一脸纳闷。
等到菜上来了,萱城才明白他那眼中的别样意味。
因为,正是他和连成衣口中那个挺有趣挺美丽的五色十光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菜品,正是一盘泡菜。
萝卜白菜豇豆黄瓜芹菜辣椒等各种颜色不同的蔬菜通过腌制而成的泡菜。
“慕容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就是泡菜?”
慕容永抿嘴再次笑了。
“连成衣,晚上我帮你削他。”
“雁门郡有名的一道菜叫剔尖儿,听起来不美,却深受当地人喜爱,你点错菜了。”等到三人吃完饭,慕容永这么淡淡的道了一句。
“你怎么不早说。”
三人离开客栈,不再停留,并没有买中原的马,而是步行朝着晋阳而去。
雁门郡城外有一条宽约百米的河流,三人沿河而行,河边立着的石碑上刻着汾水二字。
“汾水。”
“汾水,起源于雁门郡代县的凤凰城小镇管涔山脚下,到雁门城外的时候,已经有一百多步的宽了,由此得名汾水,汾者,大也。”慕容永一边走一边向二人解释。
萱城不由的盯上他的眼睛,“你真像一个百科全书。”
慕容永蹙眉,似乎不理解他所说何意。
“百科全书是什么?”连成衣借机问道。
萱城说,“就是无所不知。慕容永流落蜀地之时,将蜀地的人文风情摸了个熟透,可我也许是忘记了,他本是前燕国人,又远离燕国旧都而在各地生活过,他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无论是草原各部落还是这边疆数郡,似乎都装在了他的心里。”
慕容永淡然道,“并没有。”
“是吗?”萱城望了他一眼,拖着长长的尾音携手连成衣先行而去。
慕容永在背后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沉沉,无比复杂。
到了第二日的夕阳落下时分,他们才到达晋阳。
晋阳作为北方的几大重要城池之一,属于太原郡管辖,与邺城的地位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