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欺上瞒下
“刘家哥哥就是爽快,就这么说定了,五日后是好日子,让郎君在家好好待嫁,夫家那边说了,人要完整的送来,莫要磕了碰了还是饿了,先给半贯钱吃些好的,添些嫁妆。”
“这钱不是那六两里头的吧!”刘氏瞪圆了眼,似乎孙媒婆说句话他就是大骂理论起来了。
见多了极品的孙媒婆也是难带笑了,“不是不是,我说刘家哥哥,你可别把这钱给昧了就是。”
刘氏却不回应,喜滋滋的搂着小半块银子,往那一坐看都不看孙媒婆一样,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了,气的孙媒婆帕子一甩,怒气冲冲出了门。
宋泊明送孙媒婆去坐车时,孙媒婆还在唠叨刘氏的无礼。
“就没见过这么见钱眼开的!清哥儿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伯姆,等你俩成了亲,清哥儿也就解脱了……我看这刘氏也不是个能顾面子的八成是不给买嫁衣的,我看宋大你就吃点亏,给帮着置办点?”
孙媒婆也有私心,他想给他弟弟秀坊介绍点生意,他也不赚钱,纯搭个桥而已。
宋泊明想着两人一团麻乱的关系,早晚是要和离的,成亲做这么体面有何用?
谢过孙媒婆好意,他婉拒了这个提议,架了马车向家中走去。
王氏一直在等着消息,他昨夜以为儿子在老家歇了就早早插门睡了,谁知儿子半夜敲门,竟然连夜回了镇上,还说有事情商量。
他听见儿子说要娶清哥儿的时候先是一喜,又觉得不大对劲,忙问为何这么仓促。
儿子支吾不肯说,他猜了不好的地方,以为自个儿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对不起清哥儿,谁知儿子竟然没反应,默认了!
气的他拿棍子打了宝贝儿独苗好几下,第二天天没亮就催着儿子套车回老家,自个也是食不下咽,生怕有啥关于清哥儿的流言传出来,他儿子大老粗一个也就算了,要是害了清哥儿名声,他可真是死了也不敢去天上见卫二夫妻和他那死鬼丈夫啊!
还没晌午,没想到宋大就回来了,王氏急的摸着墙迎了出门。
“儿啊,怎么样了,那刘氏为难你没?”
宋泊明掺了老姆,慢慢扶着往屋里走。
“没有,已经订了五日后就成亲。”
“那就好,那就好……啥?五日??”
王氏一愣,儿子没跟他说这个啊!
宋泊明又开始沉默,这招先斩后奏,知道老姆肯定要生气,做好了再挨几下的准备。
谁知王氏叹了口气,竟然流了浊泪下来,“老姆没用,啥都操持不了,我儿成亲都伸不上手,弄个不伦不类出来,就是清哥儿可怜了,这么仓促,委屈了他啊。”
提亲后五日就成亲,就是抬妾也没这么仓促的,这分明就是明说了俩人有事,不得不赶紧成亲,罢了,等清哥儿进了门,他必要当他是亲生的郎君,不让他受半分委屈,到时候时间长了,外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宋泊明听老姆哀叹,脸色未明,他可真是为了这个郎君欺上瞒下,到时候等和离时,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他摇了下头,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
第二十二章 卫家大伯
几日间转瞬即逝,因着孙媒婆留了心眼,嫁妆只给了三两,留了三两等成亲那日再给,刘氏果然这几日没在找他麻烦,连带着阿秀也得了些安宁。
也可能有卫家大伯回来的缘故。
刘氏屋内。
“回来这么早作甚,这都是两日假了,一天可是十来文钱!回来你个大男人也伸不上手,有个甚用……”
刘氏还在嘟囔着,卫大伯抽着旱烟,吧唧了几口,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半天才慢吞吞回了一句。
“我也是做长辈的,一直不在家哪成……”
“你是个屁长辈,养了这么个拖油瓶十几年,都是我辛苦操持,还得管他亲事,我这伯姆真是做到家了,没见过这么周全的了,靠你早饿死这傻子了。”
“是,嗯,是。”
“我说糟老头子,你这烟少抽点,多费钱,一天也挣不了几个大子儿,抽也得抽出去两个钱,抽完这壶就睡吧,对了,你没跟阿大阿二说清哥儿成亲吧……没说就行,耽误做工不值当……我可跟你说,明下午你就走,回县城里,看能蹭上谁车不……听见没!”
屋里云烟缭绕,卫大伯吞吐之间跟快睡着似的,被狠掐了一下才跟醒过来似的。
“没花钱,没花钱,抽烟有人请,不花钱,嗯……舒坦,这烟不错。”
“谁请你?谁请你个糟老头子,做你的梦吧,瞎了眼嫁给你这种窝囊种,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上那边抽去,明日家里还得来人,快睡你的罢!”
主卧这边早早就吹了灯,柴房里还透着微微光亮。
明日便是成亲之日,阿秀苦着脸冲清哥儿抱怨:“连嫁衣都来不及做,这宋大真是太急了。”
他只知那夜两人半夜归家,清哥儿却什么都没与他说,只说要与宋大成亲,他猜测两人是发生了点什么事,不然怎么解释清哥儿破烂的衣服……但是清哥儿不说,他也什么都没问。心里早把宋大恨透了,都忘了当初宋大带大夫来时,有多感激他。
“不过是个形式,有什么要紧的!”
当然要紧!那个做新郎君!一辈子也只这一次啊!风风光光的出嫁,是每个郎君的梦啊!
可阿秀不敢说出口,阿姆肯定不舍得给清哥儿置办,说了也是徒惹清哥儿伤心,这会儿他倒是没怎么埋怨宋大,毕竟从没听过男人给郎君置办这些的。
卫子清其实是真不在意,他上世本就是男的,对于穿凤冠霞帔,盖红盖头没什么兴趣,就是明日自己连个像样的衣服也没有,想想被人围观时自个还穿着带补丁的衣裳还真有点尴尬。
他倒是想把怀里藏着的人参卖了换钱,但是刘氏看他的紧,不让他出门,怕惹了啥事端丢了这门亲事——也就是剩下的三两银子。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这个原身的父母留下的家产,原身那会小,记不清了,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满满当当的小包袱,少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
原主父母都是老实人,他阿姆快要去世前,刘氏日日来家伺候着,天天抹着眼泪陪着说话,阿姆病的有些煳涂,以为刘氏一直是这么好的人,必定觉得到底是血亲,放心把清哥儿和家底全给了刘氏。
谁又能想到刘氏心狠如斯,生生把一个聪明可爱的郎君养的呆傻还丢了命!
卫子清环顾了四周昏暗尘土飞扬的住所,想着可怜虫这悲惨短暂的一辈子,他但凡有些良心,也得给这死去的卫子清报了仇。
再等他一天……出了这门,一切,必让刘氏自食恶果!
第二十三章 夜有敲门
“清哥儿……”
阿秀看清哥儿脸色突然好可怕,吓了一跳,胆怯的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见清哥儿脸色恢复如初,恢复了柔和的样子,心里安定下来。
“没事,就是看你不知道想啥呢这么入神。”
卫子清拉了阿秀的手让他坐下,“我走后,就剩你自己了,挨打的时候没人护着你了,你机灵点,别傻乎乎的硬受着。”
阿秀眼圈立马就红了,比起跟不存在似的爹和哥哥们,清哥儿才像他的亲哥哥。
卫子清也是担忧不已,阿秀胆小懦弱,还不知道被刘氏拿捏成什么样子,等他站稳脚跟了,再想办法把阿秀接走。
只是这会他没把想法与阿秀说了,阿秀单纯,让刘氏套了话去做了防备,才叫麻烦。
阿秀却是不知道清哥儿所想,他借微暗烛火望床上之人,那人孱瘦的身子盘膝而坐,单手托腮,眼神虚无不知道再想什么,通身气质哪哪都好,一身破旧衣服把人拉回现实。怎么也看不出是明日要嫁的新郎君。
他咬了咬嘴唇,从床底下拉了一个小箱子出来。
清哥儿被声响拉回了现实,“阿秀你这是干什么?”
“清哥儿,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
“这是你阿姆给你留的,我从我阿姆那给你拿过来了,你看!样式虽然老了些,料子可好了呢!明日穿这个一定好看!”
阿秀手一抖,将箱子里的嫁衣抖开来,大红的颜色在昏暗的柴房里格外刺眼。
这衣服卫子清有印象,是这身子的阿姆交给刘氏,让清哥儿成亲时穿的,为母多思,知道这嫁衣不算上好,但是心里隐约不信刘氏,想着给清哥儿做个保障。
“阿秀,这是你从哪拿的。”
“阿,阿姆给我的啊,让我转交给你,清哥儿你快试试,不合适我赶紧给你改两针。”
阿秀想笑笑表示没事,脸色跟要哭了一样。
“那你怎么今日才给我,阿秀……咱俩你就别瞒着了。”
阿秀扁扁嘴,都要哭出来了,“真的,真是给你的,新郎君没嫁衣怎么行。”
卫子清摇摇头,阿秀太不擅长说谎了,刘氏这种人,怎么会把他阿姆的东西好心给他,八成是阿秀偷的,自己明日倒是走了,阿秀非得被打死不可。
索性不再多说,但是打定主意明日不穿就是了。
阿秀见清哥儿看都不看这嫁衣一眼,脱了衣服就要睡,急的还想解释什么,这时柴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阿秀脸色大变,忙把衣服往箱子里藏,卫子清也惊了一下,匆匆起身。
“等会儿,穿上衣服开门。”
两人都以为是刘氏,卫子清看阿秀把箱子塞床底下才拔了门栓,开了门。
奇怪的是门口外空无一人,卫子清被夜里的凉风激了个冷颤,估计是风的声音吧。
正要关门,余光看见了地上的一个方盒。
匣子是喜庆的红色,上面写了金色的喜字,还有方方正正的店铺红章,看起东西价值不菲。
卫子清望着地上的东西,看了有半盏茶的功夫,阿秀在里面叫了他才弯腰捡了起来,他脸色表情没什么起伏,环顾了下没看见人,估计是已经走了,轻轻关上了门。
“清哥儿外面是谁啊?哎?你手上是什么。”
第二十四章 他的嫁衣
卫子清随手将匣子扔到了床边上,转头看阿秀好奇的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不自在。
“咳,你要想看想看你就打开看。”
阿秀眨着眼睛,不明白清哥儿脸色怎么好像红了?外面很冷吗?
到底是少年心性,阿秀没忍住打开了匣子。
“哇……”
匣子里叠的整整齐齐一袭嫁衣,上面的金线晃的人眼花,丝滑的缎子和整齐的绣工,阿秀连碰都不敢碰,怕自个手粗蹭坏了这衣裳。
卫子清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嫁衣,他光听动静就知道门外是谁,除了那位谁还有这么好的功夫。
这人……倒是细心,做事永远都这般体面,连对他这种厌恶至极的人也是面面俱到。
真是个好人啊,自个连这种好人都能得罪,可真是活的够可以的。
不知道这是被哪来的思绪扰了心扉,卫子清脸上的热度稍退,脸上淡淡的,转身自顾自脱衣服就要睡,看也不看那抹红。
“这是谁给的啊!门外刚是谁?你不试试吗清哥儿?”
“不合适又如何,还不是明天一样要穿。”
阿秀眨着眼睛,迷惑了,怎么清哥儿又不高兴了,还有到底这衣服怎么来的啊。
“对了,明日趁着忙乱,你赶紧把那个嫁衣还回去,别让你阿姆发现了……”
阿秀尴尬的笑了,不知道怎么接话,听清哥儿声音越来越弱,竟然是睡着了,再好奇只好也吹了灯钻了被窝。
他心里还有别的心思,他不好意思说他阿姆干的事,这嫁衣不是他偷出来的,阿姆把这嫁衣早就给了自己,他虽然收了,但早就做了决定等清哥儿成亲拿出来给他,怕清哥儿不同意,出嫁头晚才说。
不管这衣服怎么来的,明日清哥儿总是能风光嫁出去了,不用在他们家吃苦挨打了。
次日,宋家。
天还没亮,王氏就去敲了儿子的门。
“儿啊,赶紧起了,莫耽误了时辰啊。”
没一会儿,宋泊明就开了门,已是穿戴整齐,看不出睡意。
王氏往儿子身上摸了摸,果然还是粗麻布。
“快收拾下换了衣服,等会儿亲戚们就得来了。”
“哪能这么早,阿姆别太急,天还没……”
话音未落,门外就有拍门声响起来。
“玉花姐,咋,还睡呢!等会儿媳妇儿跑了!”
玉花是王氏闺名,关系好的都是直唿名字的。
“起了起了,忘开门了……”
宋泊明想去开门,被王氏往背上打了一巴掌,王氏笑骂道:“还不换衣服去,村里婆郎最爱笑话人的……别拍了!来了来了,给你开门来了!”
老家院子王氏毕竟住了几十年,比宋泊明走的还要熟练,也就放心回了屋。
不一会儿,宋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虽然嫁娶都是一个村,可还是要分出个夫方和郎君方,宋氏是大姓,宋泊明爷爷就当过村长,叔叔也是现任村长,宋大一回来就翻修老家,还把老姆接去了镇上。
不管外头传的那些有的没的,这也是个本事人,而且到底是村里亲戚从小看的长大的,心里也没那么害怕。
所以来他家的人占了村里大多数,院子早就挤不下了,都过来打个招唿自觉往外走,村里习俗——关系近的都得早点来“帮忙”,帮忙带着婚礼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