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得有个主事的,一般需要有威望的人,这当然就是非村长这个亲二叔不可,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带着村里几个老大哥日日商议开会到深夜。
商讨着:谁去记份子,谁去管厨房,谁去招待亲戚,谁去租桌椅碗筷锅……
等等细节尽管他们都熟悉,还是如临大敌——毕竟用上老哥几个的时候不多,像这种喜丧事就是他们给这些后辈瞧瞧的时候到了,还是得靠他们这把老骨头啊!
第二十五章 超肥求枝枝!!(ig冠军NB!)
话头转回今日,关系近的来了差不多齐了,男的郎君站了一院子,瞧着得有三十来号人。
门外也有专门的老人家摆了桌子,铺了红纸,准备了笔墨,准备来一个上礼的记一个——当然这会儿是用不上的,亲戚在他们这上礼是不记账的,明面上亲戚是不用上的,私底下的不管。
旁边还有个看着机灵的小伙子,专门负责喊礼的,这会儿一杯水一杯水的灌,嘿嘿,到时候谁带的少非得让全村人听见不可。
灶已经开了火,熬上了大米粥,这不是给中午准备,这是给来“帮忙”的亲戚备的饭,米粥加咸菜,这是标配。
说是帮忙,其实大多是就是站着,撑场面,等远点的亲戚朋友来了,能帮忙招唿下说两句话看着热闹。等到吃饭的时候,帮忙的亲戚都得最后坐下,万一座不够饭不够,得先紧着郎君家亲戚——男方亲戚——最后才是他们帮忙的,有时候没大菜了,只得随便炒点啥带荤的菜吃点就得了。
男方这边正热闹着,郎君这边稍显冷清。
卫家村中就这一户,搬来也就是爷爷辈的事,外来户根基浅,刘氏又能折腾,先前卫家爷爷留的老实名声败了差不多去,稀稀拉拉的也没超过十个。
不过加上刘氏娘家人,可竟然有三十多人了!
爹娘死了兄弟来是应该的,刘氏年岁小,他哥哥们孙子都有了,拖家带口的媳妇儿媳孙媳加上大大小小的孩子,来了有二十多口子,偏偏哥哥们一个没来。
刘氏白眼都翻上天了,骂了这个推那个,还是管不住一群猴孩子在屋里乱窜,幸好他精明,把卧室门锁了,不然里边吃的用的非得遭了秧。
“哎呀弟弟啊,嫂子们到你这,连口水也喝不上啊,这也不打紧,我小孙子都饿了,有啥吃的垫垫,昨儿听说吃席,一天没正经吃饭咧。”
一个老婆子抱着流着鼻涕的脏娃娃,边说边晃孩子,“快,问你姑麽麽要点心吃。”
“点心……要吃点心。”
孩子口水流了一棉衣,伸了指头要吃点心,不然就哭闹。
刘氏跟听不见似的,拿着手帕扭着进了屋,呸,蹭他的光吃席,不给他钱就算了,还想吃点心,啊呸,吃狗屎去吧。
刘氏嫂子也呸了一口,眼珠子一转,把大孙子叫来,指了指刘氏卧室,大孙子都七八岁了,瘦了跟猴似的,两眼放光,抱了弟弟叫了一群孩子,悄么的往刘氏屋里摸过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刘氏破锣嗓子开骂了:“哪个家杀千刀的小兔崽子,这多少银子的点心,你给我吐出来!啊!我的口脂!我的镯子!滚出去滚出去!”
这边胖婶摇摇头,听里面打骂声,站在门口真是不想进去,怪不得刘氏这种脾性,合着一家子都这样。胖婶夫家姓赵,爷爷辈时跟卫家亲近过,他来也肯定得来这。
不愿意掺和那些破事,他转身问了人去了柴房。
一进门愣了下,屋里就两个小郎君,孤孤单单的,坐在床上,配上这一屋子尘土,连个喜字都见不到,有点凄凉。
“咋没婆子给你收拾上妆啊?”
“啊?还得上妆?”
阿秀听见忙问,“是必须得上吗?需要啥我去找找。”
胖婶听外面热闹,几个孩子被刘氏拿着木条追的满院打,他娘家人自然不依护了起来,鸡飞狗跳,吓得几个本来就勉强来的邻居偷摸的熘走了。
他随手把门关紧了,见这俩孩子啥都不知道的样子,叹了口气。
“新娘子哪有素着面的,刘氏可真不算个东西,不给掏钱,也得给孩子说说过程啊……”
见阿秀还在,也没多说啥难听话就歇了话音。
“那咋办,胭脂水粉咱这都没有,咋化啊。”
阿秀急的站起来屋里来回转,看的卫子清眼都晕了。
“反正有盖头,盖了也看不出来,好阿秀,你就别操心了,安生歇会吧。”
胖婶佯瞪他一眼,“瞎胡闹,等会儿我去把我家里的拿来,好歹也算是有了。”
卫子清想婉拒怕人麻烦,胖婶也不听他的,转身回了趟家,没一盏茶功夫就回来了,手里提了个不大的木匣子。
看着这一盒里瓶瓶罐罐的有三四个,胖婶犯了难,“我也没用过啊,这都是干啥的。”
他提一个白瓶出来,闻了闻,“恁香,这就是抹的吧,先抹啥后抹啥啊,俺也不会啊,找开脸婆子来不及了,要不给你找个年轻人来给你上上妆?”
卫子清看胖婶又要风火一样出去,赶紧伸手拽住,这胖婶身子是有点壮,差点给他带歪了。
“婶子不忙,我看过别人弄,兴许会呢!我自个来吧。”
他把胖婶按床上,自个接过了那个匣子。
匣子盖子上有一方小铜镜,他来这头一次见着自己的模样,看了又看,嗯……太瘦了,跟灾民似的,看着就让人提不起兴致,眼睛到是有他当年几分模样,传了他几分神情出来。
胖婶只瞧着清哥儿揽了镜子,左右端详自己,似乎看入了神,他性子急,催着问:“清哥儿快瞧瞧会不会化,我这会儿去找人还来的及。”
他自然是,会的了。
卫子清轻叹一口气,将小瓶子小盒子挨个打开,一共是三样,白粉,胭脂和眉粉,又摸上这些东西,他心里百感交集。
这些自然是和他以前的物件没法比的,他的梳妆台整整半面墙长,京城最好的妆品都在他这,他一度痴迷于此,因为不喜教坊流传的浓艳妆容,他自己就整日琢磨如何能让妆更自然更好看,为此在吉芙祥的少东家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哄他说了不少方子出来。
他收回心神,不再去想往事,眼前的三样东西,他要是不用,恐怕会伤了胖婶的心。
糙就糙些吧……
白粉一般他都是上了油膏后再用上好紧实的纯棉布蘸取用的,这会儿只能用手往脸上干扑,颜色太过偏白,只能以手法补救,轻轻按压均匀后,取了一点胭脂放在手背,用食指先把大部分抹在唇上,再把食指上沾的一点颜色轻轻在手背空白处蹭两下,调制成浅浅的颜色后再轻拍在脸颊去。
有了这一抹淡粉红,整个人都精神了些,再多取些胭脂将唇色抹均匀,其实他以前从不抹口脂的,一是觉得太过女气,二是自己本身唇色就红。镜子昏暗他看不清自己的唇色,索性涂个大红,他坏心眼的想,最好吓某人一跳。
最后就是眉粉了,看质地这是木炭碾的粉,似乎是自制的,还有些粗粒,他随手从旁边柴火里掰了几小细条。
第一支树枝,挑了点粉末,只把眉色淡的地方轻填了色,没敢多涂,万一等会蹭着哪,弄一脸就不好了。
左看右看除了那个大红嘴唇,这么妆画得还算勉勉强强合格,当然那个嘴唇是不合格的意思,只是到底技痒,取了第二支树枝沾了胭脂,往眉间画了一朵小小的红花,花瓣不过聊聊几笔,也没有其他颜色调配,但生生被他画的多了几分灵气,俏生生的落在了那。
取了匣子里的小木梳,将头发梳顺拢好,可能因为长期不洗头的缘故,头发已经养成了某种周期习惯,这几日未洗也没有出由,虽然不如刚洗净时滑手,但正好方便梳头。
思考片刻取了第三支树枝,将头发挽了个髻,巧妙地把木枝藏在里面,不露分毫。
头发束起来觉得头都轻了些,转头看向呆愣的两人,忍不住笑了下,“不好看吗?”
三支木枝完成了妆容,两人真是看傻了。
胖婶最先回神:“天哪……哎呦呦,我看看,这气色是好多了,你这手可真巧,画的仙子似的。”
阿秀也眼睛放光,一脸崇拜,也忘了清哥儿到底是从哪学的。
知道俩人有夸张成分在里头,他也不拆穿,接受了两人的善意,将木盒收好谢过胖婶,胖婶先行送回家去,屋内又只剩了他俩。
看日头,应该是辰时末(不到九点)了,没人告诉他迎亲的人何时来,转头看见了破床上的精致嫁衣,即使以他的经验来看,也不能说这是劣质品,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应该是非常贵重的。
那日……不是厌了他了吗?
“清哥儿,你还是先穿上吧,我觉得宋大他们快要来了,再不穿就来不及了。”
他不是嫌弃或者害羞的原因,他就是觉得对穿嫁衣有点抗拒,计划的一切都很理智,当真的要穿时,他才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同了,他得嫁人,说不准还要相夫教子。
他心里一个激灵,不不不,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幸好给自己留了后路,还能和离!
思及至此,他心里开阔了些,再看这嫁衣也没那么刺眼了。
美美的拿起来穿在了身上,他都多久没见过好看衣裳了,虽然红了些,他也知足了。
衣服有些宽了,不出他意料的不合身,阿秀早就拿着针线等好了,赶紧站背后不起眼处给衣服缝上两针,巧妙地叠起来一点,缝制处稍有些发皱,不过人走动起来,就当是衣服的褶皱了。
因为是缎子的,不能坐下免得褶皱了,也就是他得一直站到宋大来为止。
第二十六章 卫家嫁郎
门外热闹的吹打声越来越近,鞭炮声也在卫家门口响了起来,外面小孩子的欢唿声,大人们的嚷声,都顺着柴门的缝隙流了进来。
阿秀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笑的眼睛都没了,再瞧不出当时嫌弃宋大的样子。
卫子清也被带着心里也乱了起来,觉得站着等人进来不好看,在床沿坐了下来,当然只能坐了个床边边,跟虚坐也差不多。
孙媒婆到底是镇定的,没被简陋的柴门吓住,面不改色的在门外象征敲了两下,道:“新郎君老身进了。”
这边习俗是要由哥哥或者父母儿女双全的全福人背着去轿子上的,他也是到了问了刘氏才知道刘氏什么都没准备,家里小辈儿一个没在!
他也不能这会儿跟刘氏吵一架,索性自己上了,他年岁不大,正好是全福人。
卫子清体重轻,孙媒婆轻松背了出门,柴门到大门口的路上男方跟来的亲戚已经围满了,见人一出来都开始起哄叫好。
不少人趁机摸了下这个出眼的嫁衣,娘勒,是缎子,还有金线!刘氏啥时候这么大方了!
刘氏早就被挤到了角落里,他只看见一抹红,心里嘀咕着哪来的嫁衣,难不成是阿秀这个小蹄子把那件给他了?要不是秀坊不收二手旧嫁衣,他寻思着阿秀到时候省个扯布料做嫁衣的钱,他早就卖了!
想到这气的他牙直痒,扭身挤到了柴房里,直接钻床底下把那盒子捞出来,见嫁衣还在才悻悻的放回去。
在这里的观念里,不同于那个世界,新郎君的美是要给所有人展示的,得到的夸赞越多夫家越有面子。
所以是没有红盖头,轿子也是没顶没壁的,是个四人抬的椅子,他在众人的围堵起哄下,被放在了这个椅子上。
其实刚刚那会儿人太多,他下意识低了头,众人都没看清,这会儿看他抬起来头,现场静了片刻又翁的讨论起来。
“那是清哥儿?咋看不像呢!”
“不是还能是谁?涂个红嘴唇就不认识了?”
“我看着清哥儿这长相不错啊,以前还真没发现,你看那朵花,这是谁画的,没见过这画法啊。”
“怪不得要娶个傻郎君,原来是瞧上长相了啊,要我说也还真值了。”
“我看不算傻的,坐的板直还知道低头害羞呢。”
……
卫子清低头是因为不想跟村里老少八卦的眼光相遇,他倒是不慌,毕竟再多再疯狂的眼光都经历过,就是心里乱糟的慌,他心思多,这会儿七零八落的都涌上来。
怎么还不起轿呢?快些结束吧。
脖子低的都酸了,抬头舒缓下,不期然间正好撞入了一人的眼眸中,是同样大红衣袍的宋大。
今日他束了玉冠,骑了骏马,身姿挺拔如松,棱角分明的脸甚是英气,此时他单手握了缰绳,正偏头盯着他看。
卫子清被这眼神对视吓得心里一咯噔,有些狼狈的偏头,又觉得为什么要躲?他不也是在看自己吗?于是理直气壮的扭过头不正不斜的对上宋大的眼。
宋大向来没有表情的,他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
此时他却好像觉得有些好笑,微勾了下嘴角,复又恢复冷脸,轻动缰绳,使了马摆正身子,示意孙媒婆早日起轿。
他这是被……嘲笑了?卫子清被气的脸色发红,把那点儿胭脂的颜色衬的更粉嫩了。
第二十七章 不能丢脸
看的糙惯了了村里人眼都直的,清哥儿今天,可真不一样。还有几个年轻人暗自后悔着,怎么没早发现这么个好看郎君,让刚回村的宋大给截了去。
众人心思间,清哥儿被送到了宋家,先进了堂屋,堂屋上方坐了双方家长,这是要拜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