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酒铺,店面倒是不大,来往人也不算多,但往后门瞧去吧,来买酒的都是用马车拉的,原来这酒铺的生意,大多是做给其他商户的!算是一个大的作坊点了。
一查账本,卫子清被月收入的位数,惊得看花了眼。
这可比他那山楂生意的分成也少不了多少了……
这还是一个铺子,其余的卫子清一个白天竟然没转过来一个遍,就那回家还是晕晕乎乎的,脚直打漂。
当晚卫子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宋泊明被闹醒了,还以为卫子清是欲求不满,就要一展雄风,这才听见了清哥儿的解释,不由失笑。
“怎么,你还怕皇上把自个送穷了不成。”
“你知道多少银子吗,我几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
卫子清双目失神,喃喃道。
却不知一旁的宋泊明听见“几辈子”时,眼神一冷,不着痕迹的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也收紧了,微微使了劲儿。
知道清哥儿被他捏疼了惊唿出声,他才安抚的吻了吻清哥儿的额头。
“这才哪到哪,姜国舅被抄家时,光是运出来的黄金翡翠,都是用十岁童子高的水缸藏的,而这样的水缸,地下室整整有十来个,一开地下室的门,光一打过去,差点没把众人的眼睛闪瞎。”
“姜国舅?”
“就是如贵妃的哥哥,哦,如贵妃就是前太子的亲生母亲。”
卫子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那现在……这些事可以和我讲讲吗?”
宋泊明随意的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懒懒的闭了眼,缓缓道来:“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当今圣上作为嫡长子,顺理成章的封了太子,当时皇后娘家势微,朝中除了真正清流的那些老家伙,没一个站在皇后这边的,反而是如贵妃,有个朝中独大的丞相哥哥,如日中天……”
先皇后病逝,太子被废,如贵妃的庶长子成了太子,年幼的瑞王仅仅靠着不敢露头的母族,和曾经的太子少傅魏老先生庇佑,才勉强没在宫斗中失去性命,挨到了十三岁出宫建府。
魏老先生虽无实职,但门生遍布天下,总是有几个得意的学生身居高位,他们或明或暗,在魏老先生的一手促成下,帮着建立了以宋泊明为首的暗堂,这是瑞王造反的第一步棋,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步。
这一隐忍就是整整十年……
宋泊明的声音沉稳有磁性,且他又是身在其中,讲起来有条不紊,卫子清仿佛在听一个极现实的话本一样,缓缓闭上了眼,享受着入了梦乡。
感受道怀里的人身体渐渐放松,唿吸平稳起来,宋泊明小心的抽回了垫在底下的胳膊,握住了他柔软的手指,相携入眠。
第二日,卫子清又起晚了,连着好几天,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睡眠,好像是睡虫上身一般,偏偏郑儿还得了宋泊明的令,不许叫他起床。
弄得卫子清埋怨不已,到底不是这个府上最大的主人,人家宋泊明白日几乎不在府上露面,一个个都怕的不行,反倒是他,说话越发没力度了。
“夫人,将军说您再不喝药,他晚上回来就让您喝三黄汤了。”
三黄汤里面有什么?有黄连啊!
“天天喝药没病也要喝出心病了。”
自从那日的年轻大夫说,他怀孕了,虽然明知不可能,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心里揪了揪。
再看王大夫的药方子,顿时有些逃避的意味。
宋泊明……不知道王大夫的药,不能让人怀孕。
宋泊明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就不让他喝了?
毕竟宋泊明是多希望要一个孩子……那会儿就因为他喝了红花,不惜千里奔来,只待了一刻钟又匆匆离去。
他也弄不清自个现在的心思,他是爱宋泊明的,宋泊明也是爱他的,这毋庸置疑,孩子……也许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现在是郎君,生一个就生一个,别人也不会笑话他的。
“夫人!您要是不喝,郑儿也要挨骂的,您知道的,府里谁不怕将军?”
卫子清越发坚定了,吐了两个字:“不喝。”
郑儿急的脸色微红,从没见过这般耍赖的主姆。
冯管家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夫人,将军传了话过来。”
卫子清正被郑儿缠的头疼,正好让把人支使出去了。
“让冯管家进来,你去看看小桃的花绣了怎么样。”
郑儿见药也凉了,知道再说这会儿也喝不成了,气唿唿的行了个礼,端了药就去热了。
“怎么刚去就传了话,说了什么?”
“将军得了皇令,说京城周边商道有土匪出没,让将军前去剿匪,这一去大概要十天半个月,说是让夫人您帮着收拾行李,等会儿将军取了就直接走。”
卫子清有些焦急:“剿匪不是有治安军吗?怎么用着他了。”
“老奴不知。”
卫子清这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了头,抬手让冯管家先下去。
怕耽误了宋泊明的正事,卫子清没叫郑儿,自个亲手挑选了几件舒适的里衣和耐磨的外衣,披风、伤药、干净的棉布,什么也拿了点。
又不敢带太多,怕携带不便,挑挑拣拣总算是合了包袱。
这厢宋泊明也回来了,脱了朝服就去够他的盔甲。
这盔甲卫子清是头次见他穿,金属片碰撞泠泠作响,看他穿的着急,卫子清想伸手帮他。
结果即使他已经把两片式的盔甲穿在了身上,卫子清帮他整理时都感受到了重量。
更别说他去拿帽子时,手都被压出了红印。
“这般重,可怎么走路。”
宋泊明咧嘴一笑:“是你力气太小了。”
宋泊明本身就高,穿了盔甲整个人又壮实了两圈,跟年画上的门将似的,凶神恶煞的。
这一笑倒是有温度了许多。
“怎么剿匪要用着你了。”
宋泊明说的随便:“说是让我帮着练练守城的这些兵,其实是因为那群土匪根本不是普通的人,很有可能是前太子余孽,别人可弄不住。”
卫子清吓了一跳:“那岂不是很危险?”
宋泊明已经穿戴完毕,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就是干这个的。”
看见卫子清不舍的眼神,到底还是不忍心回去安慰了几句:“我会小心的,余孽不成气候,皇上派我也只是情况特殊,他只放心我而已。”
“说不准,这次立了功,还能得几家铺子。”
卫子清眼眶微红:“谁要你这样挣的铺子。”
宋泊明一愣,忙把人往跟前拉了拉,爱惜的擦了擦他的眼角:“怎么这么娇气了,还哭了?”
卫子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不知道哪来的忧愁情绪,心里也懊恼,送他出门前哭,真是晦气,忙整了整心思。
“无事,你把这些衣服带上,里面有伤药,记得受伤了要用,别不管不顾的。”卫子清憋了半天,又加了一句:“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宋泊明心情大好,但满身盔甲不好抱他,只摸了摸他光滑的脸蛋,随即大步离去。
卫子清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咽下去突然起来的泪意,轻拍了几下脸,不再去想。
宋泊明走了没两日,卫子清整整精神不振的两日,阿秀和小四每日从先生那下课了,都想着法子来逗他开心,只是他人前笑着,等人一走,又一副蔫蔫的样子。
又是这样,卫子清烦死了自个的身子。
一入冬,天一冷,就要死要活的,到了这还好,炭火足,才不用日日裹着被子赖在床上,天气好了还有心情出去走走。
今日下午得的信儿倒是让他精神一振,面果终于到了!
他带上冯管家和郑儿,得了面果直接让人送到了准备好的酒铺。
酒铺专门腾出了一个锅灶,就为了等面果。
专家也请了一个,是底下胭脂铺子的老工匠。
卫子清详细和工匠讲了原理,两人先行动手实践起来。
尝试了各种方法,先是取了十斤面果洗净去皮去核磨碎,进蒸锅蒸,半天了才流出了一滴面油。
卫子清闻了闻,又小心的抹到了手上,眼神惊喜:“就是这个东西。”
甚至说比他上辈子用的还要纯粹,但是味道不太一样。
那个老工匠也是迫不及待的,等滴了第二滴,也珍惜的看了又看,发现其在手上抹匀了,一会儿就吸收进去,且抹的那块地方,明显湿润有光泽了些。
“这效果也太好了……”
老工匠赞叹不已。
卫子清自得只是盯了又盯,那管子,一滴滴往外流,半晌了,才止住,但低头一看,容器连底也没盖住。
“这,这就没了?”
卫子清瞠目结舌,忍不住拍打了几下管子,倒是又流了黏黏的一滴,再无动静了。
老工匠也摇了摇头:“好东西,但是这么多才取了这么点,怕是要卖出天价。”
卫子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前世面油虽然卖的贵,但是一般家庭咬咬牙也是买的起的。
但他们如今的产量,绝对不对劲,十斤面果做出来的,用前世的面油罐子装,不过三罐就要没了。
倒是冯管家给他提了醒,让他问问酒铺里的工人,看有什么好建议吗?
这一问,倒是还真问出点法子来。
工人的意思是,产量小,原因是提取不够精炼。工人捏了捏里面的碎渣,断言还有提取价值。
只是他们蒸了又蒸,几乎没什么效果。
卫子清到底是外行人,看两位专家不断争论,也是插不上嘴,索性就把摊子扔给了二位。
就一百斤东西,说实话他没指望能今年研究出来,再加上皇帝的赏赐,也不缺钱,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卫子清留了一小瓶让他们用来参考,自己则带走了剩余的所有。
只是这东西在面果正确的提取方法研究出来之前,显得太珍贵了,他自己也舍不得用,索性摆在了盒子里,就这么珍藏了起来。
面果的事还没着落,又添了件稀罕事。
郡主下了帖,邀请他十一月初三赏梅花。
“初三是什么时候?”
郑儿低头说道:“就是后日。”
请帖做的很精致,封面简单大气,一只红梅缠绕在册角,翻开来看,里面的一手绣花小楷,写的端正秀气,人如其字,这位郡主,到跟他的字不很相像。
想起他刁蛮任性,视人命如草芥般的高傲样子,卫子清再看着请帖,觉得极不匹配,私心觉得肯定是别人代写的。
“您,要去吗?”
郡主被赐婚的事,前阵子夫人还没来京时,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后来不知道为何再没了下文。
再之后就是夫人到了京,别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将军是已经娶了妻。
这般忠贞,不忘家中糟糠之妻,竟然也是传了佳话出来,一时间夫人自个成了众郎君艳羡的对象而不自知。
卫子清盯着请帖看了又看,想起那日惊险,到底是意难平。
他嘴角勾了抹笑意,却没到达眼底:“去,为什么不去?”
那日天高皇帝远,你想杀人灭口,那么现在呢,他倒要看看,在满京城贵人眼皮底下,这位郡主的胆量,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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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赴宴风云(上)
转眼便到了郡主邀约之期,郑儿得了卫子清的嘱咐,不敢耽误,早早便喊了卫子清起床。
卫子清在床上醒了半天的神儿,随后才坐直了身子,慢悠悠的下了床。
“夫人,今日穿什么?”
卫子清单手托腮,眼睛微阖,是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昨儿钱记不是送了衣服过来么,就穿那个。”
郑儿边去取,边说道:“昨日送来您也没有试,不知道合不合身呢。”
卫子清睁眼打量着镜子里的自个,懒懒的说道:“窄了就当是为了显身材,宽了就当是图个飘逸,都一样。”
郑儿捂着嘴偷笑了下,将衣服平铺在了床上,等着卫子清梳洗完毕后好直接穿上。
平日里卫子清是不喜欢束起头发的,常常随意一绑,今日他为了表示出对此次赴宴的重视,用镶红宝石白玉冠束了头,碎发也都抿了上去,整整齐齐的,露出了洁白光滑的额头。
卫子清的脸早就脱了稚气,原先是圆圆的下巴,现在变成了尖尖的,一双眼睛被束紧的头发勒的微挑,整个人凌厉了许多。
“要多抹些胭脂吗?”
郑儿觉得,既然是去情敌的宴会,一定浓妆艳抹,艳压全场才好。
“不抹,今日就这样。”
卫子清是背对着郑儿,所以郑儿并没有看的清楚,只看见夫人画了眉,其余什么都没动。
“会不会太素了些?”
卫子清倒是满意的紧:“今日都是些郎君,满场必定是胭脂气,和他们争这种事做什么?”
郑儿其实想说,不是去找场子的吗?
但又怕会错了意,挨了骂,便没说出来。
正想着今日怕是出不了风头了,夫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要去毯子边上穿鞋了。
只是一抬头,郑儿愣了。
“好英气啊……”
卫子清嘴角微勾,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还能配得上英气两个字?”
他对郎君这个身份一直适应良好,大概本身就是个做受的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反而还觉得能肆意撒娇示弱,还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