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歪着脑袋看他,突然咧嘴一笑,“我自己穿。”
李初尧龇牙笑了,他揉了揉苏御的脑袋,“真贴心。”
“那我也帮你。”说着苏御便要从床下来。
李初尧却制止了他,蹲下身握住苏御的脚帮他穿鞋。
苏御愣在原地,他望着李初尧的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小时候见过苏青山同兰舟同床共枕,但一向都是娘亲伺候父亲,从未见过也未听过有男子为了夫郎或者妻子,躬身弯腰亲自穿鞋的。
他眼眶有些红,放在两侧的手指,攥紧了被单。
李初尧抬起头,见他这副模样,他用握脚的手去碰苏御的脸,“这种小事也要感动啊?”
苏御躲开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刚洗了脸。”
李初尧蓦地一笑,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开始给他套衣服。
“怎么这么傻。”
听到他这么说,苏御不服气道:“没你傻。”
李初尧故意用握脚的手逗他,“再说一遍?”
苏御忽然抱住他的腰,抽了抽鼻子,“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
李初尧拍了拍他的后背,“站好,先穿衣服。”
见苏御松开,他将衣服整理好,又盯着苏御说:“不对你好我要对谁好?谁家夫郎有我家的可爱?”
苏御噗嗤笑了。
晚来一步的汁夏,听到里面的笑声,疑惑地看向守在门口的伽衣。
成亲这般高兴吗?
听了全过程的伽衣,木着一张脸点头。
卧室的门再次打开,李初尧牵着苏御从里面出来。
“主子,主君。”
异口同声的称唿,让两人一愣,随即又相视一笑。
“沂南不比邺城,不必等人来,去将里面收拾干净了即可。”
“是。”伽衣听出言外之意,起身去里面。
苏御:“汁夏你跟着伽衣好好学学,不懂就问。”
“是。”
李初尧抓着苏御的手,往外面走。新媳妇进门必然要去给长辈请安,但他们身在沂南,上面又没有长辈,自然就没这个顾虑了。
按理说早饭在他们院中用即可,但李初尧打算先让苏御认认人,干脆带着人去膳厅用餐。
苏御见院子一角,种满了芦荟,他拉了拉李初尧的手,“你让人种的?”
“我亲手种的。”
苏御受不了他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耳尖红了红,“嗯。”
李初尧瞧他这副模样,不由升起怀心思,他突然停住脚。
“怎么了?”
李初尧示意他耳朵贴过来。
苏御照做。
“你可知一般人家,新婚第二天,夫郎走路怪异是何缘故?”
苏御身体一僵,满红通红,他就是知道李初尧嘴里不会有好话。
他咬了咬唇,埋着头看脚尖,小声问:“要装吗?”
“哈哈哈……”
苏御瞪他!
“二哥,什么事这般开心?”李舜维从一旁出来,他温和着一张脸,又带了两分怯意,冲苏御打招唿,“二嫂。”
苏御想起李初尧的话,收敛了笑意,礼貌点点头。
李初尧压下心中涌起的别样情绪,握紧苏御的手紧了紧,后者皱了皱眉,忍着痛没挣开,李初尧露出一个微笑,“三弟,早啊。”
“二哥和二嫂是去用早膳吗?”
李初尧点点头。
“一起吧。”
李初尧“嗯”了一声,示意他走前面。
等到了膳厅,苏御一直未说话,虽然李初尧面色如常,但他能感受到李初尧徒然变冷的气息,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双笑意的眼睛,底下的寒冷。
他看了一眼被李初尧捏的留下印子的手,轻轻挠了挠李初尧的掌心。
李初尧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了自己,他松开苏御的手,从善如流道:“三弟,坐啊。”
三人依次坐下,下人将早膳摆满桌上。
“二哥,什么时候回邺城?”
李初尧摇摇头,“这得看祖母的意思,”他露出苦笑,“祖母让琼叔将宅子的地契给我了,大抵是希望我暂时留在沂南。”
至于这个暂时是多久,两人心照不宣。
李舜维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他垂着头说:“暂时留在沂南也好,至少不会……”
他恍惚记得有一次,他跟着李初尧一起去老夫人屋里请安,老夫人对他只是淡淡一扫,却对李初尧和蔼了脸,问李初尧功课怎么样。
他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站在一旁,插不上嘴。
以前他以为是嫡庶有别,可如今他想不明白了,既然李初尧是私生子,他娘亲虽然是妾室,但也是李胜才明媒正娶抬进李府大门的,他怎么就比不上母亲不祥的李初尧了!
一抹嫉恨从他眼里划过,如果是他留在沂南,想必李府只会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将他打发了,又怎么会像李初尧这样大办!
苏御在苏家虽然不受宠,但到底是嫡系,自身差不到哪里去。
换做他……呵。
李舜维手握成拳,依稀能够瞧见掩藏在袖中的青筋。
没听到李舜维后面的话,李初尧皱了皱眉,他随口道:“算了三弟,这些以后再说吧,说了陪你逛沂南,可能要推迟了。”
李舜维情绪收敛的很好,他笑着抬起头,一脸乖巧,“新婚燕尔,弟弟明白,府中人陪我逛也是可以的。”
李初尧笑了笑,想了想说:“那我让临威陪着你。”
“好。”
用完早膳,李初尧牵着苏御去了书房。
苏烈陪送的嫁妆,一共六个箱子,依次摆放在一侧。
苏御却没有开心,他目光落在李初尧手上,淡淡地说:“你不高兴。”
李初尧一愣,转过身望着苏御,视线不经意划过苏御被自己牵着的手,只见手背隐约有青紫的指痕,他僵硬在原地。
这瞬间,心如同被什么撕扯了开,一下又一下的疼。
第056章 失态(二更)
苏御见了立马抽手往身后藏。
李初尧握紧了手不让他动弹,心中的愧疚更甚。他以为苏御在身边,自己能够控制住,却不想伤到了苏御。
“我没事,看着吓人而已。”
李初尧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他有一瞬间,甚至想将上辈子的所有事,统统全部告诉苏御。可到底理智尚存,上辈子的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了,没必要将苏御拉进泥泞里。
苏御回抱住他,察觉李初尧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凑近人耳边,轻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以后疼了我就咬你。”
李初尧喉头有些哽,他亲了亲苏御耳廓,“好。”
“你之前的膏药还有吗,那个效果很好。”双儿皮肤娇嫩,稍稍一用力,皮肤肉眼可见的留下痕迹。之前李初尧给苏御的药膏,对青紫效果就很好。
“我找找。”
之前制好的膏药,李初尧带了两盒来李府,他记得书房他放了一盒。
苏御也不着急开箱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初尧翻箱倒柜。
不一会儿,李初尧在靠墙的柜子里,拿了一盒药膏出来,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苏御跟前,小心翼翼为他上药。
“下次不许再一声不吭。”
苏御假装瞪他,凶巴巴说:“你还想要有下次?”
李初尧被他逗得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敢,我怎么敢呢。”
苏御也跟着笑。
上完药,见李初尧心情好了,苏御迫不及待去开箱子,礼单在第一个箱子里,当苏御看到上面写的明明白白的物件时,眼泪“哗”地落了下来。
李初尧被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身将人拉进怀里,圈住苏御的腰,“这是怎么了?”
苏御泪眼朦胧,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李初尧瞬间更心疼了,他坐到椅子上,将苏御拉到腿上坐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瞄礼单上的物品。
除了女子的首饰,还有一些杂记和书画,他不免皱了皱,想到是谁送的,他唿吸一窒。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人的脑袋掰过来搁在肩膀上,轻柔地一下又一下的抚摸苏御的后背,有时候无声的安慰,比言语更有效。
苏御曾经说过,兰舟生前的物件,除了一些当不了物品,其余全被他用作府中的开销了。
这些东西,想必苏烈费了不少时间和心力,也难怪他那日来的匆匆。
李初尧听着苏御小声的啜泣声,恨不得立马将杀进苏家,让那些人跪在地上求饶!
苏御哭了一会儿,停下便要从李初尧身上下去,去检查箱子里的物件。
李初尧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蹲在地上,一个一个看。
“这些首饰是我娘的陪嫁,虽然母亲很少同外祖父那边联系,但是我知道,母亲很想念他们。这些书画,除了母亲所作,还有外祖父的墨宝。”
“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找回来的,但我真的很高兴。”
苏御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吸了一下鼻子,睫毛上还挂着眼泪,露出一个笑意来。
李初尧抬手覆在他脸上,察觉他是真的开心,用指腹帮他擦掉眼泪,“开心就好。”
苏御点点头,“这些书画我可挂卧房吗?”
李初尧哭笑不得,商量着说:“挂书房吧,卧房会有罪恶感。”
苏御一愣,回忆起他不正经的模样,他咬着嘴唇点点头,支支吾吾说:“是不太好。”
李初尧揉了揉他的脑袋,陪着他一起整理。
窗户敞开,阳光倾泻进来,落在地上。屋里的人,将桌子挪在阳光下,将箱子里的书一一摊开放上去,空气中的潮意和墨香扑鼻,让人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两人忙碌到中午,李初尧拉着人去洗了手,准备去用午膳。
恰巧这时琼叔从外面回来,看到两人主动打招唿:“二少爷,少夫人。”
苏御有些不适应,朝李初尧看了一眼。
后者拍拍苏御的手,笑的一脸温煦无害,“琼叔一大早去哪儿?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琼叔笑了一下,“处理老夫人交代的事情了,二少爷和少夫人,还是先去用午膳吧。”
琼叔明显没打算交代,李初尧也装作不知道,他拍了拍琼叔的肩膀,“人是铁饭是钢,琼叔身为祖母的得力人手,还是要保重身体。”
“多谢二少爷关心。”
李初尧拉着苏御走了,琼叔这个态度,不难看出,他娶了苏御,任务完成,对老夫人来说,暂时已经没什么用了。
苏御往李初尧身上靠了靠,小声问他:“琼叔是不是特别不喜欢你?”
李初尧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苏御掐了一下他的手。
李初尧没再卖关子,直言道:“琼叔在李府看似是老夫人的人,实则谁的人都不是,也可以说谁的人都是。他来沂南,是授老夫人的意,但今早你看到那两个小厮,临南和临威,前者被李舜维收买,后者是张香兰的人。”
苏御点点头,眉心蹙了一下,李初尧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后悔了吗?”
“什么?”苏御不明所以。
“嫁给我啊。”
知道他在开玩笑,苏御还是忍不住不高兴,他睨了李初尧一眼,故意气人说:“那要和离吗?”
李初尧站住脚,扯着苏御的脸轻轻捏了捏,“你想都别想!”
苏御勾唇笑了。
李初尧将人重新拉近身旁,牵着人去用膳。
下午的时候临威跟着李舜维从外面回来,碰巧在门口碰到拿着信找人的临南。
“三少爷这是您的信。”
听到临南恭敬的语气,临威忍不住多看了临南一眼,在他印象中,每次面对主子,临南要么保持沉默,要么语气平淡,决计不是刚才那种恭敬中又带着讨好的语气。
他将疑惑藏在心里,见三少爷客气接过,又说了一声多谢,不免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临南看了他一眼,走了。
临威立马说:“三少爷,有事随时叫小的。”
“嗯。”李舜维点点头,温和着一张脸,“你去忙。”
临威何时有过这待遇,咧着嘴走了。
李舜维看着信封上的字:吾儿亲启,他皱了皱眉,娘这时候来信做什么,他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舜儿,这几日你不在,为娘夜不能寐,总是担心你去沂南出什么事情。再有老夫人一贯看不上我们娘俩,生怕你在途中出点什么意外。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娘害怕啊。
你要时刻记得娘亲说过的话,李家不是我们能够争的,安居一偶才说咱娘俩的命,对你爹,你也要心存感激,若果不是他,指不定娘亲辗转青楼何处呢。
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期盼你能安稳过日。
先前尧儿给你的信我看到了,娘知道你想出人头地,但你是庶子,同李常维和尧儿不一样,切莫去同他们比,不然娘俩只会更讨大夫人嫌。
如今这府里还有我们的安身之处,若是得罪了大夫人,让她知晓你的心思,只怕娘俩连命都没了。
是娘没本事,不能给你更好的日子。
听话,参加完你二哥的婚礼,便早日回来吧。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李舜维手中的信纸被捏的变形,指尖收缩,直接将信纸戳穿,他手上的青筋凸起,手臂紧绷,下颚的线条冷硬,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里燃起熊熊烈火,仿佛要将一切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