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管家听得毛骨悚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大公子,小的错了!”
“哦,你错在哪里?”苏烈回身坐回椅子上,同刚才的恶煞判若两人。
“我不该、不该……听夫人的!”苏管家小心翼翼看苏烈,生怕他一个鞭子抽在自己身上。
苏烈示意墨桐去拿茶,后者稳稳当当倒满茶杯,递给苏烈。
“你没有错。”
听到这句话苏管家浑身冷汗直冒,背心的衣服颜色深了一团,他匍匐在地上,“碰碰”地朝苏烈磕头,“求大公子原谅,小的知错了!请大公子看在小的没有谋害知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苏烈将鞭子还给墨桐。
苏管家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苏烈接下来的话,让他重新跌进了地狱。
“送去奴役窟吧。”
“大公子,不要啊!大公子!”苏管家去拽苏烈的衣袍,哭的眼泪鼻涕煳满了老脸。
“拉下去。”苏烈没时间同人耗,冷着脸挥手,任由苏管家哭天喊地也不心软。
苏烈知道,柳秀还敢留着这些人,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个杨嬷嬷根本奈何不了她什么。
正如年少的他去找柳秀对峙,问:是不是她下毒害了兰舟。柳秀说:没有。
无凭无据,仅仅凭借猜测,定不了她的罪。
如今虽有杨嬷嬷的证词,可一旦回京,杨嬷嬷是否还会说真话,又会不会反咬自己一口,只有柳秀清楚。
过早揭开这层皮,呵,只怕他身上的骂名随之接踵而来。
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他不会用这种方式。
如今杨嬷嬷人没了,苏管家消失,只要将遣散一事骗过去,柳秀便还当他是儿子。
“主子,院里的其他人,如何处置?”
苏烈扫了墨桐一眼,“既然他们都愿意听苏管家的话,便随苏管家去吧。”
墨桐心下一惊,一一照做。
出了柴房,晴朗的天空阴沉了下来,太阳躲进云层里,不敢露面。
苏烈走了两步,停住脚,“墨桐,你跟我身边多久了。”
“公子,四年了。”
“可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墨桐不敢。”
苏烈瞧他弯腰拱手,嗤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你看,即使我养在兰舟身边十四年,也改不了柳秀留在我骨子里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除了自己想办法得到,谁会帮你?
兰舟是嫡母又怎么样?只要她不受宠,嫡母的位置早晚是我的!
烈儿,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帮着为娘。
你对苏御再好,会有一个娘亲生的弟弟妹妹好吗?
不是为娘不想养你,是兰舟那个贱人,逼着老爷子将你养在她膝下,意欲断了我们母子情分。
……
见苏御思绪飘远,墨桐沉默好半响,才大着胆子说:“主子,不一样的,你是为了保护御少爷,夫人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你们不一样。”
苏烈身体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成拳,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倏地手掌松开,飞快掩饰住神情,淡淡道:“走吧,替我送封信去李府。”
“是。”
远在京城的苏府,柳秀刚收到沂南的来信。
苏珍坐在柳秀右手边,十四岁的苏凌坐在她左手边。
苏珍穿了一身粉裙,看起来温婉娴静。
苏凌眉间透着少年的意气,斜着眉毛,脸上颇有几分不耐烦,显得整个人任性凶戾。
柳秀视线落在信纸上,等一一看完,她“碰”地一声,将信纸拍在桌上!
苏珍被吓了一跳,皱眉问:“母亲怎么了?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下月她也要嫁人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比苏御的聘礼风光。
苏凌因为是家中最小,要什么有什么,说话没分寸,“母亲,可是苏御又气你了!”
苏珍瞪了他一眼,教训道:“没大没小!”
其实她不喜欢苏凌,占着自己最小,最受宠,对他们没半点尊敬,嚣张跋扈,让人生厌。
不过在母亲面前,作为长姐,还是要做足面子。
“你闭嘴!”苏凌也看不惯她,老女人,十八了还未出嫁,丢人!
“你……”
“够了!你们俩!”柳秀出言打断,她眉间的怒气还未散,开口便是训斥苏珍,“你年纪大,同他较真做什么!你就不能同他好好说,非要带着刺?”
苏珍袖中的手握紧,对上苏凌那张得意的脸,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
偏心!她不说苏凌,母亲觉得她没个长姐的样子,说了,又觉得她带刺!
双生的大哥不亲,三弟当她是个透明人,小弟冲她耀武扬威!
以前苏御在,他们还能同仇敌忾,如今全冲着她一个人!
苏家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难怪母亲要她低嫁,不过是想将来给苏凌寻一门好亲事!
苏珍低垂着头不说话,心里涌过万千思绪,膝盖上的裙子在她袖口遮掩下,被捏的褶皱不堪。
柳秀见她这副样子,知道自己气撒错了地方,但她是长辈,拉不下面子,只好训斥苏凌,“你姐姐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是实话,你这性子,得好好改改,不然以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骂自己,语气凌冽。
骂苏凌,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苏珍松开手指,呵,母亲就是偏心!对大哥偏心,对小弟偏心,唯独对她,硬着心肠。
“行了,说正事,你们大哥去沂南了。”
柳秀十分后悔将两人一起叫来房中,就不该让苏珍和苏凌碰面。想到苏烈,她更头疼了。
“他不是我大哥!”苏凌率先出声,大哥只偏心苏御,对他们不闻不问,他才不认这个大哥!
“苏凌!”
苏珍心中升起一股快意,大哥是母亲的逆鳞,尤其是别人说大哥不是母亲孩子的时候,这么多年已经成了执念。
柳秀冷着一张脸,“这种话我不想听你说第二遍!”
苏凌头次见柳絮对他发这么大火,委屈着一张脸,心中不由对苏烈的怨意又多了两分!
都怪大哥!不然也不会被母亲骂!
“青翠,送小少爷和大小姐回屋。”
“是。”
尽管两人都不情愿,但也只能照做。
等人一走,柳秀眉心愈加烦躁,“一个个都不省心!”
最近升上来的刘嬷嬷和蔼着一张脸,在一旁劝道:“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有儿有女,才是福气,只是多操心了罢。”
柳秀升起的怒气平复下来,“可不是吗?儿女就是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来讨债的!”
刘嬷嬷笑笑,宽慰道:“总归是母子情分。”
柳秀喜欢听她这话,苏烈同自己再生疏,自己也是他的母亲。
想起信中的内容,柳秀叹了一口气,难免又对老爷子和兰舟的恨意浓烈了些,可人死不能复生,她不好过,苏御也别想好过。
想到之前交给杨嬷嬷的事,她心又畅快了些,如今哪个男人,会不介意没有子嗣?
何况李家二公子还是个嗜赌成性的人,如今有多宠爱,以后就能跌多深。
就算苏烈来质问自己,她还可以拿救命之恩挡一挡。
管他落水是不是真有肌肤之亲,但人确实是苏御救的,传出去也是她成全了有情人的美名。
刘嬷嬷瞧柳秀心情不错了,一边替柳秀按摩,一边问:“夫人方才为何生气?”
柳秀被捏的舒服,“我本意是想在成亲之日,羞辱一番苏御,谁知道苏烈跑去充了面子,让人风光出嫁了。”
“夫人其实也不必生气,大公子这是顾念旧情,有情有义,想必对您也是如此,只是藏在心里不说罢了。”
“希望是如此吧。”
刘嬷嬷没再说话,专心伺候。
回到屋里的苏珍,将门一关,拿起梳妆台上的匣子,将里面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拿出来,一根针一根针往上面扎!
“小贱人!”
丫鬟看的心惊胆颤,但半点怨气都不敢发。
等苏珍发泄完,又将小人放了回去。
苏珍睨了丫鬟一眼,“过来。”
丫鬟战战兢兢挪步过去,还未到苏珍跟前,苏珍突然站起身,一把扯住丫鬟的头发,使劲用手一下又下一下掐人。
“你要敢叫出声,明日我便让母亲将你送去妓院!”
丫鬟眼泪弯弯,跪在地上,小声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保证不说!”
苏珍冷笑一声,看着丫鬟的脸,一会儿变成苏御,一会儿变成苏凌,她用力踢了一脚,将娟帕扔在地上,“擦干净你的眼泪,若是被人瞧出什么,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丫鬟匍匐着身体,忍着痛意,拾起帕子,小心翼翼擦脸。
苏珍出了恶气,又变回了温婉娴静的模样,她拿起一旁的针线,开始绣鸳鸯。
丫鬟每看她落下一针,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似的,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
另一边回屋的苏凌,直接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一个遍,下人们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等小祖宗发完脾气就好了。
果不其然,等没有东西可砸了,苏凌倒竖的眉毛,恢复平整。
第062章 为你争取(二更)
苏凌冷眼扫过房里的下人,他哼笑一声,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是不是觉得我发完脾气了?”
下人们一致摇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摇头是什么意思?”苏凌随手拿过桌上的冷茶,泼在最近的下人身上。
一群人颤颤巍巍不敢说话,头埋得更低了。
苏凌自觉没意思,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我去找我爹爹,你们不准跟过来。”
“是。”
苏凌住的院子,是府里位置最好的,离苏青山的书房不远,顺着走廊过去就到了。
苏青山刚同人议完事,眉间隐约略显疲惫,俊朗的脸眼角露出纹路,蓄着胡子,不笑时,显得整个人不好相处。
苏青山站在门口,刚准备转身回书房,老远便听见苏烈喊他:“爹爹。”
等人走近,苏青山眉间隆起的小山丘抚平,他一手背在身后,没有威严的斥责:“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以后还怎么嫁人?”
苏凌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就算凌儿不嫁人,爹爹也能养凌儿一辈子。”
苏青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啊,让你母亲好好教教你规矩。”
“爹爹提母亲做什么,她眼里只有大哥。”
听到这句嘟囔,苏青山皱了皱眉,苏烈在柳秀心中什么位置,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大哥又惹你母亲生气了?”
苏青山因为苏烈这事,对柳秀一直藏着愧疚,他总觉得是兰舟养坏了苏烈,不然为什么至今,苏烈也不愿意叫柳秀一声母亲。
因为这件事,本来见不惯的母子二人,让他更没有好感了。
苏凌埋着头的嘴角勾了勾,他嘟着嘴唇抬起头,一脸委屈,“大哥去沂南参加御哥的婚礼了。”
“胡闹!”苏青山胡子抖了一下,“我就不该告诉你大哥。”
“母亲因为这事,还将我和大姐从屋子赶了出来。”
“行了,等你大哥回来,我好好教训他。”
苏青山怎么不明白苏凌的小心思,不过是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想讨个公道罢了,毕竟是他宠着长大的,何况苏烈这事,本来就有错在先。
苏凌满意了,“爹爹,你要写字吗?我帮你研墨啊。”
苏青山点点头,又忍不住叮嘱:“你也别怪你母亲,你大哥从小就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她一向宠着你,骂了你估计心里还难受呢。”
苏凌不以为意,母亲就是偏心大哥,不过在苏青山面前,他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放心吧爹爹,我没生母亲的气。”
苏家这边父子情深,李初尧那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苏御习惯了被李初尧抱着睡,一上床便滚进了他怀里。
李初尧眼看着不能吃,叹了一口气,“宝贝,你再贴两下,你大哥的可话就白说了。”
苏御一愣,见他目光落在自己锁骨上,想起白天的场景,故作凶巴巴瞪他。
“你故意的!”
李初尧勾唇一笑,“不然你大哥问你同房没有,你怎么说?”
苏御:“……”
苏御学着他眯了眯眼睛,手往他肚子上伸。
冰冷的爪子猝不及防贴在肚子上,饶是李初尧再不怕冷,也被冰的哆嗦了一下,闷“哼”出了声。
苏御得逞一笑,干脆将脚也一并贴他腿肚子上。
李初尧方才还燥热的心,瞬间冰凉成一片。
“小坏蛋,小心你的“性”福没有了。”李初尧拉住他靠近了些,伸出胳膊把苏御那边的被子按严实了,又放回被子,将人的手握在掌心里。
沂南的秋天,非常适合茶插纤,天气虽然不算冷,但偶尔夜晚降温,像苏御这种体质,得捂好一会儿,手脚才能暖和。
先前莫一也说过,藏思的毒虽然解了,但残留的后遗症,还需要好好调理,其中就有手脚生凉这一项。
苏御被他裹得严严实实,手被握住,只能用脑袋蹭他,“你明天是不是要去赌坊了?”
李初尧虽然没有明说,但苏御看到李初尧给了乞儿一个铜板。
之前李初尧同他说过,一个铜板便是明日见,两个就是第二天,依次递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