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他们这么说,律枢对着律君一口父亲,长得又神似。对着五儿喊二哥,君巧络喊五儿一声哥,正常人都会理解为是一家四口的。
律君蹙眉,凌厉的扫了一眼猜测错误的百姓,口气不善,“他是我的爱人。”
五儿掩嘴一笑,这律君果然霸气,容不得别人误会一丝一毫。“我是他男人。”
嗯?律君不怀好意的看着五儿,这么让人误会的发言,是不是要纠正一下呢?律枢的小心肝颤动了一下。这两个人也太大胆了一些吧?还有,二哥,你确定不会被父皇报复吗?
君巧络摇头叹气,这么好雅兴。
四个姿色气质各异的人中龙凤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晃了一下心神。老者操着一口沧桑的粗哑嗓子问,“这荷花何处来?”
君巧络给老人家请礼,缓缓答道,“老人家有礼,这是我哥在莲蕊湖寻到的。”
她不是那种邀功之人,寻到这株莲花的,是五儿。
老人家向五儿求证,五儿点头。老人家思索了一下,告诉五儿,“这荷花,又名莲花。公子可知这株尖端一点红的白荷花,在此处,有多少株?”
五儿点头,回了一句,“唯有清荷居士一朵。”
几位裁判员均是诧异不止,上一任的清荷居士,急切的问,“那公子何处得知?又是何种的因缘际会得到?又是何处见过?”
五儿轻笑,一言以蔽之,“水中而来。”
水中而来,大家细细品味这句话,水中而来,不正是荷花的诞生吗?大家也不执着,一致裁判今年的“清荷居士”花落五儿。
五儿越过几位裁判员,把插在了花瓶中的白荷花取出来,“清莲幽幽一点红,名唤守宫莲。”
这种荷花只有明月神月宫有,当年那位清荷居士爱莲,又见日后慧及百姓,明月宫宫主就送了和荷花,聊表心意。
白玉无瑕,一点朱红,如女子玉璧上的一点守宫砂,纯洁美丽。
“这莲花之所以在居士死后绽放,是要让大家记得。赠人鲜花,手留余香。”
说完,便把这株翠云若灿的守宫莲插在了一个花瓶上,“其实这里的荷花都美。”
律君明白五儿这番举动,二话不说,过去拦着五儿的肩膀,默默的离开了。
律枢与君巧络与律君两人隔了一些距离,留给两人足够的空间悄悄话。
“奇怪了,这莲花明明就是从哥哥手中而来。”
君巧络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律君也许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的。她的哥哥可是有一双巧手,无中生有,只要他愿意,水中遍开莲花。那朵莲花也是他无意之中,把手伸进水里,水中生成的。
律枢拍了一下君巧络的肩膀,“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五儿才会不解释的。既然如此,何必去追根揭底,保留一份幻想,岂不美好。
五儿身上秘密颇多,时候到了,自然知道。
律君想起了律枢说五儿的家,他对五儿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仅仅是君风的弟子。
“律枢说要陪你回家?朕还不知道神月的家在何方。”
无心的一句话,让五儿迟缓了一下,才迈出了第二步,“君郎想知道?”
律君点头,“朕还想知道你的父母。还想知道你的过往。还想知道你的师傅如今如何了。”
他想知道的太多了,不知道五儿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
五儿侧看律君,无波无澜,“我的父母早逝。”
其他的一概不说,君风是自己的父亲,他不打算告诉律君,迟早都会知道的。现在知道,徒增伤悲。
“一切办妥后,朕随你回家,如何?”
想必五儿也是多年没回过家了,这么多年来替他东奔西跑。
五儿点头,其实律君何必随他回家。明月神月宫就是他的家了。一想到明月神月宫,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重要的讯息。今日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尽是一些他小时候在圣地的生活。有一个比他们还要大上五六岁的大哥哥。
总觉得这个大哥哥对他们兄弟都很重要,非常重要。
律君套不出五儿童年的往事,有点低沉,不知道五儿的童年过得是否无忧无虑。
“我与明月从小分离,两岁才重逢,一起度过了美好的三年…”
五儿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没有多大的渲染,简简单单,说得最多的,是在圣地的生活。而对律君的情,何时而起,闭口不谈。
律君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说说自己的童年。平常百姓的对话,都显得弥足珍贵。
第124章 清风伴胧月
南方雨水多,昨儿个还是天清气爽的好日子,今儿个就淅淅沥沥的小气中雨来着。律君来这里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妥,本想启程离开。这雨倒是拖了行程。
下雨天,道路难走,许多百姓没什么事,甚少出门。因此哪里都人稀。这日路怀德手拿两樽酒,与律君对雨畅饮。
雨水滴答的敲打在瓦檐上,又顺着去势,汇合成细流,倒是有三分江河之水天上来的意境。
两人难得的逍遥,律君正倚靠门边,几上放着好几樽酒。这是律君让青长备的。只见两人都有点微醉。
路怀德比较豪爽,直接躺在了门外的长廊上,后背垫着两个软垫,一只脚曲着,手里拿着一樽就仰头就喝。
“陛下现在的处境,就如这雨水。”
律君侧着脸看着屋外的雨水,又瞧了一下路怀德似笑非笑的笑容,问道,“何出此言?”
“这雨,润泽万物。可是过多的恩宠,绿叶又无法承载,何况是娇花。”
律君手里斟酒的动作一顿,才缓缓的倒满一杯。
“怀德是觉得朕,太过优柔寡断了?”
自从与五儿相逢后,律君的态度都不明显。虽然宠着五儿,带在了身边。可半个多月前就不闻不问,一直陪着路茹儿。
君心难测,连太后都摸不准律君的态度,对待五儿的时候,才会威严与慈爱并重,有所保留。
“陛下想享齐人之福,怀德不会说什么。只是我那个妹妹是什么性子。陛下自然清楚。”
路茹儿性子刚烈,又嫉妒。别看平日里的一派心宽体胖的好态度,其实骨子里对后宫的嫔妃不屑一顾。全因为律君的心思挂在了她的身上。荣宠不衰,即使是泉妃受宠,她都能接受。
“皇后陪着朕打拼江山,实在不容易。巾帼须眉,有点脾气也是平常。”在五儿还没出现前,一往情深。
即使如今部分情感转移到了五儿身上,那份对路茹儿的爱意,依旧不减。
“陛下,为爱发狂的女人,大有人在。不是每个人都如神月这般。”
神月付出的绝对不比路茹儿少,最后连性命都搭上去了。
“神月品性佳。”律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充满了无尽的欣赏。
泉伊这般淡泊名利,从不吝啬对五儿的称赞,可想而知是多么难得的一个人。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路怀德站在走廊边,望着雨滴,问了一个律君多日来不敢正视的问题。
“陛下对神月,是否有情?”
律君叹气,这路怀德果然揣摩透他的心思。放下酒盏,走至路怀德的身边,并肩而立。
“看来怀德懂朕的用意。”
“陛下不确定对神月的用心,是何种”心”。带在身边,也只是求个安慰。恐怕与当年落水失明之时有关吧。”
律君点头,把当年之事完完本本的说了一遍,这件事,当年谁都不知道。
“果然。后宫佳丽三千的你,怎么会突然就爱上了一个男子。”原来一切都是因果。
“可是当年我就觉得陛下对神月有意思了。只是神月的模样,给你太大的阻碍。后来瞧不见了,心可是瞧得清楚。所以才会被五儿吸引,爱上了他。”
路怀德分析得不错,君子爱美人,他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对神月有那么一点心思,这么多年来也不会挂念着。也因为对五儿用情至深,多年来寻找,期盼着。
甘秦重逢,一声君郎,真的以为新楼的五儿回来了,即使是顶着那张逆贼的脸。把神月与五儿的情义加起来,不问缘由的,就带在身边。
知道了是神月,死而复活,更加的捧在了手上,不肯离开半步。许是五儿在天有灵,让神月来代替他,怕他寂寞,怕他伤心。
路怀德摇头,只可惜律君不知道,五儿与神月,本是同一人。
“朕不表态,也只是不想多生事端。”一路上,古陵余孽不断,隐忍了十年,是时候要一笔清算了。
“陛下英明。可是两后不知,唯有神月知。”所以五儿才会提前一步,让律君少来见他。
此等体贴,叫律君如何不疼惜。
路怀德思前想后,本答应了五儿不说,但是他不想这位好友,就这么的不被别人知道,就离开了人世。
“陛下,臣有两件事,一定要告诉你的。”其实有一件事,律君一直想知道,却不敢问的。
律君转过脸,见路怀德一脸的悲戚,总感觉内容是他不喜。
“请说。”
“陛下一定想知道,神月对太后的那番话,有何干坤。对吧?”路怀德今日算是尽挑一些律君心中疙瘩的事情来讲。
“神月死后,太后把后事交给了皇后来操办。神月一再叮嘱要把尸体运回怀宁城。结果皇后妒忌,为了消心头怨恨,把神月碎尸万段,剁成肉酱,喂鱼去了!”
路怀德说到最后,居然哽咽不止。因此他与这个妹妹有了隔阂。
“你!你你……你说什么!?”律君瞪圆了双眸,一口气接不上来,酒气突然四散,脸一下通红起来了。
路怀德没有回答律君的问题,自顾自的说,“神月当年为了陛下,以身犯险。最后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十二年后,重回人间的,只有那么一股思念。”
“陛下可知,神月如今非人非鬼,三魂七魄尽散。因此不能吃食,只能饮用清水。可臣向五殿下确认过了。那也是装给你们看的!神仙,妖魔,鬼怪,尚且要果腹。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神月,只不过是一口仙气呀!所以神月一改生前对陛下的疏离。大胆的表露心迹。只因为…恐怕日子也不久了…”
路怀德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律君不知道的。路怀德这没有言明的话,他懂了。五儿始终要离开的。
“他是想陪朕多一些时日…不,他是想让朕顺利加冕。”律君敢肯定,五儿此番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心愿。更是助他顺利加冕。如果不是五儿的及时出现,恐怕早就死在了古幽焬的鬼兵之下。
没了古幽焬的余党,更加的疯狂了,一路上偷袭不断。这些他都能应付。而且越往前走,五儿就越是心神不宁,他就猜测,恐怕后面有一场恶战。
“陛下,多陪他些时候吧。陛下对神月已经生情。就不要吝啬那份关怀。给神月一个美好的回忆。否则当有那么一天,陛下得知神月的所有。陛下会遗憾终身。”
路怀德留下律君一人在这廊下,独赏一帘夏雨。所幸的是,泉伊待他一往情深。律君也许一辈子都不明白,为何五儿见他左右逢源,都不会怨恨一句。以前的路怀德也不懂,可是现在的他就懂了。
因为泉伊曾经做过一件事,让他明白了,深爱一个人,就会为他好。
两人成亲三年,有一日泉伊手里捧着一堆画像给他瞧。路怀德看完后,有点不明所以,“即使要选秀,也轮不到我们吧?”
这么多美女的画像,是要给律君选秀用的吗?可是选秀还有一年,也太早了。
泉伊摇头,只问了路怀德一句,“哪个好?”
路怀德见泉伊一脸认真,不给出答案不罢休,只好再看一边,指着一个清丽脱尘的。
“这个不错,双眸灵动。”
泉伊点头,把画像收起来,“那就这个吧。”
路怀德感觉有异,抓着泉伊的手,再次询问,“怎么了?”
只见泉伊一个青莲般的笑容,“给你纳妾呀!”
说得那么简单,可是路怀德在轻描淡写的背后,寻到了泉伊的一丝心疼。
“总不能让你无子送终。”
路怀德气得一下子站起来,狠狠的教训了泉伊一顿,“纳妾做什么呢?你能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人亲热吗?你心里会好受吗?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不需要何人来送终!如果真让人送终,我宁愿送我的是你!所以你给我好好的活着!以后不要再提纳妾之事。我路怀德,只要泉伊一人!”
泉伊靠着路怀德的肩膀,闷声道,“会妒忌,会吃醋,会心疼,会发疯…我不想你碰别人。可是,我们都会老去。我只想有人承欢膝下。”
如果有一日,他先离开了。路怀德就不会寂寞,不会心里空空的。
路怀德轻轻拍着泉伊的背部,轻柔道,“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只要你喜欢。以后别再说纳妾了,你的心会滴血的。”
泉伊容得下一个女子为他生儿育女,但是心里会滴血。而且会自责,为何自己不是女子?
所以路怀德懂得五儿的心思,他只是平常百姓家,泉伊有这种想法。何况是帝王家。路怀德今日此番举动,有一半是因为泉伊在旁提议。
他们都不想五儿,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去。总要为他做点什么,让他最后的这段日子,过得称心如意。
律君手里撑着伞,夜色已浓,雨水渐渐的停歇。抬头一望,原来乌云消散,清风伴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