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怀德离开后,他想了许多,路怀德最后的一句,他不懂。其实很早他就知道了,大家都有事情瞒着他。
神月的身份,他一直想知道,奈何谁都不肯说,就连律枢也是支支吾吾的。每次说起,都是一脸悲色。
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让他们都闭口不谈,生怕他知道一般。
想不明白,就去找关键者套话,没想到人不在屋内。知道律枢与君巧络都不在,大致知道何处。便趁着伞,雨中寻人。
莲蕊湖遍布凉亭,纵横交错了许多的木桥。律君在夜色下,发现了律枢与君巧络,半身湿透,就让他们回去。
月色之下,银丝被雨水浸淫,黏在了脸颊上,蜿蜒水渍,湿透的衣服,紧贴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材。
律君单膝下跪,细细端详,五儿依旧毫无动静。
胧月下的五儿,宛如一具尸体,冰冷凄凉。
他是知道的,只是自欺欺人,不想接受现实罢了。“五儿,原谅朕。待朕陪神月渡过最后时光,再寻你。”
难怪神月把那吉祥如意结交给他,就是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深夜探望,五儿毫无察觉。睡得过于安然,就不是好事。
“五儿,神月对朕用情至深。又为朕付出了那么多,实在不忍心负了他。你一定明白的。”
即使知道自己一开始错把他当做别人,也能笑对自己。
第125章 被窝里的悄悄话
为五儿清洗干净,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这才拥着五儿缓缓入睡。干要睡过去,只感觉怀里的人,脑袋动了一下,立马醒过来了。
只见五儿把脑袋越埋越深,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忽然呜哼一下,像猫咪一下,蹭了自己几下,幽幽转醒。
“龙涎香?”五儿蹙眉,感觉身下的温暖,才清醒过来,勐的起身,惊讶道,“君郎?你怎么在这?”
环视了一下,这里是自己的房间没错。他记得自己在莲蕊湖接受雨水的洗礼,感受大自然的底蕴。
“是朕把你抱回来的。”律君把人抓到自己的面前,每次都这样,自己身上的这股龙涎香就那么不讨喜吗?“今晚就将就点。”
之前得知五儿不喜龙涎香,已经甚少使用。这段时日的生活琐碎由路茹儿打理,自然是龙涎香不离身。
五儿蹙眉,一脸嫌弃,“君郎还是回去吧。”
这龙涎香,他的确不喜欢。那些官员为了博得好处,进贡的龙涎香有一部分为捕杀了抹香鲸而得来的。
换做以前,他不会多大抵触,实在是如今的他碰不得一点的杀生。之前杀了那群鬼兵,已经让他体力不支了。如果不是得千年檀树所救,自己不知道又要沉睡到何年。
律君愕然,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那么大胆,赶自己走的。
见律君没有动作,五儿自己下床了,山不动,人动总可以吧。想着律枢应该还没睡下。律君见五儿身体力行,立马把人压回床上。
“好。乖乖睡觉。”
律君帮五儿盖好被子,这才出门。在门口守着的青长一躬身,“陛下要回房吗?”
“朕要沐浴更衣。”
青长了然,送律君回房间后,立马准备热水檀香。心里还默默感叹一句五儿的胆大包天。居然让律君穿着亵衣离开。
律君猜离开一会儿,五儿就起身,把亵衣里面的珠子撂了出来。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
这颜色,太淡了,比以前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还要淡一些。这珠子与雪玉莲一样,伴随着他们的诞生。
“明月,为何我就是无法联系上你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最近才得知。为何我那么晚了才记得以前的事情。可是又那么的模煳…”
“…明月,我…”
“我背负着数不清的冤魂,他们都来找我了…”
律君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沐浴更衣之后,人就回到了五儿的房间。甫一进门,就听见五儿在喃喃自语,哀伤悲戚。
于是静静的立在门边,想知道五儿所谓何事。这一听才知道是挂念自己的兄长,和恐惧自己的时日不多。
律君低头沉默,顷而抬头,缓缓步入内室。
“怎么不听话?是在等朕吗?”律君一改沉重,情人间的打情骂俏,立马信手拈来。“还是觉得没有朕为你暖床,睡不着?嗯?”
律君站在床边,看着一脸傻掉的五儿,双眼微红,坐下把人揽在怀里。
五儿闻着律君身上的檀香味,不自主的深唿吸几口。“好香。”
那满足的叹息,让律君瞬间笑了,这说到龙涎香是多么不待见的熏香。
见五儿的心情恢复了不少,律君试探性的问,“今晚我们来聊聊?”
五儿狐疑的抬头看律君,忍不住猜测,“君郎去而复返,是为了与我聊聊?”
“怎么觉得君郎这聊的,是我不想的。”
“朕想知道。神月就遂了,好不?”律君今晚不打算睡觉,他要陪着五儿秉烛夜谈。
五儿把身体挪到了床尾,正襟危坐,低头不语。律君也不心急,微微靠着床背,好整以暇。其实他自己也没个把握,毕竟五儿沉默是金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不会吭一个字。
僵持了许久,五儿才看了律君一眼,清明坚定。“君郎想问什么?”
律君眼珠子转了几圈,“我们约法三章。第一,不准隐瞒朕。第二,不能顾左而言他。第三,不准沉默以对。”
五儿都答应了。
可是律君生气了,摆着一脸关公脸,气唿唿的说,“这床是用来睡觉的,这被窝是用来盖的。”
五儿顿时傻了,一个四十岁的人了,虽然看不出来,怎么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噗嗤的笑了一阵子,才与律君盖着同一床被子,面对面的,说起了瞧瞧话。
“只要与神月一起,朕仿佛回到了少年。”
五儿倍感荣幸,回报一笑,“那是君郎忙于国事。”
宫中规矩多,随心所欲又几何。世间太多的无可奈何花落去,真正做到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又几人?
“倒也是。不过像你这么大胆的,也只有一人了。”律君挖苦一下。只见五儿眉开眼笑,恰似一朵昙花。
“若是陛下不喜欢,草民会守本分。”
律君呵呵一笑,把人楼在怀里,亲了一下眉间,“生气了?”
五儿说真的,如果律君真的不喜欢,他就会像以前一样,深埋这份感情。可是听到律君这句近乎玩笑的“生气了”,心中暖暖的。
“真守本分了。就太伤朕心了…”
两人无言以对,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想把这一刻的美好,刻进灵魂的深处。永不磨灭。
“至今为止,神月还未告之朕,你姓什么?家住何方?君风是何时仙游的?”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前面两个五儿有所顾虑,最后思索了一下,“两岁那年。”
律君双眸一红,带着细微的哽咽,“朕不孝呀!这么多年来寻不到恩师。又无法坟前叩谢教育之恩。”
“他没有怪君郎。而且他也不想你们知道。”因为知道了,你们会更加想寻到他。
“可以告诉朕,师傅他葬在何处?”
他要去拜祭一下,聊表多年的牵挂也悔恨。
五儿突然眸子暗了一下,律君捕捉得到,紧紧的盯着五儿,“前面的问题你忽略,这个问题也忽略。三者有关系吗?神月,你答应过朕的。”
他今晚就是来磨人的,让五儿把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都磨出来。
“我姓君。家住何处,君郎很快就知道。”五儿没有忘记与律君的约法三章。可是他没有答应一定要回答。
君?说到君,律君眸子一缩,以前觉得五儿的眸子很像君风,气质也有三分同宗的味道。今日再细瞧几下,这不是…
“你…你是师傅的孩儿?”
五儿点头,他本不想律君知道的,但是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早说与晚说,一样的。
律君双唇抖动,忽然泪水哗哗的流出来,五儿连忙用衣袖为律君拭掉。
“师傅把你安排在我身边,而朕如此待你。叫朕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师傅?你如此为朕,而朕却对你不屑一顾。现在才对你好,是不是太迟了?”
如今五儿不久人世,一切是否都太迟了?是老天爷惩罚他吗?惩罚他的不解风情?
“我从来没有怨过。真的。”五儿不想律君难过,如果当年他自私一回,也许他能陪伴在律君身边多年。但是他没有,只因为想尽早的给律君一个天下。
自身的诅咒,虽说一统旷奇可解除,却没有说明是从他这一任开始,还是下一任。他不想律君日后难过。
律君止住泪水,自己难过,五儿绝对不好受,“可以告诉朕,你还有多久的日子?”
“我也不知道…只是快了。”
五儿把头埋在律君的怀里,闷不吭声。他也想多陪律君一刻。只可惜,他做不到呀。
其实律君是知道,只是由五儿口中说出来,更加的刀割如绞。先前他偷听了不少,很多他听不明白的。
“神月究竟替朕做了什么,以至于说自己背负了不少冤魂?”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背负冤魂的罪状。
“这些都不足以挂齿。我会解决的。君郎不必担心。”这些事情,律君都无法帮忙。他可以自己处理。
“虽然朕没有神月的通天本事。为了安朕的心,告诉朕。”
律君循循诱导,半弯的眸子,一潭古井深水,幽深无澜。面对律君的关心与呵护,他看在眼里,一个帝王都不喜欢被人欺瞒着。
至今才来询问缘由,对他已经恩宠天地。微微闭上双眼,飘忽不定,幽幽回复,“我从未欺骗过谁?尤其是君郎。我永远都不会骗你。永远都不会。”
这番话,律君相信,但是他更加相信的是,这个不欺骗,不包括知情不报,存心隐瞒。这人怎么就是那么的倔强呢?
难道被他知道了,会有害而无利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五儿用一种近乎半睡半醒的语气,把这多年来想对律君诉说的情意,都包含在这词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律君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回味了许久。情这个字,如果不是心有灵犀,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呵呵,朕果真笨。”律君心情很好,之前五儿说他笨,他真的是笨了。
“君郎劳心国事,当然无法顾及旁的。”不然为何到如今都不知道灵雅玉魂的一块在他的手上。
不过也多亏了这坏玉佩,当做媒介,重回人间。
两人断断续续的,时而沉重,时而轻松,竟是不知何时入睡。
第126章 路遇康成王
在路茹儿发飙之前,太后就把人请到了自己的房内。现在不是正面冲突的时候。如今的五儿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五儿。
先帝对他宠爱有加,开了汤律皇室的先例,居然立下了赐婚圣旨。当年她只知道君风与先帝有约,却不知道赐婚何人。更不知道当时的内容。
如今想来,难怪五儿出生的时候,律航会忧喜参半了。也不知道五儿当年是如何讨的律航的欢心。不但把紫玉晶赐给了他,还留下了两份遗照。
先帝果然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接受五儿,有可能把遗照毁了,特意留了一份给五儿。
“要知道,五儿可是先帝赐婚。”太后语重心长,就怕路茹儿稳不下来,惹了律君的不高兴。
“如今我们需要他。再多的不满,或是你想杀了他。”太后也觉得五儿不能留了。
即使君风与他功成汤律,也不能因此而破坏他们的规矩,他们的关系!这个家,没有五儿的余地!
“母后,他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还怎么杀?”活着的时候不能耐他如何,死的时候难道就可以吗?“而且明月人都不知在哪里?”
这个人不得不防。她亲眼所见,恐怖!
“别说明月了,至今连萧公子人在何处都不知道。”太后也有所顾虑,尤其是萧家。
皇后忽然眼神闪烁,由于太后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而没有发现路茹儿的异样。
“哀家问你,你可知道灵雅玉魂吗?”太后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即使是从来不会撒谎的五儿。
路茹儿不明所以,“什么玉魂?经书吗?”
太后的脸色顿如死灰,路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也是沉了好几下。
再次动身,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律君在太后的车架内,品茶话谈。言语之间少不了冲撞。
“即使是热恋的时期,皇上也没有如此对待过皇后。不觉得此番,过分了吗?”
太后威严,身为律君的生母,她有十足的底气责备律君的不是。
“母后,儿臣待神月好。是因为他值得。”律君也不甘示弱。
“难道皇后就不值得吗?”太后一拍桌子,大怒,“她可是你的妻!难道皇上想被世人唾骂吗?”
“神月他顾我虑我,护我忧我,爱我惜我,朕不是寡情之人。”
五儿所做的事情,样样都记在心中,唯恐自己忘记,辜负了有心人的一片真诚。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儿臣从来没有打算把神月纳入后宫。母后大可放心。”
律君的这个保障,太后听得舒服,这才消了半口气。“好。皇上可要记得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