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天后。
郑家正式开始盖房。
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恭喜中,大家开始拆后院的墙。
后院外墙挨着是他家的几分地,平时都在那种些葱蒜和常吃的菜,但想着日后家里的人丁只会慢慢增多,他们便商量着多建几间房,直接把菜地给占用掉。
外墙很快就拆掉,那些旧砖和烂瓦便和到一块充作新房的地基。
挖坑的时候,郑成安在旁边瞧着,却总觉得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揉了揉眼,觉得自己看错了,但人还在,恍惚地问郑父:“我们……请过他吗?”
郑父迷茫地看了过去,“那不是王顺吗?你请他了?”
太显眼了,一眼就能看到,王顺仿佛总是带着莫名其妙被隔离在外的气质,哪怕出现在这热闹的一群人中间,他也总是充斥着孤独的独自捡砖瓦。
遗世而独立啊!
郑成安也迷茫了:“我没请啊!”莫不是他什么时候请了自己却忘了?
他也不再理会这些,反正中午的饭多一个人也够吃。
耿老汉没被邀请,只站在一旁跟着看热闹,开玩笑般说着心底话:“你这小子够精啊!从早给你忙活到晚,一天工钱就五文啊?”
郑成安笑笑:“唉,这不就是做个饭嘛,又不累,能值多少钱啊,要是耿伯你不满意,我就让乔叔回去。”
“别别。”耿老汉忙道,五文钱也不少了,对于一顿饭已经足够,郑成安是没见,多少人盖房让做饭根本不给工钱的,只管顿饭,最后送斤肉就算了,哪像他这么大方啊!
他这不是看郑家这小子挺富裕么,对盖房的人都能给出二十文的价,想着自己抱怨一下,兴许能多给点呢。
不给也就算了,反正五文也够他喝一段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简故北灌溉的20瓶营养液,啾咪!
第35章 暴利
然而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王顺却不见了。
当时郑成安没太在意,却又在下午大家忙活时又看见他孤零零的在搬砖。
他这是怎么回事?主动干了活却连饭都不吃?
郑成安心生疑惑。
原想等到人少了他再过去问问,但在黄昏大家收工之前,?他又不知不觉地离开了。
郑成安只好放弃。
第二日。
陆陆续续有砖瓦坊的人赶着牛车来送砖瓦,经过村中的时候大家大吃一惊。
“这是青砖?”
“郑家盖房居然用砖?”
“他居然那么有钱?”
有人拍了一下大腿:“嗐,?我就说么,前两天见到城里火了一本书,?我就猜许是郑家小子写的,?你们还不信。”
听到八卦,?大家立刻凑了过去。
“现在再说说,?怎么一回事啊?”
“郑成安不是写的话本吗?怎么可能会火呢?”
“就是啊,?话本而已,?怎么可能盖得起青砖瓦房!”
“那你可别不信,我上次去城里卖菜的时候,?到处讨论的都是他的书,识字的人几乎人手一本,哪怕不识字的,?也能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
“怎么可能?他写的可是话本啊!”
“话本又怎么了?只要他写的有人看有人买,不就行了?”
“卖得可不少呢,我都听到了,?有人刚开始没买到,还想出高价买别人的呢。本来就几十文一本,他给那人翻了番,?出到一二百文那人还不卖呢。”
众人突然沉默。
半晌,有人咽了咽口水,问:“不就一个话本么,怎么能卖这么多?”
“他们难道不知道,?话本都是不务正业的人看的吗?”
“哪是不务正业呢,这东西对咱们是奢侈,可对那些富人,不过是平日的消遣罢了,和去剧院看戏剧杂耍是一样的,还比剧院便宜许多。”
“这东西竟然……这么容易赚钱?”
“随便写写竟然也能卖这么多?”
“……”
“管他能卖多少呢,总之就是不入流的东西。”
然而这次却没有多少人再附和他了,这是个穷默的时代,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是老子,再怎么不入流,能像郑家几天就盖起一座全新的青砖瓦房也是值得的。
于是,等到自己的孩子从学院回来,他们便纷纷催着孩子也写话本。
有人不可置信,“爹你说什么?那话本竟然是郑成安写的?”
“那还有假么,他家新房的砖瓦都运回来了。”
“不可能啊!那著者的名字明明是‘华星安’。”青年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连星,郑成安,还真是啊!”
“这么好的书,竟然是他写的?!”
这些天,书院都快被这本书引炸了,买到的在炫耀,买不到的在羡慕,有人熬夜看了书课上都在打瞌睡,还因此被夫子收走好几本,书院的哄抢就更严重了。
青年父亲笑着搓了搓手,“他写的哪好了,不就一个话本么,你也学了那么久了,啥时候也写一本啊?”
青年无语,他爹可真是痴心妄想,“那话本都是谁能写得出来的吗?”要是那样,怎么之前没人那么火呢?
“怎么不能写了,郑成安都行,你比他学习还好呢,怎么能写不出来呢?”
青年道:“术业有专攻啊爹,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这方面我确实写不好。再说了,你们不是之前一直嫌弃他写话本不入流么,怎么让我也写呢?”
青年父亲有些臊臊的,嗫嚅着说:“那不是能挣钱么,你看他家,几天时间就敢盖房了,说明这行是暴利啊!我儿那么厉害,要是写了定能比他挣得还多。”
青年道:“?哪能是暴利啊?我也见过有几个怀才不遇的秀才写这东西的,顶多能挡个温饱,只比抄书好了那么一点,这次是郑成安写得太好,才能在城里爆火。”
青年父亲皱眉道:“竟然这么难么,要是那样的话就算了,你还是不用写了。”
同样的一番话也被满腹心事回家的张春丽告知给了张小武。
张小武却信誓旦旦:“娘别担心,我早就写好了,等明天我就拿到明德书坊去,指定能挣好多好多钱,到时候给娘做新衣服穿。”
张小武可是最早一批买到新书的人,有人出高价找他买他都没卖,他就不信了,郑成安写成那副鬼样子都能火,而他研究这番时日还不能一炮而红?
到时候大家看到了他写的就明白了,“华星安”算个屁啊,他“武公子”才是真正的紫微星。
张春丽满心欢喜:“小武长大了,娘真高兴。”
……
然而这些事情郑成安毫不知情,他只是偶尔遇见张小武的时候,面对他露出趾高气昂的“我一定比你强”的自信有些不明所以,但人家只是鼻孔朝天的走路,又没故意挑事,郑成安也只好全当没看见的继续走路。
这日,他又去了一趟下河村。
这村里的村民一直都对他很是热情,买东西会打折,来了会邀请吃饭,于是仅仅几次来回,他就几乎和村民们打成一片了。
郑成安有心想试探一下连星的家庭,但村民似乎对此很是敏感,一听这话要么就转移话题,要么就叹了口气说“连星受苦了,让自己好好待他。”
几次下来,他也便不打听了。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他从进了村里就觉得有人在未知的角落观察他,那种隐秘的窥伺太过强烈,令人无法忽视。
郑成安不知这人是为何,每次扭头也看不到是谁,只好装作没发现的一直埋头走路。
走在两村交界的地方,这是一条长长的田埂,连树都是隔了好几米才有一棵,四周尽是空旷的田野,连下地的村民都少有。
简直是绝佳的反击机会。
郑成安迈开步伐,开始快步行走,身后的那人便也慢慢提速,他咧了咧嘴角,似乎能听到身后细小的呼吸。
郑成安笑了下,立身站定,接着猛地转身。
就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嗖地一下从田埂上跳了下去。
郑成安顿时“咯噔”一下,田埂边是大家挖的长沟,用来排水的,虽然现在应该已经干涸,但刚刚那个明显是小孩子的黑影就这么跳下去也难保不会出事啊!
“喂,小家伙,你有事吗?”
一片寂静。
心中一紧,害怕出事,郑成安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却登时听见一道猛吸气的声音,似乎在提心吊胆的想不被发现。
郑成安无奈道:“我可是早就发现你了,别在下面躲了,有没有受伤啊?快出来吧。”
等了等,似乎还没有声音。
郑成安只好道:“你一直跟着我一定有事吧,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走了,这次走了你可真跟不上了。”
这次下面有了反应,沟渠边的秸秆动了动,慢慢的,有一个瘦小的小孩从底下爬了上来。
小孩手脚伶俐,穿的衣服灰扑扑的,还短了一截,露出略显细瘦的手腕和脚踝,脸上还抹了黑灰,看不出男女,但眼睛很大很漂亮,却和整体尖小的下巴、瘦弱的身体有些不协调。
小孩站在他面前被他盯着破烂的衣衫有些难堪,不自在地缩了缩鞋上已经钻出一个洞的脚趾,但看在郑成安眼里,却已经是难得的镇定。
郑成安心中起了一丝恻隐之心,问道:“你跟着我有什么事吗?”
连翘还在思索该怎么开口他才会答应自己,却又听男子温柔的轻声道:“你……会说话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把自己当成哑巴了吗?
“……”连翘默默憋出一个字,“会。”
“哥夫,我想见连星。”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郑成安耳边炸开,他有些恍惚。
……哥夫?
这称呼……
算了算了,无力吐槽,再忆起连星曾经说过的话,登时便明白过来这是他的堂弟或堂妹。
原谅他,哪怕已经听到了小孩的声音,他依旧分辨不出男女,毕竟十岁左右的孩子还没有变声,这般清丽的童声声线他实在难以分辨。
“你是……连星伯父家的孩子?”
郑成安一直盯着她,顿时发现小孩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难言,很是复杂,他一个成年人竟然也读不懂里面的内涵。
这还是一个小孩吗?
算了,“那你要跟我走吗?”
连翘抿唇,矜持地点点头,却依旧站在他不近不远的距离,默默地跟在身后。
一路上,郑成安只要停下,身后的小孩也会停下,哪怕他要求两人并排,小孩也只会默默地摇头,然后跟在后面。
这一路安静极了,郑成安甚至觉得自己身后缀着的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牵丝木偶,乖巧懂事却……诡异。
小孩并不和他答话,郑成安想着她这般孤冷的性子,便带着她走了小路,能避免见一些多事的人。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郑家。
远远的,连翘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步子不自觉地顿住了,踟蹰不前,抬头看上一眼又低头踢一下脚边的石子。
郑成安实在摸不清这小孩什么意思,只好主动问道:“连星就在那,你要过去见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似乎有个bug,我在码字软件和JJ后台显示的都是中文逗号,一发出来就变成中英混杂了,看看有些大神也是这样就不担心了,就是不要影响到大家阅读就好
第36章 受苦
连翘磨磨唧唧,?然而很快,连星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声响,缓缓转身,?一眼就看到了她。
“连翘?”
连星快步走了过来。
连翘瘪瘪嘴,委屈地喊了一声,?“哥哥。”
外面有人,他们有些好奇地看过来,?郑成安侧身挡了挡,?对连星道:“你带她进屋里。”
连星点点头,?牵着连翘的手进到堂屋。
因为房子是从后院开始建的,?所以前面的老屋就还没拆,?打算等到后面全部建好能住进去时再拆,?这样便省去了借宿别人家的麻烦。
一握住连翘的手,连星就惊了一下,?无他,这手比他在家的时候粗糙多了,干硬中带着裂纹,?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稚嫩。
进到屋里,连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最近过得好吗?”
连翘想说自己过得很好,可话还没出口她鼻子就酸涩得堵住了,?眼泪瞬间倾泻而出,她不乐意展现自己的脆弱,便埋头抱住了连星的腰,?闷声不语。
连星心中憋得窒痛,他怎么就能忘了呢,连翘是个丫头,伯父伯母眼中向来没有他们的存在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哪怕自己的亲生女,他们也这般心狠。
轻叹一声,“你受苦了。”
这一声彻底摧垮了连翘,她苦苦憋着的哭泣再也压抑不住,大声地嚎啕,仿佛要将自己这些日子受到的所有委屈和酸楚都哭出来似的。
“哥哥……我……我好想你。”
连翘边哭得抽噎边说。
其实她从小就开始干活,那个时候连星还是她羡慕的对象,毕竟一个地位低下的双儿,竟然比她过得还好,父姆毫不在意他的身份。可是后来叔父叔姆意外身亡,连星寄人篱下住在她家,她又开始心疼和怜惜。
因为一些原本会交给她的家务、被发泄的打骂纷纷落在了连星身上,但即便这样,他还总会为她留出自己省下的馒头。
连星总是不善言辞,但却又总是守在她前面,像一座大山一样,温暖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