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嘴臭惹来了祸事,但耿大明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在他看来,就是郑成安被自己说中了,恼羞成怒,此刻听到他居然还拐弯抹角地骂自己是狗,肺都要气炸了!
耿大明怒极反笑:“哼,我看你是被我说中了吧!否则村里这么多人家,你怎么偏偏就对他好,还费尽心思地往他家送钱,让我猜猜,这淫-妇跟了你没少捞好处吧。”
乔云猛地抬头:“你!”他从未想过自己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竟会被别人这么看待,这甚至比他听到要他陪葬更令人心寒。
郑成安紧了紧拳头,面无表情,淡淡道:“看来你还是没学会该怎么说话。”
他的目光凌厉,围观着的村民都不敢直视他,只小声地劝耿大明,“你小声点,快别说了。”
然而耿大明置若罔闻,丝毫不理会别人的好意,反而对他们畏缩的样子嗤之以鼻,“怎么,你怕他我可不怕他!我又不像你全指望着他才活着。”
那人没想到自己的好心竟被这样说,索性也不再劝他,看他怎么找死。
耿大明看他闭嘴愈发兴奋,嘴上更加没了把门的,将周围一圈的村民全都骂上了,眼见他就要成为全民公敌,这时,村长来了。
“耿大明,你放肆!”村长方高元厉声喝道。
有人比较机灵,早在耿大明逼迫乔氏去陪葬的时候就小跑去喊了村长,村长到了才知道这个耿大明竟然这么猖狂,谁给他的权力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的?
“村长,你来了?”耿大明似乎丝毫不慌,笑着说道。
村长看到他这幅模样就来气,尤其他刚刚说的那番话,什么叫他们收了郑家一点好处就成了人家的狗腿子?
这话简直将全村的人都得罪光了,没看到旁边站着的人都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么,作为村长,他肯定得主持公道。
方高元道:“耿大明,你看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念在你是无心之失,你给大家道个歉就算了。”
“道歉?道什么歉?”谁料耿大明的反应却很大,完全不理会村长给的台阶,一副嗤之以鼻的鄙夷模样,“我刚才说的有错吗?”
“你!”
其他的村民忍不住了。
“村长,你可得给大家主持公道啊!刚才他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他这可是指着我们鼻子骂呢,这口气我们可咽不下!”
“就是,他这不只是骂我们,您家不也给郑成安做帮工了么,他这也是把您的脸皮放底下踩呢!”
“村长,这耿大明也太过分了!他不仅对大家出言不逊,竟然还想生生地逼人去死!”
“村长……”
见到村长来了,大家纷纷告起耿大明的状来,村长也越听越气。
这些年在他的带领下,村里的风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再早上个几十年,说不定耿大明说的陪葬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不过如今的新帝倡导“仁德”,这些旧规早就废除了,也不知道耿大明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这么逼一对孤儿寡双。
村长黑着脸,严肃道:“耿大明,他们说的可是实话?”
耿大明不屑一顾:“是又怎么了?我又没说错。”
村长闭了闭眼,眼里尽是对他的失望,“没想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既然如此,作为村长,我就罚你……”
“等一下!”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喘着粗气的女声传来,“村长等一下!”
方高元:“耿大明那口子,你怎么了?”
“耿大明做的不对我替他向大家道歉,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他,他今天在外面喝多了,又骤然听到兄弟去世的消息有些撑不住,脑子糊涂了,大家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抱歉抱歉。”耿大明媳妇一口气说完,胸脯起伏着喘气,她一路上跑得急了。刚听人说耿大明在兄弟家闹事,怕出现不可挽回的事情,急得不行,安抚好哭闹不停的孩子就赶紧过来了。
大家一瞧,耿大明确实一直是一副红脸的状态,刚才他们还以为是被郑成安扇的呢,原来是自己喝醉了,也是,郑家那小子本来也没多大力气,耿大明皮多厚呀,肯定打不红他。
知道人是喝醉了,大家的火气也稍稍降了一些,尤其是耿大明媳妇一直不停地向各个方向鞠躬道歉,态度挺好,大家也就不再不依不饶的了。
“耿大明媳妇倒是会说话,要是你家大明像你一样就好了。”
“以后可得看好你家男人,别把他放出来了。”
“这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有下回,我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臭婆娘,你说谁脑子糊涂呢!”耿大明不高兴,推了她一下,耿大明媳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第51章 五一
一通闹剧潦草离场,?耿大明被他媳妇带着回了家,大家也跟着纷纷离去,只留了几个平时就很和善的人,?其余的人似乎都忘了最初吸引自己来此是为的什么。
几个婆婆和婶婶看着乔云叹了口气,可惜道:“苦了你了,?快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有人说:“老耿喝得有这么醉吗?被呛着了还不醒?”
乔云跪了许久,?从地上站起来时听到这话身子一抖,差点又崴了,一个婆婆扶住了他。
“唉,?你不清楚,那喝醉的人是真的能啥也不知道,活脱脱的一滩烂泥,一点反应都没有,?被呛着还真有可能。再说了,山那边那村不是也有一个喝醉把自己呛死的么,?说明这种事常有,不稀奇。”
这事当然不稀奇,?郑成安知道人一旦喝到醉死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的,哪怕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住了口鼻和气管,?也是只能绝望地感受着而无法叫喊或移动身体。所以现代才会讲究照顾喝醉的人时要注意把头部稍高于胃部,?就是为了防止发生这种事情。
耿老汉的尸体已经冷了一晚上,总不能再继续在地上放着,于是几个男人帮忙把尸首抬起来,放在一个木板上。
一翻过来,耿老汉脸上、胸口上沾着的污秽味道就传了过来,地上满满的一滩黄绿相间的呕吐物和泥土混做一团,?几个男人憋着气皱起了眉,郑成安掩了下鼻,看着那些痕迹,神情似有所动。
乔云站稳身子,歉疚地对他们道:“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几人摆摆手。
唯独郑成安一言不发,甚至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似有无穷的洞察力,仿佛和他对视一眼就能被看出心里最深的秘密,乔云下意识地避开了。
村里的人简单地帮忙布置了下灵堂,便纷纷有事离去。
郑成安落后了一步,又看了乔云一眼。
乔云目送其余人离开,仿佛根本没看到他奇怪的动作一样。
刚才在布置灵堂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郑成安总是时不时的就看乔云一眼,其余人还以为被耿大明说中了两人之间当真有一腿,一时间心神复杂,不知如何表现,这才没过多久就纷纷告辞。
结果,他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竟然他们还没出了大门就留在了乔云面前,熟悉的盯人眼神又出现了。
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刻意慢了一步,竖着耳朵却也只是隐隐约约偷听到了一句,“……真的是……吗……”
那人有些莫名,总觉得事情可能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真的是自己呛死的吗?”郑成安看着他,声音清清淡淡,说出的话却仿佛雷霆万钧砸在乔云心头。
这时他是抬头看了郑成安一眼,但依旧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郑成安仿佛没听见般,自顾自地走到那滩呕吐物面前,那滩物体经过半夜的发酵,几乎已经辨认不出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不过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大约猜到耿老汉吃的是什么的。
那滩黄色的,里面夹杂许多块状固体的,是吃的鸡肉,耿老汉崇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鸡肉没有咀嚼充分就咽了下去,导致现在有很多比较明显的特征供他辨认。
另外里面夹着部分绿色的丝缕状的絮状物,最开始郑成安也很是疑惑,因为在他记忆中,这种绿色是最常见的某种野菜,而耿老汉向来是一口都不会碰的,如今却在他的呕吐物里发现。
这一反常让他顿时警觉起来,仔细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可观察了这么久,哪怕他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说,耿夫郎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这些难以消化的野菜郑成安经常见耿夫郎挖回来自己食用,家里的绳上也常常晾晒着一些以便腌些小菜用,今天一来,整个院里却是干干净净,一根也没有,这是其一;其二是今日耿夫郎的言行举止显然有些异常,哪怕平日里他再厌恶耿老汉,在面对他的死亡之时也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连耿大明说出让他陪葬的时候也没有不安和惊慌,唯独肩膀微微松了一下,仿佛陪葬于他是一份解脱。
这很奇怪,明明耿老汉去世之后才应是他的好日子到来之时。
于是他才会仔细观察着耿夫郎的一举一动,但耿夫郎却对此置若罔闻,当作没看见一样,这便更加令人生疑,一直到刚刚,他故意说出那句话,耿夫郎却依旧面色镇定,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像正常人一样或惊诧、或疑惑、或生气……
唯独他,越是镇定,越是风轻云淡,就越是说明了他心里有鬼。
耿夫郎心里翻起了巨浪,面上仍咬着牙说:“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郑成安定定看着他。
耿夫郎眼皮不停地眨动,额上几乎要渗出汗珠,半晌,郑成安终于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我回去了,冬儿先让我夫郎和阿姆看着吧。”?刚才院子里人太多,太吵闹,冬儿哭得几乎声嘶力竭,他阿姆和连星好说歹说才将冬儿哄了回去,关了院门和房门,隔绝在了这场闹剧之外。
耿夫郎惊诧抬眼,却见他似乎毫无所察地慢慢往前走,仿佛只是一个好心来帮忙的邻居,一直走到门口,他才偏了偏头,眼尾似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左后方,淡淡说了句:“家里,早些清扫干净吧。”
耿夫郎脸色猛地一变,往后看去。
昨夜耿老汉又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他身上又多出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心中便恨意陡生,脑中倏地想起那天村里聊的八卦说别村有喝醉的人晚上呕吐被自己呛死,又看了看旁边扶着树往外吐完酸水后睡死过去的耿老汉,脑袋一热,便用湿的布巾捂紧了耿老汉的口鼻。
耿老汉登时挣扎起来,他死死压制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了动静。
可耿老汉方才吐出的酸水太少,他想了想,便用手指勾着喉咙将自己胃里的东西也吐得一干二净,接着便将耿老汉翻了面,让他面朝下正正趴在那滩污秽之上。
做完这一切,耿夫郎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可能是畅快,可能是解脱,可能是复杂,唯独没有害怕。
“你不报官?”耿夫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喉头干哑,“你都猜到了吧。”不然也不会费心和自己说这一番话。
“为何要报官?”郑成安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的邻居,面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瞥了一眼耿老汉的尸首,眼中泄露一丝厌恶道:“喝酒喝成这样,活该!”
最后一句话他的音量微微提高,耿夫郎正疑惑,就看见他猛地推开门,一个人踉跄了下还没站稳转身就跑。
“他听到了?!”耿夫郎有些着急。
“无妨。”郑成安道,“他也是刚到,也就能听到最后一句话而已。”
耿夫郎微微放下心,就见郑成安转身回了自己家门。
听到隔壁终于关上了门,郑成安提着的耳朵终于放了下来,沉沉地叹了口气。他虽来自新时代,但骨子里就不是固执的人,心里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于是既戳穿了耿夫郎的把戏最后还是帮着隐瞒了真相。
“那边情况怎么样?”见他进门,李氏问。
连星也担忧地望了过来。
“没事,大家帮忙布置了灵堂,现在都回去了。冬儿怎么样?”郑成安不愿让他们担心,报喜不报忧,简单地说了两句,把他们糊弄过去了。
“哭了半天,刚刚才把他哄睡着,连星抱着呢。”
郑成安挑眉,望了过去,怪不得刚刚连星一直斜着看他呢,原来怀里还抱着小娃娃,看清连星的架势后,不禁哑然失笑,“你怎么一直别着身子呢?”
“小声点。”连星严肃道,身子一动不动,“别把他吵醒了。”
郑成安道:“你动一动,别一直一个姿势,小孩子睡着了听不见的。”
李氏也说:“我刚刚就跟他说了,他不信,一直别着自己。”
连星大囧,他不是不信,只是小孩子一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冬儿能接受的姿势,生怕自己一动小孩儿就又哼唧着醒过来。
郑成安只好亲自上手,一只手揽住小孩儿的屁-股和腿弯,一只手拖着脖子和后脑勺,小心地把冬儿接了过来,期间冬儿身子动了动,连星如临大敌,郑成安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晃了晃,他便又沉沉睡去了。
接着他便把冬儿送到了他们卧室的大床上,连星的眼睛亮晶晶,“冬儿醒了吗?”
郑成安笑了笑:“没醒,放心吧。”
连星终于放下心,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僵硬的肌肉已经发麻,郑成安也坐过去帮他捏捏胳膊,捏着捏着他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手指头欠欠地戳他的肚子,“我怎么摸着,最近肚子上的肌肉不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