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手肘就要撞向封启的太阳穴,衡明世勐然惊回神,连忙偏开方向,最终他的手肘擦过了封启的头,手臂倒是撞到了封启的头侧,不过这点力道并不会伤到封启。
封启的背后也惊出了冷汗,方才那种致命的危机感让他的身体自觉地绷紧,即便还没反应过来黑衣人的动作是想干什么,也已经下意识地挪动脑袋,努力避开那一击。
然而,这个姿势下的两人,双双避开之后,衡明世的手就成了绕过封启的脖子的姿势摆着,脚也被封启抓在手里的,加上又是在蹿上树的过程中被拽下来,坠落地冲力让他直直撞向了封启,整个人都落在了封启的身上。
就这样将那黑衣人抱了个满怀的封启:“……”这身材,这触感,这……味道……
封启僵在了原地。
“皇,上?”
衡明世:“……”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衡明世还想挣扎一下,找个谎扯过去,谁想封启根本不给他扯谎的机会,直接埋下头,在衡明世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肯定道:“皇上,臣认得您惯爱用的几种香。”
衡明世:“……你是狗鼻子吗?”
封启赶紧把衡明世放下来,却见衡明世捂着脚蹲了下去。
封启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拽了衡明世的脚,似乎还隐约听到一声响。
约莫是脱臼了。
封启蹲下去想要帮衡明世正回来,却发现衡明世已经自己把脚转正,又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走了几步。
“朕记得封将军此时应该是休沐在家,怎么?是家中的恭厕上不了了,要大老远跑到皇宫祈天楼借用?”衡明世先发制人。
正准备问衡明世为什么会出现在冷梵清的寝室的封启:“……”
就算封启和冷梵清是年少故交,但是冷梵清现在身在皇宫里,又是国师的身份,封启想要和他见面,是需要递上折子,叫圣上批准,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祈天楼的,当然,现在的垣国皇帝是个傀儡,所以折子应该呈递到安太后那里批复。
毕竟国师不仅仅是一个职位,还是皇权与神权相合的使者。
若是国师与某个臣子私交甚密,那对于皇权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和威胁。
专门给国师建了一个祈天楼,祈天楼的设计区别于其他皇宫宫殿,但是祈天楼又建立在皇宫之中,亦是在表达同一个意思:神权区别于皇权,却又依附于皇权,国师辅佐皇帝,亦是神权辅佐皇权。
并不是每一个朝代都有国师这个职位,但是只要设有国师或者大祭司一职的,一般都是如此对待。
国师不能和朝臣来往密切,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的文臣武将。
不然,怀疑他们是结党营私都不为过。
眼下,封启出现在祈天楼,其实远比衡明世偷摸进祈天楼,更耐人寻味。
看着低垂着脑袋,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封启,衡明世突然笑出了声。
“行了,这一次,朕就当做没看见吧。”衡明世道:“国师自从入宫以后,就再也不得踏出过皇宫半步,服侍在他身边的人,也大多都是来自各方的眼线,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清冷孤傲,超凡脱俗,可朕却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这样。”
“他很孤独,但这又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的宿命。”
“他或许早已认了命,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人能陪他聊聊宫外的趣事的吧。”衡明世顺势靠着树干,仰头看着那已经拨开了云层的月光,享受着月光洒落在身上的感觉。
封启点点头:“现在的缤河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他很……活泼跳脱,很难想象他会学习玄道。”
冷缤河,是冷梵清修习玄道之前的俗家名。
自从冷梵清成为国师之后,几乎没有人再叫冷梵清的俗家名字里,估计也就只有封启还习惯性地叫着,这或许,就是爱称吧?
衡明世心里有种说不明地难受,但他早就习惯了用笑容来掩饰异样,所以心里难受的同时,笑容也是说来就来:“怎么个活泼法?上蹿下跳,上房揭瓦,拈花折草捉蛐蛐?”
封启:“……差不多吧,皇上对这个感兴趣?”
衡明世:“朕就是很好奇国师的过去,毕竟现在的国师,可完全看不出活泼跳脱的模样。”衡明世微微凑近封启,看着封启的双眼,低声问道:“呐……国师过去的性子,比之朕现在,何如?”
封启:“皇上莫要消遣微臣了,国师大人怎能和皇上相比较?”
衡明世眸色更深,语气意味深长:“连比较都不配吗?”
封启:“皇上是九五之尊,何人敢配与您较之?”
衡明世直直地看着封启的双眼,见对方在说话时,眼神毫无躲闪,心底更是泛起阵阵凉意。
衡明世眼眸微垂,将一闪而过地失落掩盖在了双眼里,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喃:“只怕,是朕不配吧……”
衡明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封启没听清衡明世刚才低喃了什么,又凑近了一些,询问衡明世方才是否有说什么话。
衡明世:“朕说……朕这张脸,是不是和……是不是很美?”
封启:“……”
封启轻咳一声,点点头。
然而,还没等封启点第二下,就迎来了衡明世一个爆栗!
衡明世敲了敲封启的额头,双眼危险的眯起:“美你个鬼!朕这叫帅气!帅气懂不懂!”
封启很无辜,这难道不是小皇上先提起的吗?怎么又成他的不是了?
第58章 :生气
衡明世觉得自己很憋屈。
尤其是在看到封启那副无辜又迷茫的表情之后,只觉得更憋屈了。
原本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国师相貌相似,封启爱慕国师却求而不得,于是就看着他的脸来慰藉那颗爱而不得的心,可一问才发现何止是相貌,居然连性格也是!
封启说国师以前的性格并非像现在这般高冷,而是很活泼的,那岂不是,把他衡明世的性格也代入到了过去的国师身上?
衡明世可是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可以用“活泼”来形容的。
于是,在后半夜,衡明世坐在紫宸殿的屋檐上,迎着夜风,撕着床单,满脸悲愤。
衡明世:“风萧萧兮易水寒,头顶翠绿兮,何以堪。”
撕拉!
衡明世:“风自飘零水自流,一点绿色,两处绿油油。”
撕拉!
衡明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点点绿色,在吾冠头。”
撕拉!
系统:“……”
系统:“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清楚?”
衡明世:“问什么?我问他,嗨?请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国师的替身?”
系统:“这样问有什么问题吗?”
衡明世:“这样问,理论上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的面子不!允!许!”
撕拉!
衡明世又撕下床单的一条,道:“问这种找虐的问题,我不要面子的吗?”
系统:“面子这个东西,你有吗?难道不是从你开始维持傻皇帝的人设的时候,就已经把面子这两个字埋葬了吗?”
衡明世:“……”
系统:“需要立个“衡明世面子之墓”来确认一下吗?”
衡明世:“不了!我更想立一个“系统之墓”……顺带问问,你有名字吗?”
系统:“你都这样说了,你觉得我会傻到告诉你吗?”
和系统互怼了一番之后,衡明世终于放过了已经被撕了一大半的床单,招手让鹰四过来,让他把这些撕碎的布条整理整理,交叠起来捆成一扎,然后固定在棍子上。
衡明世:“只有金布条的拖把,才能配得上朕的房间!”
鹰四:“喏。”
衡明世:“啊对了,做完金布拖把之后,记得多洗几遍,虽然人家千辛万苦地避过了你们的眼,在这床单上面洒了那么多的致幻毒粉,也挺不容易的,但这致幻迷花磨成的粉的味道,实在配不上朕的高贵。”
鹰四:“……”
鹰四有些惊惶,毕竟他今晚一直守在紫宸殿,却并没有看到有人遣进皇上的寝室,甚至还在皇上的床单上洒了致幻毒粉!
若是皇上自己没有察觉,那岂不是……
思及此,鹰四脸色煞白,立刻跪地请罪。
衡明世将手上还没撕完的床单也扔到了鹰四面前,语气淡淡道:“做好拖把之后,就自己去鹰一那儿领罚吧。”
鹰四:“喏!”
顿了顿,鹰四又小心道:“皇上,这沾了毒的东西,怎能放在您的寝宫?”
衡明世:“哦,那就放在你们的鹰卫营吧,这布料挺好的,不要浪费了。”
鹰四:“……”
————
因为夜里太“忙”,第二天的早朝,衡明世连看戏的心情都没有了,意思意思的撑了几次下巴,然后头一垂,去梦里找封启探讨绿帽子的问题去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梦,因为衡明世不但梦到了封启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还一边撕扯开他的小金龙袍子,一边说着“你不配”!
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不配和美人国师相比较,还是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不配穿这身龙袍。
衡明世就很悲愤,指着梦里的封启的鼻子怒骂:“你着急个什么劲儿!这个傻皇帝壳子有着陈年旧疾,治不好的那种,等到你谋反的那一天,这壳子早就一命呜唿了!到时候,金龙袍子是你的,美人国师也是你的,你就连这几年都等不了吗!”
衡明世骂着骂着,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唿唤声也越来越大,还伴着一阵阵地晃动。
衡明世还想继续和梦里的封启掰扯,结果还是没能抵过那一声声的唿唤和摇晃,生生醒了过来。
对上的,是高公公那张脸。
衡明世:“……”
“皇上,该退朝了。”高公公半掩着嘴,小声道。
衡明世刚从梦中醒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高公公立刻用眼神示意。
衡明世顺着高公公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下面一众乌压压的朝臣,正仰着头看着他,表情各异……反正不是什么愉悦地表情。
说来,安太后也是执着,明明已经把衡明世的皇权架得空空荡荡,但是每一次上朝,都需要衡明世说一声退朝,才允许大家离开。
衡明世极度怀疑,自己的这一声“退朝”,和上课老师点名时的那一声“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来了,二是为了证明自己还醒着,没睡过去。
只是老师点名不一定天天节节课有衡明世,但是那一声“退朝”,得有。
“那就,退朝吧。”衡明世抹了一把脸,并着重擦了擦嘴角的位置,虽然那里其实并没有哈喇子,但是……戏得做足了嘛。
衡明世先一步离开,高公公紧随着衡明世出来。
衡明世:“方才朝会上都议论了些什么?”
高公公:“回皇上,今日早朝在议年节之事。”高公公记得衡明世是何时撑不住,倒头睡过去的,便将之后朝上的议事内容,哪个朝臣说了什么话,安太后又是如何作答,做后拟定了怎样的章程,事无巨细,都说予衡明世。
年龄似乎影响不到高公公的记忆,一堂朝会上发生的事情,都能让他再一次完整的复述出来。
衡明世认真听完,点点头:“相比之下,太后好像格外看中这个年节,为什么呢?”
高公公:“皇上,奴才斗胆一猜,莫不是因为,华妃娘娘诞下的那位?”
高公公不敢用“皇子殿下”来称唿,只能委婉的表示。
衡明世这才想起,自己还得了个便宜儿子。
“这样解释,倒也合理。”衡明世摸着下巴:“说起来,华妃最近倒是挺安分。”安分得他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
不过,华妃那边安分,离王那边却是动作频繁。
之前衡明世让封老将军盯着香满楼发生的那件事,已经得到了封老将军的回复。
原来,酒楼之间恶意竞争,试图用污秽之事干扰对手的生意这种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引子,深扒下去,就扒出了皇城里最近扰得人心惶惶的孩童失踪案。
因为失踪的都是一些贫民家之子,或者是一些孤儿,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直到最近,失踪的孩子越来越多,还牵扯到了一些官宦子弟的子嗣,这才叫官府行动起来。
但是,因为之前早有苗头,所以民间已经把“皇城有妖怪专吃小孩”的事情传开了,而且越传越是魔幻,搅得有孩子的家里都担惊受怕的。
皇城是天子脚下,竟然也能出这种东西,多少叫人质疑起皇威来,但是这种话到底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讲,只敢在心底里念叨念叨。
封老将军知道衡明世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派人暗地里去查,追根溯源的查,于是顺利查到,这些鬼怪的风声,都是离王府上的下人传出来的。
最近之事,哪哪都能和离王扯上关系,这不得不让衡明世怀疑,离王这是已经坐不住了。
毕竟,亲儿子都已经在后宫里落户了嘛。
思及此,衡明世冷笑。
高公公跟在衡明世身后,听到衡明世突然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缘由,却也条件反射的感到了背嵴发凉,连带着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衡明世:“高公公。”
高公公:“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