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十日,方铭愿没能得逞,叶枫的身体却好转了。军营里的医师也会隔几日给他熬些药液,倒入木桶内,让他泡澡,发汗驱寒。
方铭愿总见不到叶枫,又是惦念,又是思念,又是□□攻心,这天罗达夫外出,趁着晌午休息时,终于得空钻进了心心念念的叶枫大帐内。
叶枫下午还得去巡视,想趁午间睡上一会儿。刚睡着,方铭愿就进来了,一时间有些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懒洋洋的。
方铭愿见叶枫不热络,白费自己连日来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日常积怨过多加之气息不调,一并爆发,心头起了邪火,忽就抡起身旁的椅子用力摔去。椅子是上好的硬木铆榫结构,十分结实,甩到地面上弹起来翻了几个跟头,没事,但是声响却非常大。惊得叶枫目瞪口呆,不知道方铭愿为何火气突然变得如此旺盛,不似他的一贯甜舔做派。
“谁惹你了?”叶枫问他。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一大男人,怎么就没点脾气?”方铭愿气呼呼地瞪着他,问:“你多少天没搭理我了?干嘛让罗达夫拦着我,不准我进来?这会儿得空了,你还是爱答不理的。你是神仙,我又不是神仙,我受得了你晾着我么?”
看到他急赤白脸地争讲这些,叶枫心里明白了,这是心火太旺,攻昏了头脑。想想也是,自己冷了他小半月了。遂起身走到方铭愿面前,抬手扶住他的肩膀,说:“别气了,今晚你来我帐里,一起谈谈可好?”
“不好!竟糊弄我。你这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就这会清净,你还不搭理我。晚上罗达夫就回来了,他根本不让我进来。”方铭愿不答应。
叶枫见他真的恼了,自己也困意顿消,忽然想起睡前侍卫给备好了泡澡的药浴,想必现在泡,水温正合适,就开始往屏风后边走去,边走边脱衣衫,说:“是我疏忽了你……我正好要泡个药浴,你要一起么?”
“不要!”方铭愿喊完了,才反应过来叶枫在说什么,火气立刻消散,顿了片刻,佯装平静,说:“好,这可是你邀请我的。”说罢,忙不迭地跟着走到了屏风后开始脱解衣衫。
泡澡的木桶中汤药温度正好,很热又不是太烫,热气氤氲,将二人笼罩在一起。方铭愿挤在桶内,紧紧地拥着叶枫,亲吻着他的眉眼,轻声说:“想死我了。”
“想死了,也用不着发那么大火吧?”叶枫笑着拨弄他的发稍。
“我急啊,口里都长出溃疡了。”方铭愿的手不老实了,开始在叶枫身上游走起来。
二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状态正佳,刚准备直奔主题,门口传来侍卫的禀报声:“报!成大将军与何军师到!”
叶枫和方铭愿瞬间石化,连滚带爬地从木桶内出来,慌乱地穿找各自的衣服。
那二人很快就进入帐内,不见叶枫身影,成森大将军朗声问:“湛秋,你在哪?”
叶枫在屏风后应声道:“稍等,我刚才在泡药浴,不知成将军要来,失礼了。”
“无妨,我们在这里等你。”说完,成森大将军就坐到桌案前翻看起叶枫手写的图册。
叶枫穿好衣衫走出屏风,发髻已经浸湿,里衣上也印出了水迹,稍显狼狈。此刻,他脸颊绯红,额头有轻微的汗珠渗出,那二人皆以为他是尚未做好会见准备,却不知他此刻担心的是成大将军发现方铭愿的存在,加之方才的余情尚存,脸色才会如此不自然。
成森大将军示意军师何文渊拿出王公大臣们的议事文书,三人凑到桌案前探讨了起来。趁着何军师讲解的时候,方铭愿穿好衣裳悄悄地从屏风后蹲着身挪了出来,马上到大帐门口了,慌乱间却碰到了他刚才扔在那边的椅子,哐当一声,成森大将军与何军师皆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
方铭愿立刻做出刚刚进入帐篷的样子,惊慌地说:“正忙着呢?那我煎的药呆会儿再送来吧。”说完,掀开帐帘跑掉了。
成森大将军皱起眉头对叶枫说:“这是仿手铳的那小子吧?也太没规矩了,进来前都不带禀报的么?‘慈不带兵’,你得好好管教才行。”
“他不懂军营的规矩,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叶枫红着脸应到。
何军师见方铭愿刚才站过的地方有些许滴落的水渍,心里纳闷:熬药怎么还把自己熬湿了?
☆、第五十八章 妩媚医师
方铭愿从叶枫的中军大帐内仓皇逃出,罗达夫不在营地,他不想回帐篷自己呆着,就在叶家军大营里无聊地四下游荡。他的混生子样貌时常引得路过的将士侧目,但见他腰间挂的是罗总旗的腰牌,知他来头不小,便也不再过问。
叶家军的营地是个圆形的套圈结构,最内圈是辽阔的弓箭和操练训练场。训练场外围分布着六个小的营地,灰色的帐篷纵横交错,井然有序。每个小营地又设有单独的校武场。最外围就是军营的环形双层壁垒,顶端铺就木板,每隔一段距离设有一个角楼,有哨兵把守。
方铭愿来了这么久,也没把营地转完,实在是太大了,叶枫平日里巡视,都是骑马。
方铭愿百无聊赖,逛着逛着就迷了路,来了一处陌生地。此处的帐篷与别处不同,有一个非常大的主帐,外边围着几个小帐篷,帐篷外的空地上有圈棚,分别饲养了兔子和狗。
这是什么地方?养了这么些兔子,难道也是伙房?
不对,方铭愿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草药气味,与茗姨的医馆内气息相似。这是一个医所。
想必方才与叶枫一起泡得那桶药浴就是这里的医师配制的吧。唉,可惜了,没泡尽兴,让成大将军搅扰了好事。
医所并没有侍卫把守,不像别处那般戒备森严,出入时都要查验腰牌。方铭愿溜溜达达地走进最大的那个帐篷内,里面许多空着的床铺,此时只躺着一个上身缠满白色棉纱的人。此人孤独地躺在偌大的帐篷里低吟着,想必是极痛。
方铭愿走过去,端详他,心道:怎么伤成这样了?倒像是烧伤。
刚想抬手去查看,身后传来一声呵斥:“莫动。”
方铭愿转身看去,大帐门口站着一人,白貂毛领衬托着的那张脸……甚是……妩媚。居然是个眉清目朗的妩媚男子,左眼角下一滴落泪痣,令眉目间多了不同寻常的风情。他的媚不同于女子的柔媚,是种阴冷的媚。
“你是医师?贵姓?”方铭愿笑问。
“柳言庭。你是何人?”柳言庭问。
“我叫方铭愿,与罗达夫住一帐,闲的无事到处转转。”方铭愿说。
“他伤得太重,还请你去别处转吧。”柳言庭下了逐客令。
“像是烧伤,你用了三黄膏没?”方铭愿问。
“没用。伤太重,三黄膏药效弱了些。”柳言庭扫了方铭愿一眼,问:“你懂医?”
“只知些皮毛。我茗姨懂。我们那里都称她医仙。”方铭愿笑。
柳言庭不为所动,摆手示意他离伤者远些,在铜盆里净了手,拆解伤者身上的白布,准备换药。方铭愿连忙端着铜盆去帐篷外换了清水,洗净双手,重新进帐,站在柳言庭身后,看他换药。
柳言庭侧头看他,问:“怎么还不走?”
“我没事,留下帮你。”方铭愿说。
柳言庭淡淡地问:“你日间都不用操练?”
“不用,我不是将士,是来营地做客的。”方铭愿低声说:“所以,我什么事也没有。”
“来这里做客?想必你来头不小。”柳言庭拆下了绷带,病人身上溃破的皮肉暴露出来,从胸口到腹部,好大一片,血肉模糊。顷刻,病人疼得晕厥过去。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方铭愿感叹,却并不惧怕。
“火器炸了。”柳言庭轻轻地往病人创口上涂抹着紫色的药膏。
“好了怕也是满身疤。”方铭愿说。
“我这药膏好,疤痕不会太严重。”柳言庭笃定。
“好吧,一看你就是个高人。”方铭愿说。
“为何?”柳言庭问。
“长相不凡。”方铭愿说。
“可好看?”柳言庭问。
“好看。”方铭愿说。
“呵。”柳言庭笑了,说:“你与他们不同,他们都厌弃我,你却说我好看。”
“为何厌弃你?你能救他们的命,他们还要厌弃你,都不要命了?”方铭愿想不通。
“未曾救过的会厌弃我,救过的就感恩戴德了。”柳言庭涂好药膏,从托盘上拿起干净的白色棉纱,又从新将床上的伤者包扎起来。
柳言庭换好药,起身端着换下来的满是血污的棉纱离开了大帐,方铭愿紧跟他身后。一起来到了存放药材的小帐篷里。帐内满满的几排药斗子,每一格都用金粉写着药材名称。
方铭愿惊叹道:“柳兄,你们这里比我茗姨那的药材还要多些。”
“药虽多,却没什么名贵的,都是些寻常药。”柳言庭说:“我只治些皮外伤,疑难杂症不怎么经手。”
“叶家军里只你一位医师么?”方铭愿问。
“怎么可能,那不得把我累死。”柳言庭说:“一共五位。”
“那你也挺忙的,管着治疗那么多将士。”方铭愿说。
“现在不忙,他们有病也不爱找我治,都是没人愿意管的才交由我。倘若遇到战事,却是忙得无法分身了。”
“你若不忙,我以后常来找你玩可好?我也没事可做。”方铭愿笑问。
“好啊,随你。”柳言庭嗅着手中的草药,用眼尾扫向他,露出一抹笑意来,左眼角下的那颗痣妩媚生姿。
就此,方铭愿在叶家军大营内总算是给自己寻了好去处,一旦烦闷无所事事,就走半个时辰的路,去医所里找柳言庭,呆到夜间才返回罗达夫这边。
叶枫一连几日不见方铭愿过来骚扰自己,以为他上次泡澡受了惊吓,老实了许多。但也不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吧,他心生疑虑,趁罗达夫前来送餐时,问他:“铭愿这些时日忙什么呢?以前总来叨扰,现在却不见人了。”
“不知道他忙什么,日间我也见不到他,只是晚间回帐内睡觉。”罗达夫没当回事。
“今晚你问问他,明日回我。还有,让他明晚睡前来我帐内坐坐,有事与他谈。”叶枫吃了口菜,微皱眉头,说:“今日的菜一点盐味没有,厨子该打了。”
罗达夫连忙尝了尝,说:“这不跟以前一样么?”
“铭愿晚间没跟你聊他平日做什么呢?”叶枫问。
“前天提了句什么兔子将小兔了。我猜他可能是去医所了,那里养着兔子,试药用的。还有就是他身上有草药味。”罗达夫大口吃着面前的饭菜,并不操心方铭愿的去向。
“医所倒是有可能,他该是会感兴趣。也好,有个他愿意去的地处,总比无所事事的强。”叶枫端起茶盏喝茶。
“医所里可有他能聊得来的人?都是些年长者吧,张医师都四五老十了。”叶枫问。
“张医师是医官,下面还有四位年轻的。有个叫柳言庭的名声在外。”罗达夫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再多言。
“噢?你讲来听听。”叶枫慢慢啜茶。
罗达夫欲言又止,顿了顿,说:“我也是道听途说,没核实过,有次过节喝酒,听旁人闲聊起他,被我呵斥了。他们说柳言庭是龙阳君,所以,除非万不得已,看病都不爱去找他。”
叶枫忽然被茶水呛到,咳嗽不止,罗达夫问:“没事吧?”
叶枫边咳嗽边摆手,好一会儿才停,已经咳出泪来。缓了片刻,说:“吃完饭,你去把铭愿寻来,我想起成将军说手铳最好能再改善下,我要嘱咐与他。”
“诺。”罗达夫应下。
晚饭后,罗达夫就去了医所,找到了正给那个烧伤将士换药的方铭愿,告诉他右先锋有事寻他,让他去中军大帐。
方铭愿纳闷,自己来营地这么些时日,这还是叶枫头一次主动喊自己去他帐内,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值得他派罗达夫来寻自己。罗达夫只说是与手铳有关,又担忧地说了句:“该不会成将军不想赏你金锭,找托词了吧?”
方铭愿笑:“怎么我觉得你倒比我更在意那些金锭呢?”
“我穷啊,攒这么多年才攒了二百两银子。怎么娶阿茗?你那可是黄金千锭,哪怕到时候先借我些,等我当了镇抚,再慢慢还你。”罗达夫满心憧憬。
方铭愿笑着说:“你娶别人,我可以借你。倘若用来娶我姨,我宁可不问成将军讨那些金锭了,也不借与你。”
两人推推搡搡地来到叶枫的中军大帐,叶枫只留下方铭愿,让罗达夫回去了。
方铭愿见大帐内只剩了自己与叶枫两人,便嬉笑着凑到他身侧,揽住他的腰,问:“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了?”
“我若不寻你,你便不来了?”叶枫面色冷淡地问他。
“怎么会?上次我着实吓坏了,好几天缓不过劲来,想避避风头。”方铭愿笑着啃了叶枫的脖颈一口。
“这些天是什么勾了你魂去?”叶枫斜眼瞟他。
“勾我的魂?我的魂一直存在你这里呢,除了你还能有谁有本事勾去它?”方铭愿一手搂着叶枫的腰,一手去捏他的下巴,想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叶枫问:“你去医所可是与柳言庭在一起?”
“你也知道他?”方铭愿惊讶,说:“我还以为你不认识他呢,你们大营六千多人,你还知道他的姓名,说明他确实医术高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