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啊,”张侍郎一把握住江屿行的手道,“不如再来几把,我方才也……”话还没说完,江成岳拖着江屿行就走,“出息了你?!回去!”
他们走到门口,就见林墨又赶着马车回来了,似乎十分着急。
马车一停,林子砚便掀开帘子,急匆匆要下来,却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江屿行心头一跳,却见车旁蹿出一男子,一把扶住了林子砚。
这时,赌坊里的那个孙二当家忽然冲了出来,喊道:“顾护卫,快放开,让我来!”被大当家看见就不好了!
江屿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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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又傻又呆的人
江屿行见孙放说着就要跑过去,也不知怎的,心下焦躁,一把就将人拉住了,“你做什么?”
“哎呀,你快放开,”孙放急吼吼道,“我去扶人!”
江屿行更焦躁了,“不用你扶!”
“不行,我……”孙放一转头,就见顾琅已放开了林子砚,往巷口走去,却在拐角处骤然被人拉走了。
那个着急劲,一看就是他们脸比城墙厚的大当家。
“啧啧……”孙放晃了晃脑袋,回头对还抓着他的江屿行道,“不扶了不扶了,人都走了。”
江屿行看了看匆忙下车的林子砚,“……”哪里走了?
孙放打着哈欠回赌坊去了。
林子砚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脸色煞白。
“怎么了?”江屿行看着他微乱的发丝,身侧的手动了动,还是没抬起来。
“我……”林子砚唇齿发颤,眼眶忽然就红了,“我爹……中毒了……”
江成岳,江屿行:“什么?!”
今日,林子砚回到府中时,就见管家神色焦急地跑出来,说老爷不知怎的,突然就晕倒了。
大夫也来看了,可诊了大半天,也诊不出什么,只说,像是中毒了。
“我问过了,”林府内,林子砚带着江屿行往厨房走去,忧心忡忡道,“我爹今日吃的东西都没什么问题,又怎么会中毒?”
江屿行也觉得奇怪。他方才跟他爹去看过林修远了,只见床上的人嘴唇发紫,眼下发黑,确实像是中毒了。
他爹转头就去宫里请御医了,但也不知御医诊不诊得出病因。
“中毒?”江屿行沉吟半晌,忽然想起赵奉曾说过,宁末善用毒,几乎每次脱身,都是撒毒药的。
“我去问问那个姓宁的,”江屿行道,“兴许是他搞的鬼。”
“宁末?”林子砚不解道,“他不是被关在赵府了么?”
江屿行:“他上回不是趁夜来过,说不定是那时动了手脚。”
林子砚本想跟他一道去,又不放心林修远,只好在府里等着。
他看着江屿行出了门,想回去看看他爹,却有下人来报,说方才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来。
他打开信一看,只见其上写着,若想救他爹,就独自到城外的三里亭去,更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他爹就没救了。
林子砚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他想去找江屿行,又怕真如信中所说,他爹会出什么事。
他沉默良久,还是决定先到城外三里亭去看看。
林子砚到三里亭时,远远便看见,今日在醉仙楼里遇见的那个算命先生坐在亭内,悠闲地喝着茶。
亭外停着一辆马车,坐着个赶车的人。
“来了?”蓟无酌泡着茶,眼皮都没抬,“你对林修远倒是挺上心的。”
林子砚紧紧拽着袖口,质问道,“是你害我爹的?!”
“哐”的一声,蓟无酌陡然将茶杯砸在桌上,寒声道:“他不是你爹!”你是我蓟家的人!
他站起来,盯着林子砚道:“跟我回北祁,我可保林修远不死。”
林子砚掌心冒汗,“我为何要信你?”
“你大可不信,”蓟无酌冷哼道,“看林修远能不能熬到明日。”
林子砚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蓟无酌一字一顿道,“若无解药,林修远今晚必死无疑。”
林子砚脸都白了,喃喃道:“不会的……”
“不信我们便赌一赌,”蓟无酌继续道,“你大可去报官,去找人来抓我,看是我先熬不住,还是,林修远先死。”
林子砚险些站不住。他怎能拿他爹的命去赌,若他爹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林子砚拽得指节发白,“只要我爹没事,我……我可以去北祁。”
蓟无酌满意地点点头,往亭外的马车走去,“那走吧。”
“等等,”林子砚道,“先救我爹。”
蓟无酌:“自会有人去救他的。”
林子砚站在原地没动,“我爹没醒,我便不走。”
蓟无酌轻声笑了,“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你多耗一分,他便毒深一分,我等得起,那老东西可等不起。”
林子砚:“你……”
“放心吧,”蓟无酌道,“我不屑骗你,再说,还要留着那老东西的命栓着你呢,没那么容易让他死。”
林子砚紧紧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良久,他还是抬脚朝马车走去。
赵府柴房内,江屿行蹲在宁末跟前,沉着脸问:“是不是你下的毒?”
宁末眨眨眼,“什么毒?”
“你就别装了,”一旁的赵奉道,“那天就你偷偷进了林府,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哦,宁末想,看来是林修远那老头毒发了。
他又眨眨眼,说:“我饿了,要吃鸡腿。”
“鸡你个头!”赵奉骂骂咧咧道,“你再不把解药交出来,我……”
“让他吃,”江屿行开口道,语气却有些瘆人,“吃饱了,好上路。”
宁末眼皮跳了跳,“你可想好了,我要是上路了,可就没人救林修远了。”
江屿行不为所动,“宫里的御医一会儿就到了,自会研制出解药。”
宁末忽然伸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说:“你确定,他们能在天黑前制出解药?”
江屿行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宁末悠悠道,“若林修远未能在天黑前服下解药,就死定了。”
潜入林府那一晚,他在林修远书房的油灯里撒了药。这药无色无味,却可随油灯燃烧而侵入肺腑。少量则无碍,可一旦吸入过多而致毒发,便熬不过一日。
而林修远时常挑灯夜读,不过短短几日,便毒发了。
“这天可快黑了,”宁末一脸无害道,“我鸡腿呢?”
赵奉火气都上来了,“吃了鸡腿你就会救人吗?!”
宁末:“那我得想一想。”
“你……”,赵奉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要揍人,却见江屿行猛地拔腿往外跑,甚至因太过用力,险些伤上加伤,痛得他直抽气。
“阿屿,”赵奉喊道,“你去哪儿?”
江屿行什么都顾不上了,心头一阵慌乱。
他怎么就忘了,北祁人盯上的,从来都不是林修远。
是那个又傻又呆的林子砚啊!
第30章 丢了几百头猪
江屿行匆匆赶到林府时,林子砚已不在府中。
小厮说,他家公子出门了,但也没说是去何处。
江屿行愈发不安,“他一个人出去的?!”
小厮点点头。
江屿行:“往哪儿走的?!”
小厮指了指右边的街口。
可沿着那街口没走多久,便是岔道。江屿行站在岔道口,心急火燎之际,忽然想起了今日在醉仙楼里遇见的那个有些奇怪的算命先生。
难道……
江屿行拔腿就往醉仙楼跑去。街上熙熙攘攘,他跑得太急,冷不防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壮汉。
“哎哟,没长眼啊?!”壮汉被撞得一个趔趄,正要骂人,又一看,吃惊道,“江公子?”
江屿行抬眼,就见那个城东卖猪肉的王富贵背着一筐肉,怕是有好几十斤。
“江公子,”这几日家中生意不好,王富贵见个人就想卖猪肉,十分热络道,“府上可要肉?今日……”
江屿行也没空搭理他,抬脚就要走,王富贵不屈不挠道:“江公子,我家的肉可好吃了,不信你问问林公子,他方才还让我把这一筐都送林府去呢……”
“你说什么?!”江屿行一把扯住王富贵的领口,“你见着林子砚了?!”
王富贵被江屿行吓了一跳,“是……是啊。”
江屿行急道:“在哪儿?”
王富贵愣愣道:“城门口啊……”
他方才背着这筐卖不出去的肉在街上瞎晃,晃着晃着,就见林子砚急匆匆往城门口走去。他连忙追上去,滔滔不绝地向林子砚夸自家的猪肉,颇有卖不出则不罢休的架势。
林子砚急着去三里亭,便随口答应了,让他把肉送林府去。
于是,他乐呵呵地背着肉往林府走。走着走着,肚子又饿了,他便在街边吃了碗面。
然后,吃饱喝足的他还没走几步,就撞到了江屿行。
此时的江屿行,若用王富贵的话来说,那便是,急得跟丢了几百头猪似的。
“他出城了?!”
王富贵点头道:“对啊……”话音未落,就见江屿行三两步翻上前头客栈门口栓着的一匹马,缰绳一甩,策马跑了。
店小二追出来,嚷嚷道:“快来人啊!偷马了!”
王富贵:“……”
江屿行一路狂奔,出了城门直往北去。
暮色渐晚,官道上已寥寥无人。
江屿行追至三里亭,见亭内炉火煮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方才此处有人?
他心下存疑,翻身下了马走进亭内,却骤闻风声疾至。
江屿行回身一避,却听一声脆响,碎石击中茶壶,茶水泼了一地。
而后,似有暗香迎面扑来。
江屿行惊觉不对,急忙抬手捂住鼻口,却已迟了。
脑袋忽然一阵发晕,四肢酸软无力,他撑在石桌边,险些站不住。
“原来是你,”亭后的竹林中,一辆马车缓缓走了出来,蓟无酌挑着车帘,看了江屿行一眼,“我还当是林府的人。”
“江屿行!”林子砚急得一下子就跳下了马车,跑了过去。
蓟无酌没拦着他,跟在他后头也下了车。
“江屿行,”林子砚扶着他,焦急道,“你没事吧?”
江屿行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一把抓住林子砚,喃喃道:“快走……”
“是该走了,”蓟无酌也走了过来,看着江屿行悠悠道,“可老夫似乎还欠了你一卦……”
他突然一脚踩在江屿行的伤处。
“唔……”江屿行一声痛哼,额间顿时渗出冷汗。
“你做什么?!”林子砚急忙一把推开蓟无酌,挡在江屿行跟前,“不许伤他!”
蓟无酌眼神微寒,“老夫是算不出那头猪何时死的,可你,怕是活不过今日。”
“是么?”江屿行指尖掐着掌心,撑着一丝清明,不屑道,“就你,也配算本公子的命?”
蓟无酌一声冷笑,右手抬掌,“那便试一试?”
他掌心一动,却见林子砚骤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抵在颈边。
“我欠他一条命,”冰凉的刀尖贴着皮肉,林子砚直直望向蓟无酌,声音有些抖,眼底却没有怯意,“你若不想我死,便不要伤他。”
“林子砚,你做什么?!”江屿行抬手要去夺刀,却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天旋地转间,一头扑倒在地,只拽到了林子砚的衣摆,“放下……”
蓟无酌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子砚,神色愈发冰冷,似透过林子砚,看见了另一个叫他怒不可遏的人。
良久,他袖子一甩,忿然转身,“上车!”
马蹄声响,不远处,车夫为蓟无酌掀开车帘,而后沉默地看着林子砚。
天色愈晚,北风裹着寒意刮在林子砚脸上。他缓缓放下匕首,不知不觉间,已是满掌心的汗。
“江兄,”他闭了闭眼,轻声道,“劳烦你,跟我爹说一声,就说……我外出求学了,让他莫要担心。”
身后,江屿行没有动静。
林子砚以为他晕过去,回头一看,却见江屿行死死拽着他的衣摆,紧咬的齿间满是鲜血。
“江屿行!”
“不许走……”江屿行脑袋沉得厉害,眼前的衣摆渐渐模糊,他只能咬破唇舌,叫自己疼得清醒些,“林子砚……”
林子砚心口抽疼,眼眶止不住地泛酸,“我……”
亭外车马嘶鸣,又急又躁。林子砚回过身,见蓟无酌坐在车内,半张脸藏于帘后,默然不语,却无端叫他害怕。
“江兄,”林子砚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几近无声道,“告辞……”
他一抬脚,却走不动,雪白的衣摆被江屿行紧紧拽在手中。
“不许走……”
不知怎的,林子砚眼眶就红了。
他笑了笑,温热的泪却滑过颊边,砸在江屿行手背上。
他说,你不要老扯我衣衫。
“刺啦”一声,刀锋划破衣袍,江屿行抓着半块碎布,心头倏然一空。
林子砚缓缓朝马车走去,想起第一回 遇见江屿行时,漫山大雪寒意刺骨,那人踏着积雪,解下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林子砚,你站住!”
他忽然听见江屿行喊,嗓音沙哑,像带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