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宫。”
“我带你出宫,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巡,带你狩猎,等朕退位,朕便带你离开皇宫,我带你去游历江湖。”
初七亮起的眼神瞬间又灭了下去,还是逃不出李轩的手掌心。
“我要回金禧阁。”
不出宫便好,初七一脸的生无可恋真的吓到了李轩,他怕逼的太紧,把人逼的寻短见,“徐子洛那混蛋不是说三天后伤势便无碍了吗,三天后我带你回金禧阁,正好那天是中秋节,你知道什么是中秋节吗?”
初七缩在被子里摇摇头。
“说话,方才不是说的不是很好嘛。”李轩刮了一下初七的鼻子说道。
初七缩了缩脖子,若不是李轩提醒他自己都未发现,他不想知道中秋节是什么,他只想让李轩快些走,尽管这人面上温和,但那盛气凌人的气势依然压的初七喘不过气来。
见初七不理睬自己,李轩便自顾自说道:“中秋节是团圆节,要和最爱的人一起过的节日,中秋节有个很美的传说,传说在很久以前,天空中出现了十个太阳,十个太阳照射大地,百姓被折磨的苦不堪言,有个被世人成为神射手的后羿,同情百姓,他想救万民于水火中,于是他登上昆仑山,拉开神弓,一口气射下九个太阳……”
一个在中原地区流传的千年连三岁孩童都耳熟能详的故事,初七却听的津津有味。
“于是,后羿便在这一天夜里,在月下摆上嫦娥爱吃的点心,来怀念他的妻子。”李轩看着初七紧蹙的眉,脸上全是伤感,转念又说道,“结果,第二年八月十五,嫦娥从月宫下来,将后羿带到了月宫里,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初七紧蹙的眉舒展了开来,李轩笑笑,果然是个小孩子。
“你知道他们回到月宫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李轩问道。
初七被故事里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牵动心弦,一时忘了恐惧,看着李轩摇了摇头。
李轩闲着俯下身,在初七耳边轻声道:“做啊,小别胜新婚嘛,都憋了一年了。”
初七红着脸去推李轩。
李轩趁机在那绯红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那日弄伤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初七放在李轩胸口上的手一顿,他这样的人竟会向自己认错?
趁着初七愣神,李轩含着那两瓣淡粉色的唇品尝了个够,知道初七感到一个火热的物体将自己抵的难受时,才回过神来将李轩用力推开。
李轩举起双手,一脸得逞的坏笑看着初七。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哄着自己做那事,自己方才为何会感受到一丝丝温存,真是疯了,伤疤还没好便忘了疼了吗?不能被他欺骗,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目不识丁
李轩黏黏腻腻地抱着初七不肯撒手,尽在他耳边说这些下流话,听得初七面红耳赤,挣扎不过只得认命般平躺在床上。
见人不再有什么回应,李轩也觉得无趣,在初七颈便蹭了蹭,又吸了吸鼻子。
李轩吸鼻子的动作比他的情话更让初七难堪,他都多久没洗澡了,而且,上次在行宫,自己被临幸后就没清理,他自己早就受不了了。
初七裹紧被子,将自己捂得严实。
“是香的...”李轩笑着去扒被子,“你的伤还不能碰水,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李轩帮自己洗澡?初七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瞪大了双眼,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竟会伺候人?
“快些出来。”李轩吩咐下去,将初七从被子里提出来。
李轩的动作可不轻柔,一双大手伸进被子里,钳住初七的胳膊,直接将人拖了出来,初七一双胳膊仿佛要被他拉得脱臼。
可李轩却没发现,他此时正一心沉寂在能够照顾初七的喜悦里,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宣颢和徐子洛跟着李轩时,都是身强体壮的半大小子,给一碗饭就能生龙活虎地跑上二里地,他没见过初七这种虚弱到骨子里的人。
初七咬着牙,一声不吭,李轩将人放到地上的时候,方才发现,初七的脸都白了,“冷?”李轩问道。
初七往后缩了一步,微微摇摇头。
卧房响起叩门声,是太监来送热水了。
几个太监,提着木桶,木盆,帕子,低着头,依次走进房内,他们默不作声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便转身出去,而走在最末尾的小太监,转身时轻轻蹭了蹭初七,一直在神游的初七,冷不丁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小泉子,小泉子狡黠地朝初七眨眨眼,初七刚要开口,小泉子眼神示意李轩正在房内,初七连忙噤了声。
能再次见到小泉子初七太开心了,小泉子是御膳房的杂役太监,他今日肯定是想见自己所以混了进来,小泉子总不会再与皇上有什么牵扯吧,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是朋友。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两人不知李轩早已将一切看到了眼里。
“乐什么呢?要洗澡就这么开心?”李轩捏了捏初七侧脸说道。
初七连忙收起笑容,不能被李轩知道小泉子是自己的朋友,李轩会杀了他的,李轩不喜欢自己有朋友。
“脱衣服,我帮你擦。”看见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见自己就垮着脸,李轩心里恼火,手上动作也粗鲁了几分。
初七握着衣领连连后退。
“松手。”初七一双小手攥的发白,李轩看见他跟自己暗暗较劲,心中更是不悦,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两人僵持着。
“你想怎样,说出来。”李轩将初七困在墙壁与自己手臂间,压抑着怒火说道,方才听故事的时候不是好好的,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初七咬着嘴唇,他不想让李轩给自己擦身子,可他已经恼怒了,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初七垂下眼,缓缓地解开自己的衣带。
“早听话不就行了!”李轩将初七扛起,放在木桶旁,又拿了个软垫让初七坐在上头,雪白的里衣滑落,初七雪白的身子暴露在秋日微凉的空气中。
李轩舀水的动作一顿,只见那两只纤细的胳膊上有两个青紫的手印,方才是被自己抓的吗?
初七低着头拿着帕子去擦自己的胸口,软绵的帕子拂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红红的印记,抬手间李轩会看到他显而易见的肋骨。
苍白,瘦弱,面前的人就像个易碎的瓷器,碰一下会泛红,捏一下就泛青,养了大半个月应是一点肉都不长。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初七身上,将那白皙的身子照的好像透明起来,好像暗夜里的魅妖,会在阳光下消散。
李轩抬起手将初七抱在怀里,感受到那人杂乱的心跳与呼吸,冷色的皮肤下透出一点点暖意,李轩方才觉得,这个人是真真切切的活着的,不会消失的。
“你可以亲我一下吗?就像从前那样?”李轩捧着初七的脸,近似恳求地说道。
初七先是一怔,随后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李轩:......
“我给你擦。”李轩没有就那个话题深入下去,而是扶着初七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背对自己,温热的帕子一下接一下的在他后背擦拭,卷走了辗转病榻的粘腻与疲惫,初七舒服地眯起眼睛,思绪飘到很少被他记起的儿时,他不愿意去想从前的事,太苦了,寒冷,炎热,饥饿,伤病,这就是他幼年的所有。
可此时,却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他也是这般光溜溜的坐在木桶前,身边围着一圈姐儿,她们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用沾着劣质香粉的帕子替年幼的自己擦拭身体,好像给自己洗澡,是卿颜馆的姐儿们唯一的快乐的事,软软糯糯的孩童,总是会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柔软。
在初七看不见的背后,李轩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微红的眼角。
“好了。”李轩放下帕子,用旁边的兽皮毛毯将初七一裹,送到了床上,而且他又拿起一盒膏药,在手心化开,按摩着初七泛着青紫的手臂。
“痛了就跟朕说,你不说朕怎么知道呢?冷了,饿了,心里不痛快了,哪个宫人惹你不开心了,统统告诉朕,朕会一直护着你。”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轻声道。
初七今天累了一天,李轩的话没说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睡着的时候总比醒着的时候多,李轩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梁太傅一行人正在中枢院候着,本应该未时前来的李轩迟迟未到,众人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李轩才出现,刚刚大权在握便这般傲慢,众大臣心生不满,却不敢不多言。
“诸位大人久等了,朕有事耽搁了。”李轩赶到中枢院时,先是免了众臣的礼又是谦逊地向众臣告罪,而且政务处理的也是井井有条,众臣先前心中的不满最终也烟消云散。
这些老狐狸自然知道李轩为何耽搁了,只不过,只要不误了国事,皇上想宠个人,他们做臣子的也不好多加干涉。
处理完政务,李轩合上折子对众人说道:“诸位,朕今日有一事要提前知会一声。”
“皇上尽管吩咐。”众臣道。
“先前提出试验田的初七公公,诸位是否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位公公可是宫里的风云人物呐。
“先前参与试验田的众官员农户皆得了封赏,只有初七朕还未赏。”
“初七公公功不可没,的确该赏,只是不知皇上想如何封赏?”梁太傅小心翼翼道,皇上今日在众人面前开口,定然不是想简单地封赏,但愿皇上可别语出惊人。
“朕,想封他为执笔太监。”李轩道。
众人面面相觑,执笔太监可代行皇上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权利极大。
“皇上,老臣斗胆望您三思,且不说初七年纪尚小,单是他是楼兰国人这一条,便万万不可。”梁太傅说道。
他岂止是楼兰人啊,他还跟北离牵扯不清,这些都不算什么,初七他不识字啊!他不这么做,初七怎么堂堂正正站在人前,难道真的让初七一辈子依附自己?自己的确可以护他一辈子,可李轩不想让初七被世人议论。
“初七入宫后便于楼兰断了牵连,诸位爱卿不必多言了。”李轩说道,怎会没有牵扯,楼兰王送了多次密信都被他半路拦截,楼兰王赔了夫人又折兵,气的病了大半个月呢。
“既如此,那臣并无异议。”
“初七公公能提出试验田这种妙计,想必定然才高八斗,臣也无异议。”
李轩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臣也无异议。”
有试验田在先,又没有了楼兰人身份的隐患,众臣自然不会再有异议,一致同意了,况且,李轩心意已决,反对也无异议,今日李轩当着他们的面提一提,也是走个过场,给众臣一个面子,毕竟日后,他们要时不时地与执笔太监打交道呢。
众臣散去,李轩将梁太傅单独留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恩师。
梁太傅后背发毛,自己一把年纪了,真想告老还乡啊,“皇上还有何吩咐?”
“恩师。”李轩说道。
梁太傅双膝一软,跪到地上。
接下来李轩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只是连成句子,他这运转了近六十年的大脑,有些听不懂了,梁太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皇上,您说执笔太监初七公公不识字?”梁太傅疑问道。
李轩点点头。
“您让老臣教他识字,不对,教他四书五经,策论诗赋?”梁太傅高声道。
李轩点点头,“朕希望您能像当年教导我一样教导他。”
“荒唐,荒谬,可笑。”梁太傅气急道,“执笔太监大字不识一个,走马上任之前要临时抱佛脚,皇上,那初七给您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还让老臣想教导您一样教导他,虽说有教无类,但老臣是帝师!他学成了做什么?考科举?入朝堂吗?”
梁太傅说罢看着李轩认真的眼神。
“太监不可入朝为官。”梁太傅说道。
“若他真有治世的才能,难道太傅人心让这等人才埋没在后宫里吗?”李轩直视着梁太傅的目光道。
目不识丁便能解决困扰姜国上百年的民生问题,也许那孩子真是天纵奇才,若是一个小小太监,经过自己教导,真的能成为姜国朝堂上中流砥柱之人,那自己今生死而无憾!况且李轩目光的目光何等毒辣,自己可是切身体会过多次,李轩既然这般说,那这孩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臣教!”梁太傅目光炯炯,李轩甚至能看到梁太傅枯木般的身形燃起了一希望的种子,散发着驱散世间一切阴霾的炙热白光。
李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没有底气过,初七有没有治世之才他能不知道吗?试验田治世侥幸,但好在将梁太傅唬住了,但愿勤能补拙吧。
“皇上,不知公公此时身在何处?”梁太傅问道。
“啊?”
“公公起步已晚,切莫浪费时间!”
“太傅莫要着急,初七今日身子不适,下不了床,过几日身体恢复了再说。”李轩说道。
“那老臣先回去准备准备。”梁太傅走路的姿势都康健了几分呢,他可是很多年没体会过如此热血彭拜的感觉了。
梁太傅走后李轩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他总算理解了天下父母将孩子送入学堂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了。
不行,那可是以后要和自己比肩的人,不能就此认输,李轩吩咐影卫去行宫别苑,将自己年幼时读的书以及手记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