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恪行无奈道:“我能问下,你们有何仇怨吗?”
听见陆恪行的问话,谢千宁眼神躲闪,而后转过身道:“那可真是太多了,他那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和我有仇很奇怪吗?”
其实比起其他皇子,陆恂要有趣很多,还时不时会从宫外送来很多有趣的物件或吃食,很得宫中女眷们的好感。所以在谢千宁还女扮男装做郡主时,陆恂与他关系算得上亲近。
尤其,过去很多年,谢千宁一直认为陆恂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谢千宁一直留了心眼,没有告诉陆恂自己的真实性别。
从出生开始,为了护着他安稳长大,爷爷就将他当成女孩养着。等他记事后没多久,又被送来了京城,因为有太后暗中保护,所以他过得还算可以。
大约是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快到太后的寿宴,他听说太后喜欢荷花,就打算独自去御花园的湖里摘些,在寿辰当日随贺礼一起送过去。
他实在高估了自己,采花时一不小心从木舟跌了下去,耳边似乎传来了惊呼声,没多久,他就失去了意识。后来,他在太后的寝宫醒来,发现身上的衣裳被换过后,他心跳差点停止。
好在太后很快告诉他,他的身份没被其他人发现。
后来他才想起救他的那个人,贴身伺候他的小侍告诉他,是陆恂喊他们去了御花园。
谢千宁决定死遁离开京城之前打算将计划告诉陆恂,然而,陆恂却先说希望他春猎时能帮自己做件事,污蔑陆恪行对他行不轨之事。虽然陆恂发誓保证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还答应将他送回东海。
陆恂还说,毁了陆恪行也是皇帝的意思,随着陆恪行长大,皇帝越来越容不下他。话里话外间,意思都是他陆恂才是晏帝心中满意的储君人选。
春猎那天,陆恂送过来的东西里下了极重的药。如果他真的是女子,一定会被彻底毁了。一石二鸟,陆恂真是好算计,幸亏他早就与洛擎远秘密见面,提前知道了陆恂的阴谋。也是通过洛擎远,谢千宁才知道,当年救下他的人是陆恪行兄弟俩。而陆恂发现他落水,就去太后那里求助,结果被谢千宁当成了救命恩人。他那时年纪小,哪里能想到陆恂居然会使心机占了那份救命之恩。
谢千宁看了眼陆恪行,幸好他当初及时回头,不然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陆恪行知道谢千宁没有跟他说实话,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
城楼下的又一轮战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被众人护住的陆恂也终于露面。
“为首指挥的那人是谁?”谢千宁问。
“齐岑,齐国公的嫡孙,荣王妃的侄子。”
“他不是个病秧子吗,隔段时间就有传言说他快病死了。”谢千宁道,“没想到,他还是个将才。”
陆恪行笑道:“知意早就让人给他治好了,现在虽然比不上你们这些会武的,但也不差。”
“看来世子眼光不错。”
陆恪行挑了下眉,对于别人夸弟弟非常受用:“郡主您眼光也不错。”
谢千宁:……有一点想要打架。
“殿下真会说话。”谢千宁咬着牙说。
“彼此彼此。”
谢千宁深吸一口气,心道不能打人,更不能揍太子:“没想到陆恂藏了这么多私兵,如果不是我们早有准备,就凭借宫里这些禁军,估计没多久就被全歼。”
“知意和擎远早就预料到,宫城中的布防还能抵抗多一倍的叛军。”陆恪行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此时满脸写着,弟弟们真棒。
谢千宁假装没听见,想让我夸你弟弟,门都没有。
到了这天傍晚,最后一队残兵在冷宫处被歼灭,陆恂被俘,关进了暗卫司。而陆慷早就在宫变最开始就找到陆恪行的属下,说是要投降。
陆知意又一次来到暗卫司,上一个待在牢里的人是陆恒。
虽然进了牢房,陆恂身上仍然穿着那身素雅的道袍,脸上却不再是往日的神情,他抬头看向陆知意,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恨意:“陆知意,你们兄弟俩赢了。”
“你早就知道会输,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陆知意问。
“我不甘心。”陆恂哑声笑了一会,“更不甘心这些年的呕心沥血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既然如此,不如把他们全毁了。”
“真是个疯子。”
陆恂笑了笑,而后躺在了地上,原本整齐的发髻变得凌乱,甚至还沾上了几根稻草:“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儿子们像他并不奇怪。”
“也是。”
“他死了没有,喂了那么多毒药还能活到现在,真是祸害遗千年。”陆恂道。
陆知意轻快道:“也许快了吧。”
两天后,陆恂吞下发簪中藏着的一枚毒药,又被狱卒及时救了回来。
“为什么要救活我?”牢房里,陆恂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道。
陆知意笑道:“我不希望自己手上沾更多亲人的鲜血,仅此而已,虽然我根本没有把你们当成兄弟。”
第54章
当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两道圣旨分别传到荣王府与洛府,惹得京城一片哗然,就连关于不久之前宫变的讨论都少了一点。
送过去的是赐婚圣旨,陆知意缠了陆恪行一整天才得到它,他觉得自己的理由十分合理。自从知道陆恂宫变失败被关进暗卫司后,晏帝成天不是吐血就是昏迷,万一他不在了,陆知意面子上也要为他守孝,那他与洛擎远的婚期又要拖很久。
现在的陆知意多了一世记忆,他觉得自己已经等得足够久,实在是一天也不想拖了。陆恪行觉得弟弟十分没出息,紧接着,他就收到洛擎远送来东宫的大批财宝,最后一箱上还有一封信,上面只有五个字,聘礼或嫁妆。
陆恪行:……
没办法,陆恪行只好代晏帝发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因为洛擎远与陆知意的事情京城早就人尽皆知,所以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有不少人他们俩是经过千难万险才得到允许,最终走到圆满结局。
对于这类流言,两位主角的亲人们只想翻白眼。
晏帝的身体还是很差,但仍然好好活着,陆恪行已经基本代替他的位置。
得知陆知意与洛擎远即将成婚后,晏帝破天荒又让人开了私库,送了不少贺礼过去。
深秋时节,京城里热闹非凡,几乎快要赶上过年的时候。这天,正是洛擎远与陆知意成婚的日子。
成婚前一日,来自各家的贺礼源源不断往洛府与荣王府送。吴悯送来荣王府的贺礼有几十箱,除了金银之外,还有不少奇珍异宝。
陆知意见到快堆满小半院子的箱子无奈道:“你这是把变卖了家产送贺礼吗?”
“你放心,这些都是我做生意得来的,跟吴家无关。”吴悯道,“至于吴家的那些东西,一部分送给太子进了国库,我还留了小部分留以后花用。”
“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其实陆知意知道,因为前世吴悯同他说过。
“从前,我一直被吴家人锁在家里,连院门都不能出,只能靠着仆人送来的游记解闷。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获得自由,我一定要走遍千山万水。”吴悯道,“最好也能写些游记传到后世,好歹还能留个不错的名声。”
果然,与吴悯前世跟他说的话一模一样,陆知意笑道:“听起来不错,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两三日,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吴悯道,“等我的游记写完,一定会先送过来给你。”
“擎远哥答应过我,等京城事了,他就带我一起游历。”陆知意道,“说不定,我们还会在某个城镇碰见。”
吴悯笑道:“行吧,希望我到时候不再是独自一人。”
送走吴悯后,侍女捧着改好的婚服过来。独自一人待在卧房中,陆知意手指划过婚服上金线绣成的连理枝,此时他才有些即将成婚的实感。
两人都是男子,也就没有嫁娶这个概念。按他们二人的想法,其实根本不想请任何人过来。但因为有圣旨在,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设宴请客,大部分事情都由齐霜与荣王负责准备,陆知意负责努力把自己关起来,因为成婚前三日,他和洛擎远不能见面。
陆知意做了一整晚梦,前世今生的画面不断在他梦里交织。因为没睡好,他精神有些恍惚,直到拜堂时才回过神。洛擎远握住他的手腕,体温顺着脉搏传过来,陆知意仰起头,正对上洛擎远温柔的笑容。
咳咳,荣王清了下嗓子:“拜堂吧。”
拜堂之后的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那些来祝贺的人也不是真心为了他们,而是想要搭上荣王府这艘大船,或者说,搭上陆恪行。
洛擎远与陆知意乐得没人打扰,直接回了后院。
白日里拜堂的婚服与洞房时的并不是同一套,此时穿在身上的这身要华丽许多,他们都没打算让其他人看见。
“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身着大红色婚服的陆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几星烛火。洛擎远都有些晃神,他一直都清楚陆知意长得好,本以为早就习惯,没想到是他高估了自己,他哑声道:“很好看。”
“那时我也做了婚服,结果被你一把火全烧了。”陆知意哼了一声,“那套婚服比这件还要华丽。”
若是真开始翻旧账,他们俩掰扯几个月也弄不清楚。洛擎远沉声道:“这件事是我错,但你给我下药算谁的错?”
“当然是你啊。”陆知意道,“要不是你那么冷漠,我干嘛要对你下药。”
洛擎远失笑,还真是全是他的理。他俯下身,低声道:“放心,我今天会好好补偿你。”
陆知意眨眨眼睛,假装没听懂洛擎远在说什么:“该饮合卺酒了。”
“好。”
陆知意酒量不好,洛擎远又特意选了烈酒,所以一杯酒下去,陆知意已经有些迷糊,虽然精神仍然清醒,但是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
“洛擎远!”陆知意晃悠了几下,他靠坐在床边,指着面前的人,嗔怪道,“你又欺负我。”
洛擎远揽着陆知意的腰让人站起来:“这就算欺负了?”
“我喝醉了,要睡觉!”
“没问题。”洛擎远手指飞速动作,陆知意身上的婚服坠地,只剩下暗红色的内衫。
“你怎么知道我热。”陆知意现在口齿不清晰,听起来像是在说饿。
“对,我确实很饿。”
“洛……”
红色床帐落下,挡住了里面的盎然春意。
身体似乎被冻住了,半点动弹不得。陆知意努力掀开眼皮,正对上洛擎远的睡颜,昨晚的记忆逐渐回到脑海,他又羞又恼,忍不住踹洛擎远一脚,结果被人捉住了脚腕。
洛擎远用内力为陆知意按摩了许久,他腰间的酸软才缓过来些,陆知意提醒道:“该去敬茶了。”
他们先是去了祠堂为洛擎远母亲上香。
等二人出门时已经快到中午,洛擎远让人去荣王府送了信,他们二人之后正好留在荣王府用午膳。
“来的比我想象的早一些。”等在门口的荣王道。
陆知意耳朵通红,他抱住齐霜的手臂:“爹,父王又欺负我。”
“好了,快些进屋。”齐霜柔声道。
陆知意以为洞房花烛夜的洛擎远已经足够过分,但他已经忍了许多年,陆知意勉强还算能够理解。但他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日,洛擎远居然一天比一天过分。最后,陆知意看见洛擎远靠近他都有点心慌,他裹紧被子:“洛擎远,你不要太过分了……”
洛擎远无辜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不满意,又要给我下药吗?”
陆知意气鼓鼓掀开被子,用被子裹住了洛擎远,他压在洛擎远身上:“你赶紧闭嘴,就知道欺负人,居然还敢跟我翻旧账。”
“天冷,别闹,快点盖好被子,今天不折腾你。”洛擎远被蒙在被子里,瓮声道。
陆知意不怎么相信:“你确定?昨天,前天,你都是这样说的。”
“确定。”
陆知意半信半疑掀开被子。
没一会,卧房里传出东西被砸的声音。
“洛擎远,我再信你就是猪。”
次日,陆知意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床上,而是在飞驰的马车上。这辆马车比他曾经为洛擎远准备的还要豪华舒适,处处都铺着柔软的地毯。
“这是要去哪儿?”
洛擎远倒了一杯热水喂给陆知意:“接下来一段时日京城里基本不会发生大事,所以带你出去玩。”
“你昨晚又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昨晚确实没有折腾你,很快就让你睡觉了。”洛擎远道。
陆知意翻了个白眼:“我说有就有。”
洛擎远自己折腾的人,当然是自己伺候,等陆知意洗漱后,他又喂人喝了一碗奶粥。
“腰疼。”陆知意蔫蔫道,“都怪你。”
洛擎远从背后抱着陆知意,帮人按了一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洛擎远半天没听见陆知意理他,低头一看,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他嘴角微微勾起,珍而重之,在陆知意眉心落下一吻。
陆知意哼哼唧唧说了句梦话,洛擎远凑近,才听清陆知意说的是洛哥哥。
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正是他们之前住了两天的山谷,陆知意睡了一路,现在已经恢复了精神,看着活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