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的那锅饭肯定是不能吃了,段山雪坚持要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把那锅饭给铲了出来,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杨烨煮饭的过程,声称下次他一定不会再把饭煮焦了。
煮好饭又开始炖鱼汤,杨烨在外头干活的时候跟人请教过,约摸做的八九不离十,反正炖锅里的时候闻着还挺香的。
鱼汤要多炖一会儿才行,杨烨在灶里塞满柴,又拎着斧子去小院里劈木头,段山雪在旁边帮忙,把柴柈都摞到一起,又用茅草盖上,以防受潮,这都是俩人慢慢学会的生活经验。
天气是真的暖多了,在小院里劈会儿柴便要出汗,段山雪浸了湿帕子给杨烨擦脸擦手,擦着擦着又心疼起来。
杨烨的手上已经磨出了茧,表皮粗糙,手背还有点干裂。从前这双手是只握笔写字作画的,而如今,再也看不出这曾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的手。
段山雪抚摸着杨烨手上的茧,很是难过的低声说:“阿烨,好久都没碰书画了吧,”他看着杨烨,总觉得愧疚,“以前阿烨最喜欢那些的。”
杨烨最怕段山雪这样胡思乱想,惶急的抱住人,“我现在也喜欢啊,只是现在比较忙了嘛。”他在段山雪的脸上吻了又吻,却忽然笑起来,拉着段山雪朝小院外走,“现在有空,我们现在就去写字画画。”
段山雪不明所以的跟着杨烨,不知这傻人在搞什么名堂。
小院外不远有一片沙土地,沙质很细,积雪融化后这片沙地很干净。
杨烨折了根小树杈,把段山雪拥在身前,两人一起握住小树杈,在沙地上比划起来。
“看,”杨烨勾勒出山尖的线条,又画了一个小房子,“这是我们的家,”他乐呵呵的在段山雪耳边说:“到时候我们再在小院里种些花草,比画还好看呢。”
段山雪靠在杨烨怀里,整个人都温软了,这傻人,当真是能把百炼钢都化为绕指柔。
两人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的,像孩童一般不亦乐乎,直到房里又飘出焦味才慌忙回屋,汤没了,鱼焦了。
夜里,两人躺在被窝中亲亲密密的说着话,讨论过些天种菜的问题,研究着种什么好。
这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段山雪说着说着,忽然就叹了气。
杨烨连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
段山雪埋头在杨烨颈窝里,闷闷的说:“我担心阮阮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杨烨想起这事也很怅然,当初本以为一切顺利,说好了将来把阮阮也赎出来,一起生活的。可一朝惊变,竟然再无音讯。
“明天我去城中打探一下,只要他俩没被抓住,应该就没事的。”杨烨柔声安慰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还得去趟府衙,都这么久了,我去问问案子查的怎么样。”
杨烨说的是许广垣的事,自从把段山雪从许广垣那抢回来,两人一直没提过这个人。杨烨是怕段山雪再添堵,段山雪是根本不想再和那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只盼哪天能彻彻底底的忘掉那个噩梦。
不过杨烨觉得最近段山雪的情绪很好,他试探着提起这个人,也是想开解段山雪的心结,不想让段山雪因为那么个畜生,心里头永远有个隐藏的创伤。
段山雪没说什么,只抱紧了杨烨,无声的点点头。
如果噩梦忘不了,能不再害怕也好。总有一天他会坦然吧,一定会的,有阿烨在。
第二天,直到天色擦黑杨烨才回来,一进门就告诉段山雪,阮阮他们没被抓到,通缉令还贴着呢,不过想来是春碧堂的堂主已经用银子安抚住了郑老大,郑老大那已经不追究这事了。
段山雪先是高兴后又惦记,那两个还是半大孩子呢,流落在外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杨烨把他抱进怀里拍了拍,温声安慰道:“阮阮挺机灵的,又有小虎在他身边,俩人总能谋个出路,不会有事的。”
段山雪幽幽的叹了口气,“但愿上天保佑吧。”
“对了,还有件事,”杨烨有点激动,“下午我去了府衙,那府尹接到白家老爷子的信,这次倒没敢敷衍我,说是许广垣那边有进展了。”
“有什么进展?”段山雪也高兴,“查出他陷害你了吗?”
杨烨摇摇头,“那倒还没有,当晚有镖师作证我验过货,布庄那边也查不出什么,府尹说这案情证据不足,暂时难以还我公道。”
段山雪很失望,“那阿烨刚刚说的进展是什么?”
“许广垣有恃无恐,原来是和都城的一个大官勾结在一起了,两人都有共同的恶癖,喜欢玩弄幼童。”杨烨揽着段山雪坐到小饭桌边,倒了杯水喝下,继续道:“就在年关刚过的时候,那大官不慎被同僚抓到马脚倒台了,供出不少与他勾结在一起的人,其中就有许广垣。”说到这杨烨愤恨的把小茶杯敲在桌上,“那大官供称许广垣在这两年里送那大官不少娈童,那大官保他北边商路畅通,所以许广垣的生意才能发展的这么快。两人勾结作乐,还曾在一起弄死过几个幼童,现在那大官被查处,许广垣也逃不了!”
段山雪默默听着,倒并没有觉得多么大快人心,即便许广垣此刻就死在他面前,也无法立时消除他承受的苦痛。不过,能确定此生确实不会再见到那人了,段山雪还是觉得心安不少。
“阿烨早饿了吧,”段山雪握住杨烨的手揉了揉,不想再提许广垣的事,“我已经煮好饭了,咱们再做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我现在就去做菜,”杨烨抬起段山雪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还吃炒菜心吗,我看你倒挺喜欢,昨天吃了不少。”
段山雪笑着点头,“阿烨做这道菜最好吃。”
城郊这里天一黑就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虫鸣或者犬吠。两人在烛光里吃过晚饭,又在小院里走了两圈消食,然后便回屋洗漱,躺到床上亲亲密密的说话闲谈。
杨烨白日里都是干出力的活,晚上的睡眠便很好,往往两人说着话呢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要是两人欢爱一场,那他睡的更快,给段山雪清理完身子立时便能睡着。
但是今晚杨烨似乎有些不安稳,时不时的就咳嗽一声,段山雪总觉得杨烨的身子有点热。
“阿烨?”段山雪轻轻拍了拍杨烨的胸口,“怎么还咳嗽上了,是不是病了?”
“没事,”杨烨按住段山雪的手,把人抱紧了些,“就是觉得嗓子有点痒,睡觉吧,明天就好了。”
“我给你倒杯水,”段山雪说着就要起身,“你好像有点发热似的,要不明早去瞧瞧郎中吧。”
“不用,”杨烨把段山雪又塞回怀里,不让人动,“没事的,或许是今天太累了,歇一宿就好了。”他在段山雪的脸上亲了亲,柔声哄人,“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段山雪不舍得再吵杨烨休息,便一动不动的窝在杨烨怀里,直到杨烨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62章 生病
第二天早上,段山雪被热醒了。
杨烨确实是发热了,脸色红红的,鼻息烫人。
段山雪慌忙把人叫醒,“阿烨,”他手忙脚乱的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上,“快起来,我们去看郎中。”
杨烨一睁眼睛就觉得头重脚轻,身子沉的很,又冷又热,胸口还异常憋闷。
“没事的山雪,”他撑着坐起身,套里衣和袍衫,“春日里总是容易受风寒,没事。”
段山雪已经下床了,先给杨烨倒了杯水来,“昨晚就觉得你有点发热,竟是真的病了,”他把手伸过去贴了贴杨烨的额头,皱眉道:“太烫了,得去看郎中。”
“不用,”杨烨把水喝了,又咳嗽了两声,“没那么严重,我这就去煮粥,一会儿还得去仓行呢。”
段山雪急了,“都热成这样了哪能不看郎中,”他把杨烨又朝床里一推,“那你在家等着,我去找郎中来。”
“山雪,”杨烨拉住人,“好好,我去看郎中,你别折腾了。”他抱着段山雪哄道:“我们先吃早饭,吃完我就去看郎中,好么?”
段山雪不放心,怕杨烨硬撑着,不看郎中直接去仓行,“好,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看郎中。”
杨烨拿段山雪没办法,又不敢违拗这人,只好应下。
这附近没什么像样的医馆,两人吃过早饭就去向邻居打听,找到了一个赤脚郎中,那郎中捋着下颌的一缕小胡子给杨烨诊了诊脉,说是风寒,开几贴药发汗解表就行了。
段山雪这才放心些,提着药便拉杨烨回家,但是杨烨还惦记着去仓行呢,于是他好一通劝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再三保证自己没什么大碍,晚上回家再吃药也行的,不然这药钱加上扣的工钱,可是又要损失不少呢。
段山雪本来是死活不同意杨烨拖着病去干活的,但架不住杨烨不停的叨念,只好妥协,先回家煎药,喝完了药便让杨烨去。
经过这么个事,段山雪又动起了心思,“阿烨,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仓行吧,”他一边扇着药炉一边对杨烨道:“不然全靠你,生个病都不得休息,太累了。”
“没事的,”杨烨在后头抱住段山雪,忍着浑身肌肉的酸痛,强打精神哄着人,“那些寻常夫妻不都这样过日子的,哪能没个小病小灾的,没事。”
段山雪心里委实难过,低声嘟囔,“阿烨从前哪受过这般苦。”
“山雪,”杨烨听不得段山雪说这个,“哪里苦了,我每天都觉得这日子甜的很呢。”他在段山雪的侧脸上亲了又亲,紧抱着人,“这世上贫寒夫妻数也数不清,人家不也都好好的过日子,我们比他们还要好呢,”他晃了晃怀里人,笑呵呵的哄道:“我们是最恩爱的夫妻。”
段山雪闷头扇着药炉,没作声,杨烨又紧着哄人,在段山雪的脸颊上亲来亲去,傻兮兮的逗人,也是有点撒娇的意思吧,“心肝儿,我都病了,你怎么不理我啊?”
段山雪忍不住,噗的笑了,“傻瓜!”
“嘿嘿,”杨烨把段山雪的脸偏过来,缠着人黏糊糊的吻了吻,“今天我尽量早些回来,爱妻可以把饭先煮好。”
段山雪柔柔顺顺的笑着,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几天杨烨都硬撑着去仓行作工,只是不知是不是那赤脚郎中开的方子不管用,杨烨时冷时热,咳嗽不止,整个胸腔都跟着疼,病的越来越重了。
段山雪几次都要拉着杨烨去城内看郎中,杨烨说什么都不去,只说是那赤脚郎中的药见效太慢,再吃几贴药便会好了。
这天下午,段山雪正在家洗两人的衣裳,刚刚挂到院子里,便见两个穿着粗布衫的男人抬着杨烨站在柴门口,扯着嗓子问:“这是杨兄弟家不?”
段山雪的心都提起来了,“阿烨怎么了?”他惊慌的跑过去,见杨烨脸色赤红,双目紧闭,“怎么了,他怎么了?”
那两个男人大咧咧的打量着段山雪,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圈,“你是,杨兄弟的弟弟?”
段山雪没回答,只蹲下去抱着杨烨的身子急切的问:“他这是怎么了?”
“在行里晕倒了,”其中一个高壮的男人粗声道:“许是病严重了吧,我看他咳嗽挺严重,别是痨病。”
段山雪心揪着,“烦劳你们了,谢谢。”说着,他就要背起杨烨,“把阿烨给我吧,我把他送进屋就去找郎中,改日再答谢二位。”
那高个男人帮忙把杨烨过到段山雪的背上,“不用谢,都是一起作工的兄弟嘛。”他仔细打量段山雪,这么漂亮的男人可真是少见,就是脸上有个疤,太可惜了。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拽了拽这个高个的,又朝段山雪笑了笑,“那你快给杨兄弟请郎中吧,我们这就走了。”
段山雪太瘦,背着杨烨稍微有点吃力,“好,就不送二位了。”
那两个男人嘀嘀咕咕的走远了,段山雪把杨烨背回屋里,小心的放到床上,一摸杨烨的身子,烫的吓人。
段山雪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这几天就不该听杨烨的话,白白把病耽搁的这么重!
他给杨烨盖好被子,杨烨迷迷糊糊的,含糊的叫着段山雪。
段山雪揉着杨烨的脸,贴着杨烨的耳边说了好几遍,他去城里找个郎中,去去就回。
城郊到城中可不近,段山雪一路跑跑歇歇,累的小腿直抖,约摸半个时辰才赶到城中,寻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医馆,那郎中听说病人在城郊,要先预付诊金才肯去,段山雪没办法,只好从怀里数出一贯钱给了那郎中,这才带着人返回去。
郎中年纪不小了,两鬓霜白,脚程自然也不快,段山雪急的直冒汗也无可奈何,等到家的时候太阳都落了。
杨烨依旧昏昏沉沉的不清醒,出了一身的潮汗。郎中看诊倒是极认真的,先扒开杨烨的眼睛看了眼,又瞧了瞧口腔,接着便切脉,又问段山雪要来之前赤脚郎中开的方子,诊视了好一会儿才啧啧的摇头,直说那赤脚郎中学艺不精,硬是把本来不重的病情给耽误了。
段山雪忙问杨烨这是得了什么病,郎中一番解释,这胸肋苦满,心下痞硬拒按,脉弦数,已是三阳合并之症,且病人胃气失振气血内缺,需补中祛邪。
这些医学术理段山雪不懂,只问郎中严不严重,怎么治才好。
郎中说倒也不难,只要对症自然药到病除。
段山雪稍稍松口气,只要杨烨得的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好,“那就烦请您快些开方子抓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