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在南梁所遭遇的事,我已经列出来了,你且拿了看看罢。”褚元宴语气沉重,“这些……只是我打探到的,还有其他……”
褚元宴说不下去,叹了口气。
楚渟岳拿过他列出的纸张,仅看了一眼,理智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想多更,但这两天工作太忙了QAQ等两天不忙了加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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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南梁尔敢!
楚渟岳捏着纸张的手发颤,他无法想象,褚家自小疼爱宠溺的少年,他放在心上最柔软处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的少年,在南梁竟然独自一人承受了如此之多。
褚清所言没有半点虚假,只是隐去了许多。他说了在床榻上养了两年半,才堪堪养好了身体,却没说养病期间南梁都做了什么。
他被接入南梁皇宫时,脸部背部皆有烧伤,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南梁派太医诊治,确诊了他是失忆。
南梁断然不信他失忆,只当他知道自己入了敌国皇宫,装出来的。
褚元清是大将军禇明渊幼子,也曾与父兄上过战场,其他且不说,就他脑袋里的边境防布图都能让南梁趋之若鹜。
南梁怎么可能放过他?趁他体弱精神不济逼供是常态。
褚清体弱,他们无法刑讯逼供,便让人日日夜夜守着褚清,突击审问,无论白日黑夜。
褚清养病,最需要的是静养,然他白天黑夜都不得清净,被折腾的苦不堪言,病情一度恶化,若不是太医妙手回春,他早就没了。
逼供无济于事,南梁只能信了太医所言,确定他是失忆。但褚清所知甚多,只要想办法让他说出自己所知,南梁与大楚的战争局面便可扭转,甚至立于不败之地。
南梁不允许他失忆,忘却他所知,试尽了无数办法,企图唤醒他的记忆,却是无能为力。
太医的方法,巫蛊之术,甚至民间传言中不得验证过的偏方,一一在褚清身上实践。
褚清体弱,一次两次尚能坚持,次数多了后,就承受不住。每次南梁动手唤醒他记忆后,他便会痴傻几日,最长的一次甚至维持了月余。
就是那一次,太医诊治后明确表明,他无能为力,褚清能否自行恢复全凭运气,若不能恢复,就要呆傻一辈子。
而且,就算清醒后,也不能再受刺激,如若不然……谁也救不了他,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南梁只好作罢,不再唤醒他记忆,但他们好不容易将褚清劫入皇宫,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他们开始了下一项谋划。
他们准备将褚清送入楚皇宫,献给楚渟岳当玩物。顺便当细作,窃取大楚消息。
为此,南梁请了不出世的神医,为褚清祛除了脸上烧伤留下的疤痕。请了手艺高超的刺身师傅,在褚清后面刺上一丛玫瑰,遮挡掩饰他后背烧伤。同时遮挡的,还有他未被烧伤波及胎记。
褚清后腰腰窝处有一块暗色,一指宽,一个铜板大小,不太明显,却是与生俱来的。
南梁让纹身师傅在此做了手脚,普通人,就连太医也发现不了他的胎记,但若是经验老道的纹身师傅,可瞧出异常。
南梁准备好了一切,等候机会找借口送褚清入宫。不想南梁前线全面溃散,被大楚打的头破血流屁滚尿流,大楚军队一路长驱直入,险些破了南梁最后一道关隘,攻入南梁京城。
南梁求和,褚清就这样被送入了楚皇宫。
出发前,南梁对褚清进行了各项培训,方便他当细作。到达楚皇宫后,便开始催促褚清展开行动。
他们想要褚清细作身份尽早暴露,想要楚渟岳暴怒,想让他下令处死褚清。
而后,再告诉楚渟岳,被他处死的南梁细作,是褚家幼子,是他在大婚之夜火海中逃出生天,却死在他手上的元后,是他思念了三年的褚元清。
南梁想看他后悔,看他痛苦,看高高在上的楚国国君在得知亲手处死自己最在意的爱人后,会不会一蹶不振,会不会在懊恼与惭悔中度过余生。
南梁若是得手,他们所有的设想,定会在楚渟岳身上应验。
亲自下令处死自己的爱人,楚渟岳不仅会痛苦疯魔,他还会疯狂报复,他会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他会让南梁的版图在地图上消失,让南梁在历史上消失。
南梁皇族之人,皆剥皮拆骨,曝尸荒野,沦为野兽口食,尘世渣土。
楚渟岳握着纸张,眼眶发红,先前酸软疼痛的内心已被怒气与恨意占据。怒气是对着南梁,恨意除了对着南梁外,还对着自己。
若不是褚元宴及时送回消息,他已经将褚清处死,如了南梁的意。
楚渟岳猛地站起身,走出太医院。
褚元宴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还是没叫住楚渟岳。他知道楚渟岳要做什么,他喜闻乐见。
待他身上伤好,会亲自参与到这一场疯狂的报复中。
那一日,京城文武百官下朝回府后又被召入皇宫。
金銮殿上,年轻的天子周身气息阴沉汹涌,当众宣布了褚清身份,沉着的布防针对南梁的攻势,命军队即刻开拔,大军压境南梁。
朝臣皆知楚渟岳与禇元清情义深重,禇元清遭此磨难,楚渟岳的报复也是情理之中,即便有人觉得他的举动太过情绪化,也无人胆敢劝谏阻止。
震惊过褚清身份后,武官文臣皆按照楚渟岳命令行事,不敢有半句怨言。
同日,南梁安插在大楚的探子、细作得到消息后,疯狂朝外传递消息,楚渟岳早前安排易容潜入探子中的亲信发挥了大作用,一同将探子细作一网打尽,漏网之鱼少之又少,再也掀不起风浪。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楚渟岳安排好一切后,再次回到青衍宫。
今日太阳正盛,褚清命人搬了个摇椅摆在树荫下,躺着晒太阳,容音端着果盘,在给他喂水果,悠闲惬意。
楚渟岳站在宫门处,远远看着他,周身冷厉的气息柔和下来。
“主子,御膳房的补汤送来了,您喝吗?”容音捧着果盘,看了眼快要凉了的汤,朝褚清询问。
“不喝。”褚清闭着眼,缓缓道。他说他不吃药后,楚渟岳就换了种方式,太医院的药是没送了,御膳房却开始给他早中晚送补汤,“赏你了,你喝了吧。”
容音连忙摆手,“奴婢不喝。”
就要入夏了,她不想长胖。
“那……奴婢吩咐人处理了吧?”容音试探道。
褚清微微睁眼觑了她一眼,复又阖上,“嗯,去吧。”
容音把果盘放在褚清手边,“主子您自己拿了吃。”
说着,她端起汤盅往转身,蓦地愣住。
“皇、皇上,奴婢拜见皇上。”容音低下头,战战兢兢行了礼,恍若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听到了多少……
褚清听到她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阳光明媚耀眼,褚清眼睛晃了下,才看清楚渟岳身影。
“……”
楚渟岳怎么又来了?
之前天天往他宫里跑,也只是一天一趟。现在是一天三趟,早中晚固定往他宫里跑了是吧?
楚渟岳身为一国之君,这么有闲情逸致吗?
褚清身前灵动,楚渟岳看向他,心底阴翳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绵软的疼痛。
褚清受苦良多,却未被阴霾束缚,依旧鲜活灵动。
楚渟岳走向他,同时示意容音快走。
“……”
容音捧着汤盅,她只听褚清的,但又害怕楚渟岳,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求助的目光投向褚清。
褚清半晌无言,让她离开。一人在楚渟岳面前受苦,总比两人受苦来的好。
容音逃也似的离开,庭院内只余下褚清与楚渟岳两人。
褚清还躺在摇椅上,仰视着楚渟岳,总感觉怪怪的。褚清抿了抿嘴角,赶紧坐直了身体。
他动作剧烈,摇椅摇晃幅度大,褚清没稳住身形,险些扑倒在地。
惊呼卡在喉咙口,褚清闭上眼,等着疼痛降临。然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条胳膊横在他身前,扶住了他。
褚清睁开一只眼,看着眼前玄色龙纹常服,眨了眨眼,睁开了另一只。
四目相对,褚清屏息稍稍往后退了些许。
“别动。”
楚渟岳轻声道,他还是第一次在褚清清醒的情况下靠他如此之近,两人没有争执,没有冷嘲热讽,安静而美好。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安静独处了,上一次……还是三年前。
“怎、怎么了?”褚清小声问,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渟岳不自觉往后退避。楚渟岳体型比他高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小心摔倒。”
楚渟岳按住摇椅扶手,将摇椅稳定下来,站直了身体,退开两步。他不愿退开,但他知道,他若不往后退,很容易会惹恼褚清。他不想褚清生气。
楚渟岳想到他在南梁遭受的苦难,私心希望褚清一直开心,不要再因有的没的所累,忧虑哀愁。
“哦,这样啊……臣会当心的……”褚清呐呐道,看着楚渟岳的视线里满是疑惑。
自打醒来后,褚清就觉得楚渟岳很怪异,而这怪异,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楚渟岳态度柔和,比之先前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对他耐心至极。即便他口出恶言,挑着伤人的话说,也没让他恼怒。反倒是他不配合喝药,楚渟岳沉了脸。
褚清越想越莫名,目光越发迷惑,试探问,“皇上……臣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楚渟岳颔首,不着痕迹在褚清身侧的石凳坐下,“何事?”
“您是不是摔倒了?”褚清鼓起勇气询问,端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
他想不明白楚渟岳为什么会对他态度转变,唯一的解释是他可能是摔了,还摔坏了……褚清视线上移,落在了楚渟岳脑袋上。
楚渟岳:“嗯?”
“……您是不是摔倒摔到头了。”褚清吞吞吐吐把大不敬的话说了出来,昂首挺胸,装的是个理直气壮。
“……”
楚渟岳愣住,僵硬的目光缓缓移到褚清脸上,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褚清又凶又怂的神情明晃晃挂在脸上,俨然说明他没听错。
褚清以为自己对他态度的转变,对他的好是自己摔坏了脑袋,不清醒之下做的?
褚清不信自己会对他好。楚渟岳首次认知到了这个事实。
这一认知,似在他胸口放了一块沉重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闷痛难忍。
的确,褚清会这样想也没错。换作是他,他面对的是上一刻还下令处死他,下一刻便和颜悦色对他嘘寒问暖之人,也会觉得他很奇怪,会觉得他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会觉得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楚渟岳睫羽颤了颤,若无其事道:“怎么会这样问?”
褚清没说话,他在确定楚渟岳的反应。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所做之事皆是自己想做,而不是因为其他。”楚渟岳再一次在褚清面前剖白自己,把内心想法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他看。
褚清若有所思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耳中,有没有丝毫在意,有没有对楚渟岳有些许信任。
楚渟岳看着他无动于衷的神色,明白了褚清并不相信他。
他赐鸩毒,下令处死褚清的那一刻起,褚清便再无可能会信任他。
是他亲手摧毁了褚清会信任他的可能。
褚清不信他,是他咎由自取。
褚清的确如楚渟岳所想,并不信任他,不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可楚渟岳说的如此真心实意,褚清想要看一看,到底有几分是真。
“……真的吗?”
在楚渟岳以为这个话题会以沉默结束时,褚清开了口。
楚渟岳惊喜地抬眼看向褚清,褚清什么表情都挂在脸上,不懂隐藏,他脸上是迟疑与纠结,是既想选择相信他,又害怕相信他。
“是真的。”楚渟岳心底泛起喜意,一点点汇入苦海般的心湖,生出了蜜糖的滋味。
褚清还愿意选择相信他,是在他知道褚清是阿清后,知道的最好的消息!
楚渟岳欣喜若狂,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冷峻的容貌因笑意而变得柔和。
褚清纠结依旧,下不定最后的决心,对上楚渟岳殷切专注的双眸,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别开了脑袋。
“……容臣再想想。”褚清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遮挡了眼中一切神采。
楚渟岳终于从欣喜若狂中抽回一丝理智,看着褚清的纠结迟疑,并未觉得失落。
褚清愿意考虑,他已经很满足了。
褚清眼底神色不明,“皇上,臣还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楚渟岳立即接道。
“铃音……是不是被你抓了?她、她怎么样?”褚清抬眼看着楚渟岳,专注且认真,不错过他任何情绪的变化。
楚渟岳顿了下,没想到褚清要问的是这件事。
“皇上,请您如实告知。”褚清道,“您若不愿说,可以不说,若您说了,请不要说谎,好吗?”
他对铃音是有过信任的,但他的信任截止在了发现她身份的那一刻。可终究是三年的陪伴,褚清不知自己心底到底是厌恶憎恨,还是释然。
容音怕他难受,一直不敢提及此事,询问他铃音去了哪。而他,知道铃音的可能去向,却也一直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