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则……乃是臣的好友……”
明珩闻言更怒了,不禁扬声反问:“难道我就不是了?我们昨晚明明都……”
“昨晚?”贺泽玺茫然道,“昨晚如何?”
明珩怔怔看着他,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不记得了?!”
“呃……”贺泽玺谨慎道,“昨晚宫宴上,臣喝多了,若是得罪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明珩倏然失色,如坠深渊,惨声问:“你都不记得了?昨晚宫宴后你和我……”
贺泽玺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昨晚宫宴结束后臣就直接回府了。”
“什么?”明珩神色呆滞,“你说你回、回府了?!”
“正是,”贺泽玺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大反应,但指了指身边的小厮,“这是臣的小厮,他可以证明。”
小留跪在明珩面前,老老实实回答:“回禀殿下,昨夜少爷确实宫宴结束后就直接回府了,是小人亲自去宫门口接的。”
明珩手脚心冰凉,几乎坐不住。
怎么可能!他们分明是在说谎!昨晚贺泽玺明明是和自己待了一夜,他后背上的一身痕迹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可为何贺泽玺不肯承认,甚至还联合小厮撒这个谎?难道……
难道他不想认账?!
明珩神色一紧,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贺泽玺。贺泽玺依然是那副淡然之态,理直气壮的样子全然不见心虚之色。明珩不得不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足可见他是铁了心想把昨晚的事彻底翻篇。
明珩神色惨然,自嘲得轻笑一声,再也坐不住,道了声告辞逃也似的离开了国公府。
回宫的路上,明珩靠在马车车壁上黯然神伤。小扇子担忧不已,关心道:“殿下,您有心事?怎么从国公府出来就闷闷不了的?”
明珩不语,兀自伤心。
来之前他满心以为自己和贺泽玺是心意相通,原本此行是要跟贺泽玺坦白自己心意的,谁知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这样。以贺泽玺刚才的反应看来,昨晚的事或许根本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一场酒后的乱性罢了。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昨夜一过,贺泽玺酒也醒了,梦也碎了。从之之后自己依然是尊贵无匹的六殿下,而他也仍然是绝世无双的护国公世子,昨晚的一切终将只能成为一段见不得光的辛秘,被永远得烂在两人的肚子里。
国公府,前厅。
小留上前扶起跪地恭送六皇子的贺泽玺,悄声问:“少爷,六殿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贺泽玺摇摇头,也纳闷呢。
小留扶着贺泽玺慢慢往后院走,走至无人处,小声猜测:“难不成是因为昨晚宫宴的事?莫不是那位在宫宴上闯了祸?”
贺泽玺迟疑得摇了摇头:“应当不会,欢儿虽说性子急躁了一些,但有分寸,应当……他在哪儿?”
“卧房里,”小留道,“貌似还未起。”
贺泽玺仰头看了眼正当中的日头,心下诧异,想了想道:“过去看看吧。”
主仆二人回到湘竹苑。湘竹苑里如今只有小留可以自由出入,院内并未其余下人,因此也不用遮遮掩掩。小留抬手敲了敲屋门,静等片刻无人响应,贺泽玺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主仆二人的动静不小,床上的人瞬间被惊醒,猛地撑起身子欲去够挂在床头的弯刀。
贺泽玺出声道:“是我。”
那人收回手,也收起了一脸的警觉,懒懒躺回床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有事?”
贺泽玺留小留在外面守门,缓步走至床边,轻撩衣摆在床沿坐下:“听说你还未起,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我没事,不过是昨晚有些喝多了。”那人拖着酸疼的身体坐起来,费力靠在床头,又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领,遮住了一身绯色的痕迹。
贺泽玺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差,有些担心:“脸色怎么这么差?你酒量这么好,京都的酒又不比北方的烈酒,应当不至于醉成这样。”
那人扭过脸,有些不自在道:“大概是昨晚喝了酒又吹了风,有些受凉了。”
贺泽玺试了试那人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叫个御医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那人赶忙阻拦,“我底子好,不需要看大夫,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贺泽玺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人挑眉轻笑,与贺泽玺别无二致的俊秀面庞,表情却是和他那冷漠如霜的表情全然不同的慵懒轻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草原男儿才不像你们中原人这么弱不禁风,一点发热流涕就如临大敌。”
贺泽玺轻轻揉了揉那人的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对了,你昨晚在宫宴上没闹事吧?”
那人嘴角的笑意微僵,又很快恢复如常,冷静道:“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贺泽玺随口提道,“六殿下刚才来府里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后怒冲冲走了。我还以为是你又闯什么祸了?”
“他说什么了?”那人追问。
贺泽玺将自己在前厅和明珩的话一字一句复述给了面前的人听,说完苦恼地摇摇头,纳闷不已:“也不知是我哪句话惹他不快了。”
那人抿着嘴角极力忍笑,在心里回道——你那是压根就没说对过一句话啊。只是他无法告之实情,便随口扯了个谎:“生在帝王之家性情难免喜怒不定,你无需自责,改日我进宫给六皇子赔个不是便是。”
贺泽玺也未太在意,又问了几句宫宴上的事就转了话题:“你何时动身回北方?”
那人做出一副伤心欲泣的表情:“你这是在赶我走?”
贺泽玺无奈,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多少遍了,不准跟我演戏。”
那人望着床幔,不以为意。
贺泽玺又道:“北方来信了,催你回去。我如今伤好得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人扯过被子盖住头,颇有些小孩子耍赖的性子,闷闷不乐道:“你伤好了就好了,和我什么时候回去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易容。”
贺泽玺困惑,审视了他一番:“你不是一向不喜京都,总说京都的人说话文绉绉,做事慢吞吞,规矩一大堆,一点都不自由。以前想多留你几日你一刻都呆不住,这次怎么转性了?”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找到乐趣罢了。”那人话锋一转,“再说了,国公府好歹也算是我半个家,在自家里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贺泽玺问:“那国呢?有了家就不要国了?”
“你别听他们小题大做,”那人道,“有乌蒙坐镇呢,国不会破的。”
“那随你吧。”贺泽玺也并不是真的要赶他走,聊得差不多了便扶着他重新躺下,又掖了掖被角,柔声叮嘱,“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不用管了。”
“你要现身了?”那人有些担心,“可当初伤你的刺客还没找到,现在出去不就是个活靶子吗?”
“那也不能一直躲躲藏藏,若是刺客一直找不到,难道我要躲一辈子?”
那人轻哼了一声,闷声嘀咕道:“当初都说了让你跟我回草原,在草原上还有我能保护你,你不听非要留在安陵,结果身边连个保护的人也没有。”
贺泽玺提了提嘴角,耐心解释道:“草原是我们的根,可安陵亦是。草原有你就够,我留在安陵,就当是给爹爹尽孝了。”
那人盯着帐顶,声音有些飘渺:“乾元帝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世,一定不会容你于世。”
贺泽玺轻轻握住他的手,笃定道:“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嗯,”那人回握住,又道,“我会在京都留一个月,等确定你没事了我再走,我会争取在一个月里找出凶手。”
贺泽玺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爹爹下个月就回来了。”
“那就好。”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人轻唤了贺泽玺一声,“哥。”
“嗯,我在,怎么了?”贺泽玺回应道。
那人转过脸,看着贺泽玺轻声问:“你还记得爹爹们的样子吗?”
贺泽玺愣了愣,点点头:“自然记得。”
“可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人苦笑道,“我只记得爹爹们惨死的模样。”
贺泽玺紧紧握住弟弟的手,安慰道:“你已经为爹爹和父亲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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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由于主子心绪不佳,重华宫早早灭了灯。
月上中天,宫人们都睡下了,明珩却在寝宫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白日里贺泽玺对待自己那淡漠如霜的模样,一想起就心脏一抽一抽地泛疼。一想到他和贺泽玺明明已经如此亲密,最后却依然形同陌路,他就难受得心疼,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明珩望着轻纱帐顶正长吁短叹,窗户突然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惊地明珩猛地坐了起来,掀起床帷一角探出头查看,警惕出声:“谁!”
那人未答,径直走到了床边,在明珩惊疑未定的眼神中缓缓摘下脸上的黑布,嫣然一笑:“是我。”
明珩看清黑衣蒙面人的真面目后险些从床上跳了起来:“泽玺!”
贺泽玺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嘘,我可不想把宫人引来。”
明珩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叫了。贺泽玺这才松开手。
明珩穿着里衣呆呆坐在床上,借着黯淡的月光勉强能看清贺泽玺的模样,望见了他轻轻挑起的嘴角、风情万种的目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问:“泽玺,你、你怎么又来了。”
贺泽玺听见那个又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含笑不语,慢吞吞爬上了床榻。
明珩抱着被子退到角落里,紧张得声音都结巴了:“泽、泽玺,你、你要干嘛?”
“你说我要干嘛?”贺泽玺放下床帐,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眼睛直直盯着明珩,媚眼如丝,声音喑哑魅惑,“昨晚我很舒服,所以想再舒服一次。”
第6章
“昨晚我很舒服,所以想再舒服一次。”贺泽玺缓缓倾身,声音带着微微的魅意。
不过眨眼的功夫,贺泽玺那张昳丽的面庞便贴近了明珩的眼前,清浅的呼吸轻轻柔柔地喷洒在他的脸颊上,如同醇厚的美酒,令人迷醉。
明珩呆呆看着眼前对自己笑得一脸魅惑的贺泽玺,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待他多想,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肩头,唇上也多了一道柔软热烫的触感。
明珩蓦地睁大了眼睛,本就混沌的大脑彻底停住不动了,毫无反抗地就被贺泽玺轻松压倒。唇上的触感轻轻碰了一下很快就又离开了。贺泽玺撑着明珩的肩膀坐直身子,垂着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迷人浅笑。
明珩神驰目眩,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的美色,直到贺泽玺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才恍然回神,一把抓住了贺泽玺的手,慌忙阻止:“等、等等!”
“怎么了?”贺泽玺俯身,身后的发顺势垂落在明珩脸上,若有似无地在脸颊上轻扫,贴在他的耳边暧昧低语,“你不想吗?”
小小的床帐里充盈着贺泽玺的气息,明珩几乎无法把持,极力克制着想把身上的人掀翻的冲动,稳定着呼吸问:“泽玺,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明珩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贺泽玺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弯着腰伏在他的肩头轻轻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明珩有些羞恼,“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贺泽玺止住了笑,抬起头,鼻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最终停到了他的面前,漫不经心地蹭了蹭,轻声道:“若想知道我是不是醉了,不如自己来验证一番。”
“怎、怎么验证?”明珩不自觉往后仰,心跳如擂鼓。
“当然是……”贺泽玺抱住他的脖子,阻断了他的退路,低头准确寻到了他的唇,轻轻一碰,又停留在表面轻蹭,暧昧呢喃,“当然是这么验了。”语罢,灵活的舌头从明珩的齿缝间钻了进去。
“唔……”明珩本欲反抗一下,但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双唇贴上的瞬间就已经无法保持理智,双手也本能地环住了他的腰,带着怀里的人轻轻翻了个身,反客为主。
夜凉如水,被翻红浪。一直到后半夜,方才云消雨歇。
明珩环抱着贺泽玺。累极地贺泽玺已经在他的怀里沉睡,他却毫无睡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怀里的人,目光温柔缠绵却又带着若隐若现的忧愁。
不知看了多久,怀里的人突然嘴唇微动,闭着眼睛悄然出声:“你在担心什么?”
明珩立即收回目光,歉疚道“吵到你了吗?”
贺泽玺摇摇头,缓缓睁开眼睛,挣脱了明珩的怀抱坐了起来。
“怎么了?”明珩也跟着坐起,看见贺泽玺肩头的斑斑痕迹不自在地扭过了脸。
贺泽玺失笑,故意凑到他的眼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调侃:“敢做不敢看?”
明珩脸色微红,赶忙扯过锦被给他盖上,面上冠冕堂皇道:“别、别着凉了。”
贺泽玺低低一笑,拒绝了他的好意,推开被子说:“我该走了。”
“现在吗?”明珩急忙回头,恋恋不舍道,“天色还早。”
“就是因为天色还早才要赶紧走。”贺泽玺赤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等天亮就来不及了。”
明珩这才注意到他穿的一身黑衣,纳闷问贺泽玺:“你怎么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