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入神?”夏亦峥走到窗边将正在远眺沉思的林初淮抱住。
自他起兵那日开始,夏家军一路向南势如破竹,当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士兵们善战亦或是长昀的计谋奇绝,而是所到之处迎战之人应战都并不积极,更有甚者直接选择开城献降。
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这并不是外敌入侵没必要非得拼的你死我活,更兼夏亦峥一直威名在外,无数武将都以他为荣,此番遇上切磋一番尚可没多少动真格的。
当然真正的原因还是萧毓为君并不得人心,可以说是极度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慌不慌,这并不是阿姐真正的结局呀
第63章
“我在想, 上京的情况如何了。”林初淮抓住那搂着他还不安分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道。
虽然父兄已然离京,可林初淮心中还是放不下, 他最怕的莫过于因为自己而令家人白白受累。
夏亦峥如何能不知晓长昀的想法, 无论对谁而言亲人总会是割舍不下的存在, 更何况长昀本就是个极重情义的人。
“上京城中而今人人自危,生怕萧毓的怒火哪日不慎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姓过得都不舒坦。”
上京城中的百姓也还好, 只要能过上安生日子那是谁坐在这皇位上都无关紧要。但那些仕宦人家却是不同,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上京城中仰仗着萧毓的宠信而呼风唤雨, 蔑视王法的可大有人在。
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了萧毓的庇护可不是得战战兢兢。
“你跟我来。”夏亦峥牵起林初淮的手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现如今他们已连克数城,距离上京已然不远, 夏亦峥也为林初淮准备了一个惊喜。
林初淮十分顺从地任由他牵着也不问这是要将自己带到何处。
夏亦峥在一处院落前停住了脚步,示意林初淮自己将院门推开。
林初淮迟疑了一瞬但知觉告诉他在门后有他最想要看见的人。
见长昀没有动, 夏亦峥覆上他的手同他一起推开,门后正是林初淮最熟悉的那群人, 不仅仅有林父林母,还有着老管家和管事嬷嬷。
林初淮的惊喜压在眼底, 但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下意识地松开夏亦峥的手,走到了林母的身边。
夏亦峥看着空了的手有些无奈摇头, 总不能还同岳父岳母吃醋呀。
“夫君,你看咱们长昀是不是瘦了也黑了呀, 看来许是边塞的伙食不太好。”沈静婷端详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回头和林相这般说道。
林初淮原本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被这一句话一下子冲散了。
阿娘还真是的。
见儿子笑了,沈静婷才很正经地道, “这段时日你们辛苦了。”
虽然不曾真正经历过军旅生活,林母却也知道这必然是极不容易的,更何况是对于自己这个从小就比较文弱的儿子来说。
“不曾,是长昀让爹娘担忧了。”林初淮退后一步,长揖请罪道。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
此番他不仅令爹娘忧心,更是让在爹娘这般年纪还要奔走,实在是有罪。
“说什么傻话呢。”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看重礼数,在他们面前都是这般的放不开。
林相看着儿子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有些话不必多言,他只是道,“都进去吧,正好一起用午膳。”
事先并不知道他们要来,厨房准备的膳食比较简单,林母想让人再去添几道却被林初淮拦住了。
“这样就好,最近我们用的也比较清淡。”
夏亦峥自上次起胃就一直不太行,断断续续的疼了许久,林初淮很注重在膳食上给他调养却总是不见好。
林母闻言也不再坚持,简朴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顿午膳用的还算沉默,用完膳后林楚恒叫走了夏亦峥,至于林初淮自然是留下来陪母亲。
林楚恒同夏亦峥的交谈无外乎是关于战局和情势以及接下来的策略。但林初淮母子谈的自然不是这些。
“不知道你阿姐在宫中如何,过得好不好,萧毓可曾迁怒于她。”
沈静婷就林歆禾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能不挂心。平日里她在夫君面前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是勾的旁人也同她一般。
“阿娘放心,阿姐毕竟是郢儿的母亲,萧毓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横竖不会过多为难阿姐的。”
林初淮这话说的并没有底气,萧毓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之所以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安慰母亲罢了。
林母自然也知道儿子的心思,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言,即便是再担忧,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林家人在为了战局、家人而担忧之时,萧毓也同样是坐立不安。
这江山终究还是要易主了。
萧毓最信任的人莫过于他的亲舅父——安国公,眼下这般境况若说他还能找谁来拿主意,那必然首先想到的便是舅父。
安国公接到传召之时,正在书房中看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先皇后的画像。
他那双已经略显苍老的手,一寸又一寸地抚过画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女子清丽貌美,看上去是个很温柔的人。
“阿若,这么些年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陛下是你拼死生下的孩子,兄长一直在尽力的护着,可现如今兄长也快要护不住他了。没能教好他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啊。”
当年顾瑾若生萧毓之时难产,孩子生下来后人就不行了,当时帝后情深,先帝对这个孩子自然是多有怨言。身在皇家更是少有亲情可言,萧毓很多时候只是在他这里才能体会到一点家的温暖。
但很可惜,这个孩子自小偏执,听不进人劝,长大后就更是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算计来回才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按道理来说,萧毓并不是个当皇帝的好人选,可他是先帝与先皇后唯一的嫡子,当年先帝立他为太子也是存了要告慰先皇后的在天之灵的意思。
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况,顾幕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他自生自灭。
“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幕才刚刚拜了下去,萧毓便赶忙上前去扶,“舅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萧毓让李安上茶赐坐之后才开口道,“如今情势危急,朕实在是难觅良方,还望舅父赐教。”
这高高在上的帝王鲜少有这般放下身段的时刻,想来当真是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顾幕沉思了片刻,他确实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未必能让他这个外甥点头。
“臣有一法或许还可以挽救一二。”
萧毓闻言大喜,当即便有些着急地说,“舅父请讲。”
顾幕看了眼前这个还算年轻的帝王,掷地有声地道,“下罪己诏。”
萧毓做过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都铁证如山无法辩驳,为今之计便是大方的承认,然后向天下百姓自省。如此,或许还可以挽救一二。
“罪己诏?”萧毓听到这三个字时的表情已经不复刚才的欢喜,甚至隐隐有些阴沉。
他阴冷一笑,“舅父也觉得是外甥做错了?”
他这样的自称令人头皮发麻。
是了,萧毓一向刚愎自用又我行我素,贵为九五之尊却要主动去承认自己的错误,谈何容易。
但这一次,顾幕便是拼着一条老命不要也要死谏。
“臣以为,陛下所为确实失当,更何况罪己诏只是收买民心的权宜之计,还望陛下三思。”安国公以首触地,第一次没有顺着自己这个外甥的意思来。
萧毓眯了眯眼睛,自己还是对这老东西太纵容了,才让他敢如此僭越。
“权宜之计?舅父可知道朕一旦写下罪己诏,那这罪名便会将朕活活的钉在耻辱柱上,永生永世都会为万民耻笑。”
他只是想要江山永固,这何错之有,为何要向万民请罪?
“陛下糊涂啊,若是真让人攻入皇城将您生擒,那才是真正的耻辱,才会沦为百世的笑柄。”到了这份上顾幕也不愿在同他虚与委蛇,尽说好话。
忠言逆耳但却有用,可萧毓终归是不愿意听劝。
“李安,将安国公请下去。”
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尚且如此,这天地间他究竟还可以相信谁。
“国公爷,您请。”虽说陛下是恼了国公爷,可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保不齐哪日就念着他的好了,李安一个做奴才的是万万不敢放肆的。
可顾幕却是动都不动,只不住叩首口中还喊着“陛下三思。”
萧毓实在是听烦了,冲李安挥了挥手,“拖下去。”
“嗻。”李安也不敢生拉硬拽,便喊了两三个小太监把人抬了出去。
耳边总算是清净了,萧毓揉了揉一直在胀痛的额角,没一个省心的。
李安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后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替主子按摩了起来。
萧毓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你觉得朕真的昏庸无能,做了许多的错事吗?”
他虽然知道在这里听不到真话,可还是想要寻求一些心理安慰,大概是在饮鸩止渴。
李安能在御前得宠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开始夸了起来,那溢美之词甚至是丝毫不重复的。
一番假话将萧毓说的身心舒畅。果然,每个昏君的身边都会有一群麻痹他的人。
尽管萧毓不愿意承认,但他作为君王真的失败到让臣子们群起而攻之。临阵倒戈之人越来越多,夏亦峥的大军真的快要攻入上京城了。
早朝之时,甚至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大臣们提出想要用林歆禾作为人质,迫使夏亦峥退兵。
这固然是荒唐的,这样一件严肃认真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停下脚步。但出乎众臣意料的是萧毓竟也是毫不思索的拒绝了。
或许他真的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但却也没有到要利用自己的妻子来换取平安的地步,当然萧毓这最后一点点良知也并不为林歆禾所知。
大门紧闭的长信宫到底还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敏妃,父亲是如今皇帝倚仗的得力大将,更兼生了二皇子,被林歆禾打压了这么多年,如今得势可不是得来奚落她一番。
第64章
虽然林歆禾说过任何人非请不得入长信宫半步, 但如今敏妃仗着皇帝的纵容,在后宫当真是无人敢拦。
她闯进来时林歆禾正半靠在榻上用茶,听见动静抬眸扫了她一眼。
这敏妃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
“哟, 姐姐还有心思在这喝茶呢, 妹妹瞧着您这里冷清的很, 就想着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 也好解解闷儿。”
敏妃说着就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这话说的体贴, 可言语中总有那么点儿看笑话的意思在。
林歆禾端茶的手一顿, 看了小桃一眼, 小桃心领神会抬手就给了敏妃一巴掌。
这一巴掌毫无预兆,将敏妃打的连着凳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打本宫, 你眼中还有没有尊卑了,这便是贵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吗?”敏妃起先还有些发愣, 等回过神来后当即就想要让人将这一巴掌还回去。
敏妃的丫鬟也不是吃素的,正撸起袖子想要还手, 却是被林歆禾的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那眼中有着无尽的寒意和若有若无的威胁在,那丫鬟被吓的后退了几步。
“尊卑?敏妃你既然知道尊卑那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还有,本宫让你坐了吗?”林歆禾的笑意中带了三分嘲讽, 好似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上蹿下跳的。
后宫中等级森严,即便只差一级那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林歆禾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林家人是犯上作乱的逆贼。陛下饶你一命已经是皇恩浩荡,你还在这里摆什么皇贵妃的风头。”敏妃一把推开把她扶起来的丫鬟,也不再惺惺作态。
她的父亲在外替皇上平叛, 皇上甚至许诺待一切安定之后给她后位,届时她便是后宫中最高贵的女人,哪里还用得着看旁人的脸色。
但林歆禾却不为所动,十分淡定地喝了口茶,“说完了?说完了的话小桃将人请出去吧。”
同某些人说话真的没必要在意礼仪,实在是显得很多余。
哪怕是到了今时今日,林歆禾也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看她就仿佛在看一个卑微的蝼蚁,这让敏妃如何能受的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又带上了几分笑意。
“姐姐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战事有些紧急,您在陛下眼中呀,那可是宝贝的很。至于为什么宝贝嘛,自然是因为姐姐您可是最有利用价值的人质呢。”
林歆禾原本古井不波的面容上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她并不怕死却害怕成为家人的负累。
见面前的人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感触,敏妃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有些话一次性说出口,也好让这个贱人知道如今的后宫谁才是那个做主的人。
“对了,说起来妹妹还有一件事想要向姐姐请罪。前几日我家小五一不小心失手将三殿下推落湖中,这几日我心中一直不安的很,可陛下说不过只是孩子间的打闹不碍事的,妹妹这才放下心来。可思来想去还是该同姐姐说一声才是。”
敏妃拿着锦帕掩唇轻笑,都说三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是未来储君的最佳人选,可现如今不一样被弃如敝履。林歆禾,你的儿子将来给我儿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