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一块红玉,并算不得什么稀罕的。
他见过更好的。
可这块红玉,是只有一半的。
另外的那一半,他在魏旷那里看到过。
他不得不小心审度师隐这份生辰礼的用意。
也许,师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所知。
阿鸾觉得自己该藏好尾巴。
师隐很聪明。
他不能在这时候就露了馅。
那该多没意思。
阿鸾回去便吩咐撤了看守在精舍外的僧人。
特地嘱咐了,叫慢慢来。
不要做的太明显。
过几日再减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来,一直到全撤了为止。
扫除节这日,阿鸾特地换了个时间来精舍。
没想到倒是撞见了师隐在练功。
师隐平日里穿着僧衣,身量又高大,看起来有些文弱瘦削。
可除了僧衣,体魄却是结实的很。
师隐竟然会武功。
阿鸾便想到了许帅,想,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他生的晚,没见过许帅,却常听人说起。
许帅战功彪炳,可惜英年早逝。
阿鸾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既然魏旷能当丞相,那么师隐为什么不能做大将军呢?
但很快阿鸾就否了这个主意。
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就是他将师隐困在这里的。
隐瞒他,诓骗他,利用他。
这才是自己将师隐困在这里的目的。
至于大将军……
只能怨,许帅过世太早,还有一个懦弱无能的母亲。
以至于无名无份。
只能被藏在精舍里。
只能是师隐。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宗言:……
吱吱!
第98章 愿君多采撷【阿鸾】
阿鸾想,师隐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所以他还是叫了韩宗言去精舍。
韩宗言去了又回来。
说师隐给他泡了一壶茶,又同他手谈了一局。
阿鸾听着的时候,心里头便不舒服,但仍然是笑着的,问韩宗言道:“哦,是吗。还有什么呢?”
“他没再说些别的吗?”
师隐都没有给他泡过一壶茶。
也未曾同他手谈过。
韩宗言转着小指上的指环,回话道:“有。”
“他问我,为什么邀他入京。”
阿鸾问:“没了?”
韩宗言就说:“没了。”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一大早被撬起来跑一趟大兴寺,又回来坐在这里看皇帝的脸色是为的什么。
大年初一就过的这样。
韩宗言暗暗叹气,这一年怕是都要不得安生了。
阿鸾没再为难韩宗言,挥挥手让他回去。
韩宗言便赶忙告了退走了。
阿鸾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亏了什么似的。
师隐分明是他困在那里的。
可他却不是第一个喝到他泡的茶的人,也不是第一个与他下棋的。
阿鸾思来想去,到底没忍住,在夜里又悄悄去了精舍。
见到师隐,让他给自己做一模一样的事情。
甚至连下棋时的落子先后都是没变的。
阿鸾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太过明显了。
他也并非是冲动的人。
可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
初六的时候,阿鸾截住了师隐寄回去津州的包裹。
两封信,还有三本师隐手写的经书。
阿鸾拿着信,晃了晃,想看,又觉得不好。
便压下了。
到上元节那日,阿鸾没去精舍,只让人悄悄送了一盏花灯去精舍,他落了一个“鸾”字在花灯的灯芯里面。
这样一来,师隐就会知道是他。
而他也终于将师隐写的那两封信发了出去。
至于三本经书,则被阿鸾留了下来。
阿鸾并不看佛经,只是放在手边,偶尔瞥上一眼,就觉得安心一些。
好像师隐就这般待在他这里。
过了上元节,开印复朝,
今年不知什么气候,正月里竟一滴雨没有下,到了二月也没有。
各地旱情的奏本都要堆成山了。
阿鸾忙的实在是抽不出来一点空隙。
太后也跟在后面裹乱。
言语间明着暗着指责他,说天不下雨全是他的过错。
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不仁不诚。
不诚?
这个阿鸾认。
被困在大兴寺的师隐就是证据。
可是不仁——他若不仁,干州废太子活的就不会如现今一般自在,更甚者,废太子都不一定会活着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与太后起争执的好时机。
阿鸾陪着笑,说:“那不如先在大兴寺办一场祈雨佛典。”
“太后向佛之心至诚,朕想,太后一定会感动上天,叫天上降雨下来的。”
太后答应下来了。
只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祈雨佛典办过,却还是没有下雨。
终于,三月初五这日,皇帝定下来亲自祭天祈雨。
回来的路上,经过大兴寺。
阿鸾朝韩宗言看了一眼,韩宗言点了点头,便悄悄的脱了队。
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师隐了。
还有一些话,要借韩宗言的口说给师隐听一听。
且若还不下雨,后面这段日子只怕也是腾不出来空闲的。
幸好,三月初七这日,天降甘霖。
群臣上表相贺,说皇帝实乃天命之子。
阿鸾一边看着贺表,一边想着太后知道了会如何生气,就忍不住的想笑。
不过也算是终于得空了。
阿鸾便准备去看一看师隐。
去的时候,他想,若是能把事情告诉师隐就好了。
不知道师隐会不会和他一起笑。
可等他到精舍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来了。
不是韩宗言。
没有他的命令,韩宗言不会擅自到这里来。
阿鸾心生不悦。
或许他不该让人全撤了的。
这样至少不会有人能这样轻易就见到师隐。
他不愿意有人见到师隐。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韩宗言:看我说什么来着……
第99章 前心安可忘【阿鸾】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独属于自己的宝物被人觊觎了。
阿鸾很不高兴。
其实今天也并没有那么闲。
只是兴起,突然想来见一见师隐,毕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阿鸾便故意当着那书生的面,要师隐同他做出亲密之举。
可这书生太不识趣了。
叫他走了也不走。
还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茶室,喝师隐亲手泡的茶。
还拿什么清福居来比。
书生懂什么。
书生什么也不懂。
师隐这里的茶,全都是贡茶,世间最好的都在这了。
区区清福居,怎么比得了。
书生不知读了多厚的书,反正这脸皮倒是厚得很。
还要赖在这看他和师隐下棋。
师隐分明是输给了他,那书生竟说是师隐在让着他。
阿鸾气不过,就叫师隐再来一盘。
这一回是大获全胜。
可那书生竟还是那副犹疑不定的神情。
阿鸾气闷,不下了,说要走。
书生终于识相先走了。
师隐将自己的伞送给了阿鸾。
阿鸾稍微高兴了点儿。
于是,走的时候,阿鸾说:“师隐,你下回不许给那书生开门了。”
“我不喜欢他。”
说完话,阿鸾就走了。
他想,师隐最好听他的话。
师隐要是肯听他的话,他会很高兴,再带师隐去别的地方转转也不是不能的。
那个书生最好也识相一些,别再去找师隐了。
可阿鸾没想到,第二天就从韩宗言那里听到了那书生的事情。
韩宗言是当个乐子说出来的:“谭钧元的那个愁嫁的宝贝掌上明珠,今天在大兴寺闹了好大一通事儿,陛下听说了吗?”
阿鸾自然没有听说。
韩宗言就说:“说是为的求签解卦,同一个书生争得面红耳赤。”
“要不是丫头婆子拦着,好悬要大打出手。”
韩宗言想想那场面就忍不住要笑。
阿鸾也跟着笑了笑,道:“谭钧元最疼爱他这小女儿,娇惯些也是寻常。”
说罢,阿鸾忽而又想到了桑成林。
应当不至于这般凑巧吧?
可世间事,正是巧的没法说。
阿鸾问了名字。
还真是桑成林那个厚脸皮的书生。
且桑成林又去了精舍。
阿鸾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韩宗言暗道不妙,赶紧麻溜地告退走了。
阿鸾没管他。
只是想,师隐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呢?
明明他已经说过了,叫他不要再给那书生开门,他不喜欢那个书生的。
师隐还是开了门。
还是见了那个书生。
入夜时,阿鸾去见了师隐。
这是他答应的。
师隐竟然问他,在自己的心里,他是什么。
阿鸾不明白师隐为何会问出来这样的话。
师隐,不就是师隐吗?
在他的心里?
师隐还没有够到在他心里的份量。
就算有,也该无足轻重。
阿鸾又问他,明日会不会再让桑成林进来。
师隐没有回答他的话。
很好。
阿鸾转身离开。
是他待师隐太过宽容,以至于师隐这般放肆起来。
他该冷落师隐一阵。
上次两个月,这次就再加一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是不短的。
但阿鸾还是叫韩宗言先去了精舍。
他想先探一探师隐的态度。
而韩宗言竟然带回来一句师隐要回去津州的话。
好极了。
阿鸾趁夜而来,进门之前喝了两口酒。
借着醉意,阿鸾想要做一些事情。
可师隐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师隐去了禅室。
阿鸾在他把门关上之后就睁开眼睛了,眼中一片清明,他并没有真正的喝醉了。
躲他吗?
他要看看师隐能躲他多久。
起身留了字,阿鸾就直接走了。
第二天晚上来的时候,师隐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给他留门。
精舍屋内一片漆黑。
好像是已经睡下了的样子。
但阿鸾知道,师隐就在里面,也没有睡下。
他在等自己来。
等自己来,却也打定了主意不给他开门。
敲了一阵之后,师隐始终没有开。
阿鸾便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心情甚好。
师隐这样的人,若非心中有异,绝不会避而不见的。
只要心动了,就好办。
僧人动心,听起来多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第100章 寒鸦栖复惊【阿鸾】
师隐越是避而不见,阿鸾越是高兴。
实在太有意思了。
原先他并没有这个打算的。
可是师隐现在的反应,太过有趣了。
有趣到,阿鸾愿意亲自试一试。
于是,在被师隐拒之门外不知多少回之后,阿鸾悄声缓步地走进了禅房里,叫师隐不得不面对自己。
禅室里很热。
或者是师隐太热了。
他伸出手指,顺着师隐的额头滑下去,一直到下颌,沾了满指头的湿意。
师隐把他拽到了面前去。
他就当着师隐的面,望着师隐的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根手指。
除了有些微咸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
但阿鸾还是说:“不好吃……真咸呀。”
师隐似乎就要忍耐不住了。
但师隐到底还是忍下了。
阿鸾觉得有些失望。
却又在心里盘算起来下次该做些什么好。
该再做些什么事情,才能激的师隐破戒出格呢?
但是近来大约没什么机会了。
太后明里暗里的,催了他好几回,要去行宫去避暑。
阿鸾想不通,宫里热吗?
分明还没有师隐的禅房热。
可太后装着中了暑,他便不得不要离京去行宫待一阵了。
临走前,他叫师隐别走。
可师隐没有答应。
阿鸾不放心,又叫韩宗言去给师隐说一说。
他许师隐离开。
但绝不许他现在就走。
因为他已经说过了,叫师隐待在精舍等他回来。
他会早点回来。
比往年都早。
但师隐,绝对不许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他是皇帝,没有人能不听他的话。
师隐也不能例外。
临去行宫的前一天,阿鸾本来不准备再去看师隐的。
可是他听到师隐又将手伤了。
思来想去,还是带着药去见了师隐。
见一见,也再跟他说一遍。
不许趁他没回来前离开。
他还给师隐弹了一曲《鹤冲霄》。
是魏旷弹给他听的。
魏旷给他弹这支曲子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说:“嫣然喜欢这支曲子,昨日我就弹给她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