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抿唇,微微蹙眉,他双手撑着石桌,勉强与楚阆拉开一点点距离:“此事…臣教不了。”
楚阆似乎十分失落:“是朕资质太差,先生不肯教导朕了吗?”
沈辞轻咳一声:“陛下天资聪颖,只是侍寝之事,陛下可差赵殷去宫外买些…类似的书,自己一看就会。”
楚阆缓缓凑近沈辞:“可一直以来先生对朕有问必答,有惑必解,朕还是想先生来教。”
沈辞伸手就要将人推开,面前的小皇帝确实迅速侧过身,沈辞只觉得耳垂忽然一疼,他连忙退出了楚阆身侧一米。
沈辞捏着耳垂,瞪了一眼楚阆:“你!”
谁知楚阆眨了眨眼,十分无辜道:“先生不喜欢朕咬您耳垂?那看来日后也不能咬皇后的耳垂。”
沈辞闭上双眸,平复了一下胸口的激荡:“臣不喜欢,并不代表皇后不喜欢。”
楚阆看着不知道是因为耳垂敏感还是被他气的红了脸,微笑着:“可若是连先生都不喜欢,皇后又怎么会喜欢?”
沈辞:“……”
小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辞想不明白,只能落荒而逃,他放下手,一甩衣袖,离开了院子:“臣去御书房阅书。”
楚阆笑着目送他离开,等到沈辞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他才敛了笑意,问一旁当着透明人的赵殷:“那两个小宫女被处置了吗?”
赵殷摇头:“没有,国师大人也没说怎么处置,奴才斗胆猜测,应是放过那二人了?”
楚阆拿起桌上放着的那只沈辞喝过的小碗转了转:“能从先生手中活下来的人,你派人跟着这两个小宫女,看她们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又都做了什么。”
赵殷心领神会:“陛下的意思是,她二人会助国师大人…?”
楚阆微微颔首:“去吧。”
赵殷连忙应是,退了下去。
第12章 揽美人入怀
“陛下,有消息了。”赵殷从外面走进暗香楼,楚阆自从将沈辞困在御书房后,有一些私底下的事情都在暗香楼商议。
楚阆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他:“先生递了什么消息出去?”
赵殷摇头:“跟着那两个小宫女的暗卫来报,那两个小宫女并无异常,也没有见什么特别的人,更没有传信,不过倒是在另一个宫人身上搜出了一张字条。”
楚阆倒是没什么意外:“狡兔三窟,先生比狡兔更甚。”
楚阆接过赵殷递过来的字条,展开扫了一眼,脸色一沉。
赵殷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楚阆的脸色,心道国师大人莫不是写了什么触了陛下逆鳞的话?
只听见楚阆冷笑一声:“林禹,很好,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做什么。”
楚阆起身刚要去御书房,就见他留在御书房照看沈辞的宫人匆匆跑了进来:“陛下,国师大人突然病了。”
“哦?”楚阆闻言,眯了眯眼,“那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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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不知为何,心口的疼痛突然发作,疼到晕了过去。
梦里他站在祭台外面,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楚阆将那金羽箭射进他的心口,他看到自己脸上竟是解脱。
他总以为,自己是失望,却没想到,原来上一世,他也早就想挣脱京都这巨大的牢笼了。
沈辞又朝高台上的楚阆望去,上辈子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楚阆的表情,只觉得小皇帝应该是十分痛快的。
可现在一看,他竟然在楚阆脸上看到了错愕,为什么呢?
既然下了决心要杀他,就不该摇摆不定。
他正想着,隐约间耳边传来楚阆有些恼怒的声音:“谁点的龙涎香?!”
赵殷看了一眼,连忙上前掐灭了香:“陛下,许是新来照顾沈大人的宫人不懂事,个中情况不了解,故而…是奴才失职,请陛下恕罪。”
沈辞被吵醒,抬眸便看见楚阆坐在床榻边上正在训斥赵殷。
楚阆察觉到动静,转头关切地问:“先生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沈辞轻轻摇头:“臣无碍,陛下不必费心。”
楚阆伸手覆在沈辞额上:“先生看起来,脸色十分不好。”
明明也没有引发咳疾,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呢?
这个问题,沈辞自己也不清楚,只能摇头。
楚阆想了想,对沈辞道:“先生许是在宫里闷了太久了,不如,朕放先生回府一趟?”
沈辞眼眸一抬,有些惊讶地看着楚阆。
小皇帝会同意他出宫?
果然,又听见楚阆接着道:“朕与先生一起。”
沈辞抿唇:“多谢陛下。”
倒也无妨,他能回去一趟安排不少事情。
“先生的咳疾可好些了?”楚阆覆在沈辞额头的手收了回来,改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
沈辞微微缩了缩:“好多了,已经不咳嗽了。”
“那就好,”楚阆也不勉强他,将他的手放回杯子里,替他掖好被子。
第二日一早,楚阆下了朝便和沈辞上了马车,这是二次第二次出宫。
国师府上下无人知道沈辞要回府,就连棠梨还在院子里打扫,等着沈辞的消息。
门口有人过了九曲回廊,走进了院子,棠梨低着头正打扫着落叶,视线所及之处突然多了一双精致的云靴。
棠梨有些惊喜地抬头:“主子…”
话刚出口,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沈辞,棠梨眸中的星光瞬间灭了下去。
林禹看着心思都在脸上的小丫头,笑了笑:“本王同你家主子约好了,今日会在此处见面。”
棠梨眨了眨眼,问:“王爷的意思是,主子今日会回来?”
林禹点头:“自然。”
棠梨行了个礼,欢欢喜喜地去打扫屋子准备吃的去了。
林禹站在院子里没有等多久,车轱辘的声音在国师府外响起又停下。
有人步履款款,随风而来,夹杂着冬日雪松的气息,清新淡雅。
林禹浅笑着转过身,刚要说话,笑意在目光掠过俩人之后瞬间僵住。
楚阆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与之对视。
沈辞方才穿过九曲回廊的时候便看见院子里有人,却又不确定是谁,近了才发现竟然是林禹!
琰王怎么会在他国师府?
林禹快速回神,对楚阆行礼:“陛下圣安。”
楚阆看着他,有些戏谑:“琰王怎么会在这里?”
林禹“哦”了一声:“臣是来探望国师大人的,上次在御书房见国师大人病得不轻,故而想着再来探望一二。”
楚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才不信林禹会不知道沈辞被留在宫中多时。
不过楚阆并未点破,略过林禹朝院子里面走去。
沈辞虽有疑惑,却并未多言,他要想办法离开楚阆的视线。
路过林禹身边之时,林禹对他低语:“沈大人怎么将陛下也带过来了?”
沈辞带着疑惑望了他一眼。
林禹似是反应了过来:“本王给你的字条,你没收到?”
沈辞轻轻摇了摇头。
林禹望向楚阆,那人走在前面,仿佛在观赏着国师府的风景。
沈辞没再继续说话,倒是林禹,打量了他一眼,道:“沈大人面色不佳,可是病未痊愈?”
沈辞此刻站在阳光下,被冬日里不甚耀眼夺目的阳光打在脸上,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惹人怜惜。
楚阆在前面唤他:“先生,朕还从未来过国师府,您可愿带朕逛逛?”
楚阆站在不远处,浅笑着看着他,对他与林禹的低语充耳不闻。
沈辞不在理会林禹,朝楚阆走去:“国师府比不得御花园,没什么好看的。”
楚阆十分自然地牵上沈辞的手,将林禹视若无睹。
九曲廊桥之下是一片荷塘,此刻夏季已过,荷花早已开败,只是那大片大片的鱼儿依旧在池塘中嬉戏。
沈辞对这一切熟的不能再熟,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他回身望去,是棠梨那个小丫头,端着茶盏过来了,看到他十分惊喜,又是行礼又是见到楚阆有些无措:“陛…陛下圣安。”
楚阆笑着戏谑:“先生的那个小丫鬟?你在宫门前不是挺大胆的吗?”
棠梨跪下道:“那时没见着主子,心中着急,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
楚阆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现在不着急了?”
棠梨小心翼翼地看了沈辞一眼,想了想,道:“陛下在奴婢面前,奴婢的胆子就荡然无存了。”
楚阆心情颇好。
林禹也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棠梨手中端着的茶盏,只有两杯,原是给他和沈辞准备的。
林禹笑了笑,为了防止棠梨乱说,他先道:“这小丫鬟也是机灵,特地泡了茶来给陛下赔罪。”
“哦,是吗?”楚阆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
二人说话间,沈辞的目光落在了棠梨身上,与棠梨弗一对视,在两人将注意力回过来之时又迅速移开。
楚阆接了一杯茶,浅尝了一口,在荷塘边上坐了下来。
“琰王,不如和朕下局棋?”楚阆看见桌上未收的棋盘,兴致高涨。
林禹点头上前,在楚阆对面坐下:“那臣便献丑了。”
两人将院子里唯二能坐的地方占据,沈辞主仆二人便只能站着。
沈辞道:“陛下,臣去安排膳食,陛下一会儿在国师府用膳吧?”
楚阆却将他拉住:“先生不急,朕觉着这个石凳有些硬,朕坐不惯。”
沈辞看着那材质与御书房院子里一模一样的石凳,道:“那臣去取个软垫来。”
楚阆没放手,反而站了起来:“古人有云,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朕不想要软垫,朕想枕一枕美人膝。”
楚阆说这话的时候,望着沈辞,意味十分明显。
沈辞抿着唇,院中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他与楚阆僵持着,楚阆先开口问:“怎么,先生要违抗朕的旨意?”
沈辞深深看了楚阆一眼,松开他的手,坐在了方才小皇帝坐的石凳上。
沈辞等了片刻也没等到楚阆动作,刚要转头看去,只觉得身上一轻,他又被楚阆抱起来坐在了那人腿上。
只听见小皇帝在他身后道:“朕想了想,还是揽美人入怀比较好。”
林禹看着二人的动作,附和般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多的是深沉。他目光略过沈辞局促不安的脸上,未曾多做停留。
沈辞自始自终也没找到离开楚阆身边的时机,只能将上次提早写好的字条见机交给棠梨。
临近夜深之时,楚阆才意犹未尽地拉着沈辞回宫。
车轮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滚动,马车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沈辞上了马车后一言不发,也没有理过楚阆一句话。
直到下了马车,楚阆去拉沈辞,沈辞退开一步道:“陛下。”
楚阆讪讪收回手:“先生生气了?”
沈辞淡淡道:“臣不敢。”
楚阆笑:“先生明明生气,何必口是心非?”
小皇帝都这么说了,沈辞问他:“陛下今日何意?”
楚阆扬眉:“先生既然约了人,朕自然是送先生去赴约。”
沈辞抿唇:“陛下怀疑臣?”
楚阆望着他并未言语,只是眼神说明了一切。
沈辞想起昨日他昏倒醒来,楚阆破天荒答应他回府,再想到他们今日到国师府,楚阆看到琰王毫无惊讶的神色,沈辞顿时明了。
楚阆是故意的。
沈辞倦怠地问:“陛下以为,臣是在装病骗您?”
沈辞定定看着他,也是,他教导小皇帝莫要轻信任何人,包括他,楚阆的做法并无任何不妥,倒是他,身为臣子不该与陛下置气。
第13章 先生莫非吃醋了?
楚阆反问他:“先生没有吗?”
他刚截到林禹的字条,沈辞便病了,难道不是托病出宫,去赴约吗?
“罢了。”沈辞向来对没有证据之事不屑解释,他抬步便要走。
楚阆看得出沈辞略带疲倦的神色,心中一动:“先生…”
楚阆话没说完,只见沈辞身形一晃,他面容苍白,双眸有些迷离,刚走了一步,整个人朝前面就要摔下去。
“先生!”楚阆眼疾手快将人拉住带进了怀里。
上一世,沈辞很少生病,唯一一次病了也是因为楚阆。
彼时楚阆年幼,对宫外的事情都十分好奇,他拿着手里的书一步一步挪到了孤鹜宫的宫门口,坐在门槛边上听着外面的宫人讲宫外的事。,
“我听说今日陛下下旨,想让太子去东宫。”
“我也听说了,不是被沈大人劝住了吗?”
“是啊,可是我觉得,太子本来就应该住在东宫啊,住在孤鹜宫算怎么回事?”
“大概…离陛下近些,也好讨陛下欢心?”
“可是陛下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太子啊。”
“陛下挺喜欢皇后娘娘的,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太子呢?”
“这谁知道,皇后娘娘难产而死,陛下过于伤心吧。”
“我还听说今日陛下因此发了好大的火,沈大人虽然受陛下青睐,可如此明目张胆驳回陛下的旨意,陛下着沈大人正跪在御书房门口呢。”
“这天下也只有陛下能罚得了沈大人了。”
“要我说啊,也是活该,沈大人软禁太子,陛下都不管管,如今也该让他吃吃苦头,教他不敢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