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之外,秀才还可以免除包括自身在内三个人的赋税和自身的徭役。大魏朝的徭役是这样算的,但凡家中有两名十四岁以上男丁,那么就要出一个徭役的名额。
之前楚辞的爹,就是因为修河堤才掉进水里淹死的。自从楚辞考上秀才之后,他就被免了徭役,楚家就只算一个男丁,他大哥自然也不用再服徭役。
距离楚小远长成大人还有七年,楚辞想,这七年之内,他再怎么样也能考中举人了,到时候全家都能免了赋税和徭役,踏入士族门槛。
除此之外,秀才能见官不跪,打官司自己也不用亲自出场,府级以下更不能对一个秀才私下用刑。就算真的犯了事,只要不是死罪,那么就都能用银子解决。而且寻常人要离开本县治下,必须要有路引,秀才却能凭借文书畅游天下。
当一个秀才好处如此之多,人人都趋之若鹜,所以很少有被取消功名的秀才。
楚辞想,要帮助张文海取得功名,首先就要让他答题的速度和思考的能力提升上来。再不能由着他,把一个题目想个半天,之后才入手答题了。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他有所提升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刷题了。
楚辞原来所在的A市一中是一所老牌高中,学校的升学率远超其他高中的法宝之一就是他们学校自己建了一座题库。
无论是往年各地高考真题,还是某些地方甚至某个高中自己出的题目,他们这里都搜集了。至于搜集的方法暂且不提,但它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学生们每次月考都在这种魔鬼氛围中刷boss级别的难题,面对一般大考那种类似精英怪的题目,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而现在,楚辞也准备自己出题,让张文海感受一下前世高三学子受到的压迫感。
被放了一马,正端着君山银毫,拈着一块桂花糕吃的正香的张文海又是浑身一冷——糟糕,又是那种感觉!
……
是夜,张父和张母从县城回来了。他们前两天到县城赴宴,中午来不及赶回来招待楚辞,是以傍晚一到家,立刻便吩咐厨下大摆筵席,设宴招待楚辞。
“楚秀才请。小儿有幸能请到楚秀才来为他答疑解惑,真是三生有幸哪!这一杯酒,我先敬你。”张父张嘴便是恭维的话,但他态度诚恳,听见这话的人只会觉得舒畅。
“张老爷何至于此,辞愧不敢当。论理,我和张兄原本师出同门,您就是长辈,我这当小辈的哪能让长辈先敬我酒?再者,您是主家,我为宾客,自然得是我这做客的先敬主人,多谢您的款待之情才对。所以,这杯酒该我先敬您才是。”楚辞站起来,手捧酒杯,笑着说道。
张父连忙说:“好好好,快快请坐,楚贤侄啊,你这嘴巴太会说话了。这杯酒啊,我怎么也得受了。”说完,他就和楚辞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再相视一笑,顿时就把生疏感消除了。
“贤侄啊,我家这小子生性愚钝,劳烦你帮我好好管一管他,或打或骂,我这做爹的再无一句怨言,只求他能比以前多上进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张父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了张文海一眼。
这一眼看得张文海很是丢脸憋屈,他爹这话都是老生常谈了,他每一个先生,都听过他爹说的这番话。没想到他今天又对楚辞说了。
不是他不认同楚辞的身份,而是这楚辞比他都还小一岁,让他怎么能心无芥蒂的将楚辞看成他的先生呢?
“你看看,他还不服,唉!”张文海略带委屈的眼神被他爹看了个正着,于是又被吐槽了一句。
“伯父您多虑了,张兄他只是不适应考场规则,诗词文章还是顶好的。您这样说,对他稍有些不公了。现在贵府既喊了我来,我必竭尽全力,帮助张兄,让他有所进益,不负二老之所望。”
楚辞自毕业后当了四年班主任了,对一些家长的心态那叫一个了如指掌。在他们吐槽孩子笨,不听话时,可千万不能跟着他的话说,不然就会落的个两头不讨好。
这个时候做老师的就应该努力发掘学生优点,多说好话,才有助于家庭和谐,师生关系融洽。
楚辞这一番话,果然听得张家三口人喜笑颜开,尤其是张母,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张文海不好了。
大家对楚辞的印象都很好,一场晚宴宾主尽欢,聊了很久才散场。
夜里,张老爷对着张母赞叹不已:“你说这楚秀才是怎么长得脑子?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止学问好,于人情练达上也不可小觑。纵使我阅尽千帆,也无法对他生出一丝恶意。咱儿子要是能有他一半,不,三分之一那么聪明,我也就不用为他的前途发愁了。”
“得了,你这都说了一夜了,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楚秀才再好,那也不是咱们的福气。而且,人家楚秀才不是说了吗?咱们文海不笨,就是有些不适应,他明年必定能考上秀才,你就安心等着当秀才公的爹吧!”
张母对楚辞也讨厌不起来,但是听着张老爷一直夸别人家孩子,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她只能将希望放在张文海的身上,让他得以早日出人头地。
楚辞今晚喝了不少酒,即使古代的酒度数不高,他也有点上头了。
楚辞有个习惯,每逢醉酒之后,都要挥毫泼墨,姑且把这算做是文人雅兴吧。
他来到桌前,摊纸磨墨,怔了片刻之后,用笔在纸上写了一首诗。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是宋朝诗人汪洙所做的《神童诗》,传说他本人就是一名神童,九岁稚龄便能题诗。
在这封建等级明确的古代,楚辞未免有些压抑。他虽然早已经知道古代的社会地位是很不平等的,但设身处地之后,了解的越多,出人头地的欲望就越强。
就像今晚,他面对的张家只是富商之家,他言辞之间也免不了些许讨好。这不是说他觉得屈辱还是怎么样,只是以后,他将要面对的人会更多,如果不让自己变得强大,那么违背本心之事他就要越做越多。
这不是楚辞希望看到的。
一朝穿越,楚辞庆幸自己是穿在了一个读书人身上。他不敢想象,若他穿在贩夫走卒,甚至是粗使下人身上,他会有怎么样的表现。
但他知道,无论怎么样的境地,他都会努力活出一番新天地,不让自己就此屈服于这未知的命运。
如此,才不枉费上天赐予他一场新生。
第16章 因小失大
根据原主的经验,楚辞知道,县试的试卷上包含着好几种题型,分别是贴经,墨义,九章,诗赋,杂文这五项。
贴经按现在的话来说,指的就是填空题,而且全都是默写句子,不包含释意。墨义指的是简答题,也就是给你一句话,然后让你根据上下文或书中注释答题。
这两部分考的都是学子的记忆力,所谓“读书破万卷”,在现代来看可能是虚指,但古代的学子可真的得把那几本书读透了,读破了方才能烂熟于心。
九章自然就是数学题了,一般学子,九章可能学的都不太好,故而这里的题目也会简单一些。
诗赋也就是作诗,一般都会限制韵脚,让你做一首五言八韵诗。在唐代时,诗词还单独开了进士科,以示他们对诗词的看重。大魏朝的统治者相较于诗词,还是更看重文章的。
这文章,就是杂文了。一般都会给你一段四书五经里的一段话,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理解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中间条条框框限制极多。但大家从小练的就是这些东西,所以格式倒不算太难。但若想写好杂文,就要看学生的悟性了。
楚辞在记忆里翻了一下,原主考县试那年,考的是论语中的那一句“好犯上者,鲜矣”,原文说的是如果一个人孝顺父母,友爱兄弟,那么他犯上作乱的可能性一定是很低的。
原主纳了几个先贤的例子进行论证,方才过了县试关,被取做县试十二名。而后一路过关斩将,直取府试和院试,并且在院试中脱颖而出,成为院试第五,做了袁山县的一名廪生。
张文海几进考场,却连县试关都没有过,如果按照严格一点的说法,他连童生都不是,毕竟童生是过了县试和府试之人的自称。但现在嘛,基本上过了童子试,就算得上一名童生了。
根据张文海的学习情况,楚辞先帮他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由易到难,逐步加深。
他让张文海先读《论语》,自己抱着一沓纸坐在一旁。他的手边也放着一本《论语》,时不时地翻阅一二,手还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张文海每读几句,便要回头看一看他,心下忐忑不已,不知这楚辞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
楚辞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但也没出言提醒,毕竟什么事都要自己试过不是?想必明天,他就抽不出心思来走神了。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张文海和楚辞用过午饭后,又来到了书房里。
楚辞在家里时会午睡一下,在这里,他却不好去睡了,因为《论语.公冶长》有言: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骂的就是白日睡觉的读书人。
家里没人会往外传,但是在这里人多口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说出去,到时候于他名声有碍。
楚辞泡了一杯浓茶,然后又将上午出的那些题目摆在了张文海面前。
“张兄,劳烦你在半个时辰内,将这些题目悉数答出,若有错漏,可要接受惩罚。”
张文海一看,厚厚的一叠纸,上面还标了序,一共五十道贴经,考的全都是论语。
他双眼一黑,嗫嚅几下之后终于开口:“楚兄,半个时辰是否太短了,这题目甚多,我恐怕——”
“你再说下去,恐怕就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了。”楚辞唇角上扬,指了指书房里的沙漏。
张文海恍然,怪不得他一早就让仆下将这东西搬到书房来!看着下面已经积了浅浅一层沙,张文海立刻收敛心思,开始答题。
待沙漏翻转过四下之后,半个时辰已经匆匆逝去。
楚辞敲了敲桌子,示意张文海停笔。张文海急了,额头沁出大颗汗粒:“等等,我还未——”
楚辞却面无表情,让候在张文海身边的小橙子把张文海的试卷拿上来。小橙子看着自家少爷那副可怜样有些不忍心,动作故意放的很慢。
“小橙子,你可知你家老爷和夫人是如何说的吗?”
小橙子听后浑身一凛,将张文海压在手下的试卷刷的一声抽了出来,低眉顺眼地呈到楚辞跟前。
楚辞拿出一支朱笔,认真地批阅答案。他改试卷的速度极快,刷刷几下便翻过一页。
张文海坐在他对面,心里紧绷绷的,就连小橙子呈上的茶点都没心思享用。
没过一会,楚辞将笔放在了笔山之上,笔身和桌面敲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张文海此时心脏砰砰直跳,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许。
楚辞扫了他一眼,默默地在反应慢的后面又加了一条,性子不沉稳。
“来看看吧,一共五十题,设了一百分,你只得七十八分。”现在还没有分数制,故而张文海初听时不以为然,等他拿到那后几张画满了红圈的空白试卷时,方才面红耳赤,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这…应是时间太过紧迫之故,我才……”张文海说不下去了。
“才空了这么多?”楚辞轻笑出声:“那我且问你,县试一场是几个时辰?你抄题要多久?贴经墨义花多长时间?你算九章要多久?你写诗赋又要多久?哦,对了,你还要将答案誊录在试卷上,这个时间你也得算上。”
一连串的问题打的张文海毫无回嘴之力,想到自己之前参加县试之时,每每急得手慢脚乱,他的眼泪就不住地往外涌。莫非他真的不是读书的材料?才会在今天这么简单的试题中错了这么多。
“你知道你为何速度这么慢吗?”楚辞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居然把人逼哭了,和后世那些厚脸皮一比,现在的读书人脸皮简直是纸糊的。
“请楚兄不吝赐教。”张文海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太过执着了,嗯,还有点不自信。”
“什么?”
“刚刚你写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你做题的顺序,全部自上而下,对也不对?”
“是啊,夫子也是这样教我们的。”张文海很茫然。
“自上而下确实没错,但是你太过执着于破解难题,导致下面简单的题目没有时间去做。我在刚刚的论语中放入了一段《周易》,你没有背过这本书,想当然便以为是你背书时不用心。于是你在剩下的时间里,将整本《论语》都回忆了一遍,对吗?”
“你怎么知道?”张文海大骇,他方才看见那个题目之时,心中未免惊惶,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而后他强自镇定,将《论语》又默默地背诵了一遍,可却还是毫无头绪,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时间也到了。
楚辞笑出了声,这个笨娃,刚才他太过紧张,不觉竟然背诵出声,他和小橙子都听到了。
“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再好好看看剩下的题目,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写出来。若这次再错那么多,我就真的要惩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