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人当然不乐意了,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们多耽误一会,就会有更多的人被饿死,只能咬着牙接受了这贵了几倍的粮食。
可是这些粮食投入一整个国家无异于杯水车薪,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花大价钱和大魏商人做生意。
可是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今年遭遇了旱灾,民众几乎一无所获,别说税收收不上来,就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倭国国内因为抢粮爆发了几次动乱,次次都搞得血流成河,那些饿红了眼的浪人,根本就不怕官府。
天皇急召大臣们想办法,许久之后,有个人献上计策,就是去劫掠别国商船。能劫到粮食最好,劫不到时,便用船上的货物和大魏商人交易。
以往他们都在远离大魏的海域作案,可是最近那些商人也变得更加谨慎了,竟故意绕道想要进入大魏海域。他们围堵了那艘船后,才发现大魏水师的船队就在不远处。
他们有些害怕,没想到水师的船竟然一动不动。当他们就快抢完时,第一艘船突然动了起来,倭人折损了几个兄弟后,仓惶逃离现场。
因暗恨水师的人坏了他们的事,倭人在离开后,便悄悄联系了还没被识破的暗子,故意散播谣言,意图扰乱民心。
楚辞惊讶于徐管家竟然知道这么多,正疑惑时突然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笑,楚辞顿时就明白了。和倭人做生意,恐怕就是徐管家的人了。
第379章 担保
且不说徐管家到底赚了倭人多少银两, 单就说几日之后,南闽省突然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官府派人将这些传谣的全都抓了起来。这还要从水师提督接到信后说起。
水师提督看完信后, 立刻就将这事反应给了元帅祝威,祝威看完他的信函后,脸立刻黑的能滴下墨来。接二连三的奸细事件简直让人烦不胜烦,他们明知道还有奸细潜伏在南闽省, 却因为找不到目标而让他们得以逍遥法外,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更加令人着恼的是, 这些奸细把流言传出了南闽省, 若是让别地驻军听说了这个消息, 那岂不是给他们闽地水师抹黑吗?想到他们有可能躲在暗处嘲笑南闽水师, 祝威就恨得牙痒痒的, 恨不得直接开船到倭国, 将他们大卸八块。
为了不让这些奸细继续作祟, 祝威连夜赶到巡抚衙门, 和当地巡抚大人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借着审查户籍的名义,挨家挨户去查找流言的根源在哪里,然后将那些身份可疑的人全都揪出来。
你别说, 这个办法还真的挺有用的。不到十天的功夫,他们就找出了二十几个传谣的人。这些人在这段时间内频繁出入茶楼酒肆,每回与别人聊天的内容基本上都是水匪如何杀人, 如何残暴,他们说的有模有样的,其他人听了无不胆战心惊,甚至觉得也许过一会水匪就要上岸来了。
除了广传谣言之外, 有些人的身份也很可疑。官府查户籍时,有些人是说户籍文书丢失了,有的则与文书上登记的不太相符。这些人都被关进了大牢里,等官府调查清楚,确定他们是清白的,才会将他们放走。这里面确实也有清白的,不过,就算最后官府能放他走,他们也免不了皮肉受苦,谁叫他们没事就喜欢胡说八道,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做了倭人传谣的推手。
因是巡抚下令,所以此次漳州府衙门也接到了这个命令,知府和水师驻地的马统领各派了许多人手,开始审查老百姓的户籍文书,顺便调查流言源头。
这天下午,水师的人突然上门来。楚辞不知缘由,但也热情接待了。得知他们是为了调查而来,楚辞自然不能反对,毕竟又不是只查他们府。楚辞乃是官身,自然不在审查的范围内,有他作保,他院中的那几也无需被调查。
水师的人分散开来去各个院子调查,很快,又回到了正厅中,都说没有问题。不等楚辞歇口气,就见最后一队人马押着提学司里一个负责在前院洒扫的下人过来了。
“楚大人,这个人叫什么?据我们的人说,方才他们只看了他一眼,他便神色惊慌地往外冲,刚刚被他们抓到时,问他的话他也一句都不回答,依本官看,此人的嫌疑很大呀!”提学司衙门是马统领亲自带人来查的,面对一府学政,他还是很客气的。
楚辞仔细看了几眼这个人,只觉得面熟,但他到底叫什么,却也不太清楚。楚辞命人将负责人事的典籍官叫过来辨认,那位老大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迟疑地说:“这是刘三吧?我记得他是一年前招进来的,一直负责打扫前衙的几处院落。”
“您那里还有他的契书吗?水师的马统领想看看他的底细。”
“有,自楚大人您上任初要求我们做事一定要留底后,所有外招之人的契书便都好好地保存在那里。您要的话,老朽现在就让人把它找出来。”
“有劳了。”
在等待胡典籍取契书的过程中,楚辞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刘三。这人身量不是很高,体型也是偏瘦弱的那种。此刻他被押跪在此处,脸上满是惶惶不安的情绪,在这凉爽的秋天里,他还一脑门都是汗,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很不对劲。
这时,胡典籍也把这人的契书拿了过来。契书上写着,他就是本地人,家住城南鲤鱼巷中,家中还有个瞎眼的娘。
光看契书,他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家世也是清清白白的,只是他行迹到底可疑。楚辞半蹲下身问他:“刘三,你为何见到官差就跑?你把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替你说说情,要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让你被水师的人抓走了。”
刘三嘴皮子哆嗦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楚辞,似是想说什么,又有些顾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嘴巴也抿得更紧了。
“你应当知道水师的人是为什么而来吧?你见官就跑,定是因为心虚,你说实话,外面流传的轰轰烈烈的谣言,有没有你的参与?”
刘三把头低下了,眼中有些愧疚的情绪。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楚辞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开口,便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对水师的人说道:“带走吧,顺便再去鲤鱼巷问问情况。”
衙门里出了一个疑似奸细的人,楚辞心里还挺有挫败感的。他们这些搞教育的,一天到晚对别人晓以大义,没想到竟然连自己衙门里的人都教育不好,说起来也是好笑。
刘三原本拒不开口,这会儿听见他们要去鲤鱼巷,顿时就慌了:“你们别去找我娘!”
“这会儿愿意开口了?”楚辞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不似作伪,“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只不过,你当初决心做这样的事情,就不怕给你娘脸上抹黑吗?”
刘三胸口极速起伏,双目含泪,但始终没透露什么,只是说:“……别告诉我娘!”
“不告诉她,她便不会知道了吗?我敢肯定,你前脚被水师的人带走,后脚就会有人上你家去告诉你娘了。如果你不想她老人家老无所依的话,最好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楚辞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能够把真相说出来。
刘三的胆子本就不算大,不然也不至于心虚的见官就跑,这会听楚辞这么一说,心态立刻就崩了,哭叫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原来,他娘月前生了一场重病,大夫看了之后给她开了些好药吊着一条命。刘三在提学司衙门做事,福利比别处好一些,可月俸终究无法支撑如此昂贵的医药费,走投无路之下,他决定去当采珠人。
元稹在采珠人一诗中曾说起过这份工作需要“万人判死得一珠”,可见这一职业的危险性。这份工作需要水性很好的人潜入海底下采集珍珠,在没有防护措施的古代,这就是九死一生的行当。与之相应的,是采珠人的高收入。但是,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一般家庭是不会允许自己的亲人去做采珠人的。
刘三到了海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海水,终究还是因为畏惧没能下海。生活的压力击垮了刘三,他跪在海边大声哭嚎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向他走来……
“他承诺过,只要我肯帮他传话,他就会给银子替我娘看病。我想着,只是传几句话……没想到官府会如此重视……”刘三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他的遭遇令人同情,可他的无知也让人忍不住叹气。
“你可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样了?”楚辞准备替他弥补一下过失,毕竟他还有一个娘需要照料,这人虽无知了点,到底孝心可嘉。
刘三用力点了点头,他原来一直把那个人当恩人,自然会将他的样貌铭记于心。
楚辞让人奉上茶点招待马统领一行人,然后领着刘三进了书房,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楚辞拿着一幅画出来了。
画上是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下巴上蓄了薄须,一脸温文慈和,半点也看不出来他会干这样的事情。
“马统领,这便是当日让刘三传谣之人,还请各位看在他将功赎罪的份上,暂时不要将他带走,让他得以回去侍奉汤药,待他娘的病好了,再治他的罪。”
刘三听了,浑身一震,立刻跪了下来:“求各位官老爷让我回去照顾我娘,等我娘的病一好,你们要杀要剐都可以。”
马统领有些为难,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抓人,这会明知他有罪,却不将人带回去,恐怕有些不好。
楚辞看出他的为难,便说:“这样吧,此人便由我作保,若是他回去后逃了,罪责便由我一力承担。如果马统领还不放心,那么我就再给提督大人修书一封,道明此事,如何?”
马统领拱了拱手:“既然楚大人都这样说了,下官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他这样的人,值得大人用前途为他担保吗?”
“只是推己及人罢了,我家中也有老母,怎忍心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躺在床上无人照料呢?”他观察了很久,这刘三对他娘的孝心确实没有半分掺假,他相信刘三不会抛下他娘逃跑的。
“大人高义,不愧为一方学政,在下佩服。”马统领发自内心地朝他行了一礼,别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现在看来,也不尽是如此嘛!
楚辞被他弄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实他也没这么高尚。他是准备让阿铁派个人过去盯着的,若是万一的万一,这刘三真有逃跑的想法,那么就立刻将人抓捕归案。他只做力所能及之事,滥好心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背后也站着许多他想要保护的人,若是他倒下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380章 突发
南闽省的清查活动持续了月余。
在十一月中旬时, 各地官府突然贴出告示,告示上宣布秋后问斩的共有三十多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奸细罪论处的。
此时大部分老百姓都已经知道前段时间的水匪事件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看见官府将这些祸害人的奸细抓了出来, 心里都忍不住一阵快意。
他们聚在告示旁, 等着认字的人将告示上的内容读出来,当他们听完名单上的名字后, 气氛却有些不一样了。因为这份名单上的人,有些就是他们认识的, 比如说在省城开了一家油铺的李老板, 他怎么会是奸细呢?
住在南水街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 油铺的李老板是个厚道人,他家的油香醇透亮,从来不像那些黑心人一样掺其他东西下去, 卖价也很公道, 十几年来基本上就没涨过价钱。
面对议论纷纷的人群,有个人就说了:“听说官府这次抓了八九十人,没问题的都已经放出来了。这些人没能放出来反而还定了罪, 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这李老板他就真是的好人呢?”
他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其他人听后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横竖他们也只是认识这个人, 就算他真是冤枉的,自有其家人为其申冤。说来说去,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各府基本上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而这些定了秋后问斩的犯人的家属,有些沉默不语,有些却不断地在为这件事情奔走,希望能为他们申冤。
漳州府也有一个人上了告示名单,是水师的马统领亲自带人将他押送到省城去的。他家里是做香烛纸钱生意的,在漳州府城小有名气,人们无论办红事白事还是祭祖,都要上他们家走一遭。
此人和李老板一样,给人的印象都是厚道实在。他身量不高,可脾气很好,见谁都是笑脸相迎的,十分有礼貌。
他在漳州府开铺子也有十几年了,一双儿女也都成了家。眼下就要准备回家含饴弄孙,却因为几句流言被官府抓了去判处死刑,这要他们怎么能够接受呢?于是这位宋老板的家人就上府衙申冤去了。
因为涉及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所以官府这次没有公开审案。想了解内情的老百姓们挤在衙门口等待,嘴里还不断地议论着,大家都认为,这件事有点猫腻,要不然的话为何官府不开堂呢?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宋老板的儿女出来了,他们惨白着一张脸,眼神直愣愣的,里头满是不可置信。人群分开两边同情地看着他们,他们毫无察觉,跌跌撞撞朝外头走了。
“唉,真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多了几句嘴便落个这样的下场,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你们说官府还会不会抓人?”
“哎哟,这可说不好……”
事件的主角走了,看热闹的人没过一会也四散开了,张虎提着个菜篮子看了看天色,也急急忙忙地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