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能有这样的心胸和眼界,一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这位小哥,请问贵店掌柜的在不在?”楚辞彬彬有礼地问道。
他身着浅蓝色长衫,俊秀的眉眼含笑,诚恳地看着别人时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掌柜的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可以和我说。”
“咳,是这样的。”楚辞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店里需不需要抄书的人?”
“您看到那边了吗?他们几个都是在我们店里抄书的。咱们镇上读书的人也不是特别多,有他们几位书生就已经足够了。”
人家伙计讲的有理有条的,楚辞也不好意思再问其他的,道谢之后就想离开。
那伙计见他原本带笑的脸暗淡下来,心有不忍,于是把他叫了回来:“诶,这位书生,你会画画吗?”
“画画?这个我行啊,你们店里要招画画的人吗?”楚辞两眼放光,立刻转身回到了柜台。相比抄书,他更喜欢画画。
因为抄书实在太费神了,一个字都不能错不说,还要尽量让你的字看起来个个一样,简直就像是“人形打印机”。他没抄惯的,肯定得浪费不少纸。画画就不同了,偶有疏漏,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呃,”那个伙计被楚辞的热情吓到了,迟疑了片刻之后说道:“不是那种大幅的山水人物画,是给话本作画。”
“话本?”也就是给小说画插画喽,楚辞虽然没做过,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胜任。
“对,你要根据话本的内容来画,画好之后给我们掌柜的看了才能领回去画。”之前也有书生说能画,可是画出来的东西丑的不行,别说他们掌柜的了,就连他看了也只想摇头。
“方便把那本话本先给我看看吗?”
“喏,就在这里,你看吧。”
楚辞接过书,封面是蓝底黑字的,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绣娘传》。
小说篇幅不是很长,一本书大概也就两三万字的样子,介绍的是一个绣娘出门采桑时遇见了一个贫困书生,她和这个书生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正当两人决定在一起时,却被绣娘的父母知道了。
他们嫌弃书生家贫,不让绣娘和他在一起。绣娘为了和书生在一起,便将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全部用于资助书生上京赴考。书生感念她的情意,便发誓有朝一日中了状元立刻回来迎娶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绣娘仍痴痴的盼着书生回来,却始终都没有等到他。绣娘毅然收拾行装上京寻找爱郎,却发现爱郎考中状元之后,已经被招为驸马。
绣娘心死,欲道别之后回到家乡,孰料却被公主发现,公主善良大方,让书生迎娶了绣娘做为二房,从此两女侍一夫,日子过得十分快乐。
楚辞看完之后,内心十分震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书中的绣娘娇美可人,有情有义,公主善良可爱,大方爽朗,为什么都看上了这个书生?这摆明就是个渣男啊!
在现代,男人们要是能得到她们其中一个做妻子,就已经要烧高香拜菩萨了,这个渣男居然还享齐人之福,简直想也不敢想啊!
不过,故事归故事,楚辞注意的,还是书中留白的部分。
第一副图要画的是绣娘和那书生在桑林一见钟情的场景。第二幅图画的是两人被父母反对,绣娘抗争的场景。第三幅图画的则是绣娘将身家交于书生,送他上京赶考的场景。第四幅图画的是绣娘和书生告别时被公主发现的场景。第五幅图要画的是洞房花烛的场景。
楚辞在脑海里一一构思,待胸有成竹之后,他便向伙计小哥讨了纸笔墨这三样东西,准备开始作画。
楚辞下笔飞快,先在纸上画出周围的桑树,这些桑树形态各异,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片非常漂亮的桑林。桑树下,一个素衣女子挎着一个篮子,一手高举想要摘下高处的一片桑叶。可是她的眼睛却偷偷向另一个方向看去,脸上带着一股子属于少女的羞涩。
另外一边,一个穿着书生袍的男子坐在桑树底下,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但细细看去,却可以看见这书生的眼神明显也是看向那边的采桑少女的。
两人之间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明白点,就是那种名为恋爱的酸臭味。
“妙极妙极!”
身旁忽然有人赞道,楚辞手一抖,差点毁了这副画。那只手越过楚辞,将他画的画拿了起来,“这画工精巧,人物传神,特别是这里面的意境,简直出神入化啊!”
“小生愧不敢当,献丑了。”楚辞微笑着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昨天那位大客户。“是你?”
那掌柜的听见了,眼神茫然地从画纸移到楚辞脸上,然后马上变得喜出望外。“哎呀,小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陆丰自从昨天得了那封信,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啊。可惜的是这些纸张不够好,有些融墨,这字看上去就有些变化了。
第二天一早,他自己准备了几张上好的生宣过去,就等着再一睹那些字的风采。
可是他把整个镇都转了一遍,却根本就没找到那个代写书信的摊子了。他不死心,直接找到了陈秀才的家,想要找到那个年轻人。谁知陈秀才家中大门紧闭,听说是亲戚家出了点事,一家人回乡去了。
他只能失落地往回走。
进了书肆,他看见一个年轻人趴在书案上画着什么东西,好奇之下也趴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就直接把他的魂都吸走了。
现在知道画画的和昨天写字的那一位是同一个人,陆丰高兴不已,这才明白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辞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热情,难道是昨天他那封信起了大作用?
“……你是不知道啊,我早上在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可算是让我逮着你了。虎子,笔墨伺候,我要让这小兄弟好好给我写几个字。”陆丰很亢奋。
“你是书肆掌柜?”楚辞看他对伙计说话的样子,于是这样猜测道。
“可不是,别说其他的了,你就用你昨天那种字再给我写几个看看,昨天那纸也忒差了一点。”陆丰逮着真人了,就开始嫌弃昨天的纸了,事实上,如果今天碰不见楚辞,他还是会把那几张纸当宝贝一样盯着。
楚辞有些无奈,但还是听从他的,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副对联。
“好字!好字啊!”陆丰觉得自己真没看错人,字写的好不说,挑选的对联也十分符合他们店的意境,他一定要把这副字裱起来挂在店里,供来来去去的人欣赏。
“多谢掌柜的夸奖。”楚辞说道,“在下写的字实属一般,在画上倒还有些功夫,这插画一事,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他也没办法,如果现在吃喝不愁,他当然愿意坐下和这掌柜的喝茶品字。但现在生计都成问题了,还是要舍下脸面的。
第7章 弹弓是个好玩意
“小叔,吃饭了!”楚小远站在楚辞门口轻轻叫唤,生怕打扰了他作画。
“好,就来。”楚辞描下最后一笔,然后把笔搁在笔架上,随楚小远一起来到饭堂。
他那天和陆掌柜谈妥了,一副插画十文,画好一本就是五十文。以楚辞的速度,一天大概能画两本的样子,也就是说,他一天能赚一百文钱。
对于以前一幅画能挣几万的楚辞来说,这价钱实在太低了。可一本话本也不过几百文,价钱再高一点,人掌柜的就要做赔本买卖了。
楚辞领了十本话本回来,定于五天后交货。楚家人知道他接了这笔生意,这些天无论干什么,动作都很轻。在他们看来,一天坐在家里画点画就能有一百文,这钱简直就和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看来还是读书好,挣起钱来比他们卖死力气的要轻松许多。
桌上除了一小叠蒸的野猪肉外,再不见一点荤腥,基本上全都是春天晒的野菜干。
饭也是糙米饭,里面偶尔还会吃出米糠渣,别提多剌喉咙了。楚辞宁愿顿顿喝粥,也不想吃这干饭。
他生病时吃的白米是拿糙米换的,如今已经见底了。不仅如此,要是再无进项,他们家就要连糙米都吃不上了。
楚家人口简单,也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有什么女子不得上桌的规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纵使吃的不是很好,也甘之如饴。
结束了一顿犹如受刑一般的午饭,楚辞又回到了房间,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赶紧把这十本话本的插图画出来,不然太遭罪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四天下午,楚辞就把这东西画好了。他伸了个懒腰,舒了舒筋骨,然后扭了几下脖子,才算把这僵化的身体救回来。
楚辞推开门,看见楚小远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摆弄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发现还是那两根木棍。
“小远,你这是弄什么呢?”
“小叔,我没弄什么。”楚小远脸红红的,看上去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我看你摆弄好几天了,你是想用这个做什么吗?”楚辞在他旁边坐下,把两根木棍捡起来,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没……”楚小远看着楚辞含笑的模样,最终还是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自己做一把剑,就是那种故事里大英雄用的剑。”
事实上,楚小远是在同村的一个小孩手上看到的。那把宝剑看上去特别威风,谁要是有一把这样的剑,谁就是大英雄。
村里好多孩子眼馋的都快哭了,纷纷回家求爷爷告奶奶想要买一把这样的剑。不过村子里也就两三个人得逞了,其他人都被拍了一顿屁股,太惨了。
楚小远也想要,可是他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开这个口,而是不经意地凑近那些人小心观察那些木剑的样子,试图自己做一把。
楚辞听他别别扭扭地开了口,再联想到偶尔出门时看见的那群毛孩子,心里瞬间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吧?明明也才七八岁的年纪,却比现代那些十七八岁的还要懂事。要是把楚小远放现代,那些家长还不要抢哭了?
“小叔给你做。”他许下豪言壮语,看上去自信心十足,楚小远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没过多久,两人看着断成四段的木棍傻了眼。
楚辞心道不好,得赶快挽回一下他高大上的形象。他赶在楚小远开口之前说道,“这木剑有什么好玩的?你跟小叔出去,我给你做个东西,绝对比木剑更好玩。”
楚小远有点遗憾,但为了给他小叔捧场,还是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追问,“是什么啊小叔?真的比木剑还好玩吗……”
楚辞一边回答,一边去厨房摸了一把砍柴刀出来。他带着楚小远来到后山,挑了一棵小树,砍了一截Y字形的枝丫下来,然后去掉多余的部分,又把外面的一圈树皮剥下。
“小叔,这样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行,还得回去再弄弄。”楚辞敢打包票,做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们回到家里,楚辞用剪刀偷偷从床上的破床单上剪下一块当作垫子,而后又从厨房弄来小半条类似牛筋一样的东西穿过去。
最难的给树杈打孔了,楚辞用锥子弄了好久,心里忍不住想起了电钻的好处,要是放在现代,绝对分分钟就穿好了。
唉,果然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早知道会穿越,他怎么不读理科呢?
楚小远看他小叔叹气,以为这东西做不成了,立刻有些紧张。当他得知小叔只是觉得穿孔难,立刻把这事揽下了。
他人虽小力气却大,不一会儿就把一边钻通了,他又如法炮制开始钻另一边。
待两边都弄好之后,楚辞将刚刚绑好的那一边捆了上去。
一把弹弓新鲜出炉,楚辞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让楚小远去给他找几颗小石子。
“嗖”的一声,一粒小石子从弹弓中飞出,准确地打在几米之外的树干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痕迹。
楚小远瞪大眼睛,嘴巴也张成了哦形,“小叔,这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楚辞微微一笑,成功的装了个逼。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下他对准的其实是树上的一只小麻雀。
“你来试试,手要拿稳,眼对着石头朝你想发射的地方瞄准,对,就是这样——卧槽!”
刚刚那只小麻雀应声落地,腿朝着上空抽搐了两下然后就死了。
楚辞看着眼睛发光的楚小远,心里大受打击。他努力地寻找借口安慰自己,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楚辞认为,这几天他一直趴在桌子上画画,眼睛使用过度没有得到保养,以至于看不太清楚,所以才射歪了。
他再一想,这古代可没有眼镜店,眼睛不保养后果是很严重的,便立刻坐在一边给自己来了全套的眼保健操。
楚小远有了这个叫“弹弓”的新玩具,立刻便跑了出去。到傍晚时,他用稻草扎了一串的小麻雀回来。
“小叔你看这么多,咱们晚上就烤了吧!我以前吃过,可好吃了。”
楚辞心里想,太造孽了这熊孩子,嘴巴里却不由自主地分泌了一点口水出来,其实他也吃过,确实挺好吃的!
沈绣娘不太敢杀,她家无论杀鸡还是杀鸭都是楚广下的手。楚广是个纵容孩子的,即使累了一天了,还是拿着小刀抱着木盆去给楚小远杀麻雀。
当晚,一人碗里都有一只放在灶膛里烤出来的小麻雀,因为楚小远是大功臣,所以他有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