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失笑,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人高马大的秦小哥竟然才十六岁,发育的也忒好了点,不过这脑子吧,大概和楚小远也差不多。
吃了秦钊请客的小馄饨之后,楚小远的态度好了一些,因为他发现这小馄饨竟然要五文钱一碗,都可以买一把木剑了。楚小远心有戚戚焉,生怕态度不好秦钊会向他小叔要钱。
三人走到城门口,楚小远看见有一个妇人拎着几只小鸡叫卖,顿时来了精神。
“小叔你看。”他拉了拉楚辞的衣服。
“你想买小鸡?”
“嗯,买了小鸡就能在家里捡鸡蛋了,说不定还能去卖钱呢。”楚小远幻想着有一天他能把自己卖鸡蛋的钱交给他娘做家用。
“行,咱去买。”
楚辞一问价钱,这些小鸡三文一只,就把一篮子都买了,一共十只,加上篮子两文钱,付了三十二文。
楚小远乐颠颠地拎着小鸡崽,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看得楚辞笑个不停。
秦钊则握着楚小远的弹弓,一路都在捡石头射旁边的树。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好像有一只野兔,于是捡了一颗大的石头,把弹弓用力拉开,准备一显身手。
“啪叽”一声响起,楚小远回头一看,自己珍爱的小弹弓已经四分五裂,罪魁祸首拿着他的小弹弓有些尴尬地站着,顿时哭出了声。
楚辞拍了拍不知所措的秦钊,然后走到楚小远面前蹲下,“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回家小叔再给你做一个。”
楚小远带着哭腔说道:“我才玩了一天,早知道不借给他了。”
“没事,大方点,看我教训他。”楚辞站起身,拍了拍还在吸溜鼻子的楚小远,走到秦钊面前。
“秦小哥,你家可有牛筋这样的东西?做弹弓得用这个,我家的不太够了。”
“有有有,我回家就给你们送来。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我力气那么大。”秦钊很尴尬。
“没事,小孩子嘛,难得有一个玩具玩,自然爱惜了点。”楚辞一句话让秦钊更加愧疚,难得的一个玩具还被他搞坏了。
楚辞看他有些颓丧,于是“好心”的提议,“这样吧,你会做木剑吗?就是那种比武的剑,我看小远好像挺喜欢的。”
“会吧。”秦钊不太确定,但平时打猎用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一把小木剑应该也不在话下。
“那行,你今天回家后给小远做一把木剑,然后再带一截牛筋过来。”
“能给我也做一把弹弓吗?”
“……行。”
走到岔路口,三人分道扬镳,楚辞发现秦钊走路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行至村口,楚辞闻到一股药味从某户人家家里传出来,他突然想起,上次他娘为了给他付药钱,把自己的首饰给了黄大夫。
“小远,你先拎着小鸡回家,我去去就来。”
“好,小叔你早点回来。”楚小远拎起篮子往家走,旁边的小孩一见他和楚辞分开就围了上去,隐隐能听见那群孩子用羡慕的语气向楚小远问话。
楚辞笑了笑,然后往黄大夫家走去。
黄大夫家里的围墙是用砖块搭的,在村子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宅院了。楚辞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黄大夫的小孙女锦娘。
“爷爷,楚秀才来了!”七八岁的小姑娘边跑边叫,仿佛来的不是楚辞而是土匪。
楚辞进门之后说明来意,黄大夫很痛快地就把东西从房里拿了出来。
“拿着吧,这是你爹当年留给她的,楚小二,以后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娘他们啊。”黄大夫只收了楚辞三百五十文药钱,看诊的分文未收。
“我会的,多谢黄大夫了。”楚辞拿着东西,给他行了一个晚辈礼。他发誓,这次拿回去之后,以后再也不让他娘把东西压出去了。
回到家时,楚小远已经把小鸡放出来了。嫩黄的小鸡崽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几只大鸡的后面咕咕叫着,似乎是饿了。楚小远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砸糙米,砸碎了调点水泡一泡再给小鸡吃,保证把小鸡养的壮壮的,养小鸡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楚辞去厨房把今天买的东西卸了下来,两斤盐,五斤面粉和两斤左右的肉。沈秀娘在厨房看着这么多的东西有些傻眼,听楚辞招呼了一声,才开始收拾。
“嫂子,今天晚上吃饺子吧?”
“哎,行。”沈秀娘答应下来,然后开始舀面粉和面。
“嫂子多弄点,咱一家人好好吃一顿。”楚辞怕她就弄两三个人的份,到时候她和大哥两个人吃剩饭就不好了。
沈秀娘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刚确实也是那么想的。听楚辞这么一说,她只好又挖了两大勺面粉下去。
楚辞走出厨房,捏着那个袋子藏在身后,他走到他娘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小二啊,进来吧,娘在呢。”
楚母坐在床上,眯缝着眼睛补衣裳,看楚辞走过来,她放下衣服拍了拍床,示意楚辞坐下。
“娘,我今天在镇上得了七百五十文。买两斤盐六十文,两斤猪肉四十文,五斤面粉三十五文,再加上十只小鸡和吃早点的钱,一共花了一百七十四文。”楚辞过来给她报账。
“小二啊,你自己赚的钱自己攒着,别给家里花那么多,你还得读书呢。眼下小远也大了,你大哥大嫂也难啊,他们供着家里的吃喝就差不多了,读书的钱还得你自己攒着。”楚母听他一天就花了恁多,忍不住说他,怕他年轻人存不住钱。
“娘,你放心吧,我本事大着呢。我不仅要读书,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我还要让小远也跟着一起读书。到时候咱们家里一口气走出去两个当官的,您老出去溜达时得多有面子啊!”楚辞一番话,成功的把楚母逗笑了。
“那我不成老封君了吗?要是你爹还在,他肯定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楚母说着,眼神暗淡下来,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娘,我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你把眼睛闭上,我说睁开你再睁开。”楚辞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这孩子怎么尽搞些猫腻?”话虽这样说,但楚母还是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楚辞把那个袋子掏出来,放在他娘的眼前,“可以睁开了。”
楚母慢慢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袋子出现在她眼前。在这几年里,她差不多每一天晚上都对着这东西睡觉。看着看着,她的眼里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娘,你怎么了?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你放心吧,今天我把它拿回来了,以后就再也不送出去了。以后啊,我还要给你买更多更好的首饰,让你十个手指头都戴上——”
楚辞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老太太把他搂进了怀里,“我家小二长大了。”
楚辞一愣,然后不自觉地笑了。说实话,虽然她是他娘,但他心里却觉得,这老太太和他外祖母很像,就连怀抱都一样,是那么的温暖。
第10章 写礼簿
快傍晚时,楚广回来了。
家里的地因为楚辞的事都卖掉了,他便到处去给别人做活,一天也能赚到十几二十文。
只不过农家人都不大方,钱是痛快给了,伙食却很差。楚广这一天只喝了两碗稀饭,估计米粒捞起来捏不成一个饭团。就这,那家的老太太还在暗地里埋怨他们吃的多。
楚广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故意做一会歇一会,出工不出力。他只想早点把事情做完,再找一个好的主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一阵扑鼻的香味就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不自觉地用力嗅了嗅,香味被吸进去的一瞬间,他的肚子也更饿了。
这谁家过年呢?也太不讲究了,不年不节的这不是馋人吗?
楚广心里这样想着,他走进家门,结果发现那股香味越来越浓,好像就是他家传出来的!
桌上摆了一盆煮好的饺子,个个都洁白滑溜,皮薄馅大。
“大哥回来啦?赶紧洗手上桌,就等你了。”楚辞拿了几双碗筷出来,然后又转头朝后院喊,“你们也快出来,可以吃饭了。”
楚广正纳闷这话里的们是谁?结果就见他儿子和邻村的猎户秦小哥一起走了出来,两人手里都拿着那个怪模怪样的弹弓。
楚小远撅着嘴巴满脸的不服气,这秦钊眼神比他好,力气比他大,他感觉自己已经输了。
“撅着个嘴巴干啥?去找你娘要几文钱,上村头打二两酒去。”楚广吩咐道。
“大哥,酒秦小哥带了,他家自己酿的虎骨酒,吃着可补了。”楚辞拦住楚小远,转身进厨房把那一小坛子酒抱了出来。
俗话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桌上三个男人喝的不亦乐乎,其他人就只管埋头吃饺子。
这饺子里面除了猪肉之外还放了野菜干,沈秀娘习惯在拌饺子馅时滴点麻油进去,最后的成品吃起来又鲜又嫩,爽口而不油腻,吃一次能叫人想半年。
沈秀娘用了大概三斤面粉,一顿就被吃完了。楚广和秦钊身为主要战斗力,差不多有二分之一都是他们吃掉的。
楚小远哀怨地看了一眼碗里剩下的两个饺子,郁闷地呜了一声,吃饭也输了……
小鸡一天一天长大,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就已经上了十月。
楚辞是在过完中秋后来的,不知不觉已经待了快一个半月了。
上次他去镇上交了那六本话本的模板,一共换了约一两银子左右。他把那钱给了他嫂子当家用。
有了这些钱,家里算是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他们家就要连礼钱都出不起了。
再过几天,就是村里一个后生娶媳妇的日子。这后山叫何三郎,今年也才十八岁,跟着他师傅到处给人打家具的时候,认识了邻村的一个姑娘。
两人暗暗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有意,何三郎便让父母去给他提亲。这姑娘家境挺好,父母也不是那等凶恶之人,没怎么为难他就答应了。
村里有个习俗,一般红事白事全村都要去,像什么起房子生孩子之类的,就只邀请亲朋好友就行了。
……
开酒席那天,大家都带上东西去了何家。可是何家现在正急得焦头烂额,原因是给他们家写礼簿的老夫子今天吃坏肚子,已经被家里人送到镇上去看了。
礼簿这东西很重要,以后去别人家随礼都得按照这个去,不然别人给的多你给的少,这多尴尬。
他们村里认识字的人不少,但是能写一手好字的,也就寥寥几个。这时就有人提议了,要不去楚家找楚辞。
“那楚秀才能来帮我们写吗?”何母有些担忧,人家可是秀才。
“成不成的先问问吧,邻里邻居的,我瞅着人楚秀才现在脾气挺温和的。”村长说道。
“也行,那我现在就问问他去。”何老汉拎起一包喜糖,径直往楚家去。
楚家人今天也挺齐的,有酒席吃楚广可以休息一天。他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突然见到何老汉站在他家门外。
“何大伯,你家三郎今天不是娶媳妇吗?你这会怎么有空上我家来?快进来坐。”
楚广很热情,何老汉则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中的喜糖递给楚广之后才开口。
“楚老大啊,我有点事想找你家楚秀才帮个忙,不知道他在不在家?”何老汉有点急,家里还一摊子事等着,要是酒席办差了,以后小两口闹矛盾怎么办?
“小二啊,先出来一下,何大伯有事找你。”楚广歪头朝里面叫了一句,然后又请何父坐下,他这才勉强搭了一下屁股。
“何大伯找小侄有何事,但说无妨。”在外人面前,楚辞一贯都是维护自己一派斯文的形象的。
“楚秀才,是这样的。我家三郎今天不是成亲吗?本来请了张夫子给我家写礼簿的,结果不巧,张夫子今天突然不舒服,我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别人。你是我们村子最有学问的,我就冒昧上门来了,想请你帮我个忙,写一写这礼簿。”何老汉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楚辞,生怕他会拒绝。
“这是好事啊,我乐得沾点喜气,何大伯放心,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随后便到。”
何老汉见楚辞一口答应下来,脸上还笑呵呵的,心里顿时不慌了。
“多谢了多谢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还一摊子事在那呢。”农家人都实在,也不会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走转身就走了。
楚辞回房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换了一件更喜庆的,然后提着自己的墨盒和毛笔就上何家去了。
一个小脑袋从房里探出来,飞快地跟上楚辞的脚步。楚广想要喊住他都来不及。
“这小兔崽子,成天跟着小二,一点也不想着我这个爹。”楚广对着跟出来的沈秀娘抱怨道。
“跟着小二还不好啊?他叔本事比我们俩都大,随便学一点就够他一辈子的了。”沈秀娘一点也不吃醋。
“你说的也是。”楚广想到他家优秀的弟弟,嘿嘿笑了两声又继续忙活了。
这两夫妻在外人看来都有些沉默,但两人相处时话却好像说不完一样。也许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再说楚辞,他提着东西和楚小远一起来到何家,何家人马上请他上座,然后又是摆茶点,又是摆果盘的,看起来实在热情。
这上座楚辞推不掉,他今天的身份可比新人还要大。他也不多耽搁,一来就把礼簿要来,看似随意地翻了翻前面的内容,实际上他是想把写礼簿的规矩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