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祯双手接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似娇弱,其实非常坚挺,似有无穷生命力,他仿佛捧着希望:
“只要有它入药,就能续命吗?”
“没有这么简单。”术律澄辉终于摆出了交易的模样,“要溱君许我一样珍宝,我才能告诉你如何用凤凰木给你的心上人续命。”
淮祯立刻道:“无论什么珍宝,只要朕有!”
术律澄辉的目光流转到一旁炸毛的淮暄身上,“如果阿暄能留在西夷陪我,贵国君后一定能长命百岁。”
“?!!”
淮祯听不懂他们之间的纠葛,但他大为震惊。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我跟阿暄啊...”
“术律澄辉,你闭嘴!”小王爷直接抬手捂住了术律澄辉的嘴,“要说也是我来说,你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
“好吧!那就让阿暄来解释。”术律澄辉知趣地绕到凤凰木树干后。
淮暄把淮祯带到角落里,才迎着哥哥质问的目光说:“...皇兄登基前一个月,我在西夷迷了路,还在官道上遇到了土匪,那些土匪不仅抢走我的钱财,还...还...”简直难以启齿,淮暄闭眼豁出去了才说:“还把我卖去秦楼楚馆。”
淮祯双目睁大,舌桥不下。
“没有发生什么!没有发生什么!”淮暄忙说,“我被抓去第二天就逃了,那时刚好术律澄辉在民间巡视,我瞄准了他的马,特意跳进他怀里,然后掏出玉佩,跟他表明身份,告诉他只要能救我脱险,皇兄一定会报答他的!”
淮祯:“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说要带我回宫好好招待我,我就...我就在西夷逗留了一个月,倒是没受什么委屈,他好吃好喝地待我,我还胖了几斤。”
淮祯:“............”
“如果他真对你好,你今日还会对他这副态度?!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
“...我...”淮暄的声音低如蚊呓,脸红如猴屁股,“我跟他...弄了一个月。”
淮祯一时还听不懂,“什么啊?什么一个月?”
“我...我...我不是雏儿了!!”
在会意的那一瞬间,淮九顾宛如被晴天霹雳劈中了般!
他辛辛苦苦养白菜,白菜却自己跑出去找猪拱!
不打一顿都对不起天上的母妃!
淮暄忙又把楚韶搬出来当救兵:“给皇嫂求药要紧啊!!如果真地要我留下才能换到续命的办法,倒也不是不行!”
淮祯的理智硬生生被拉回来:“那就这么决定了!”
“啊?!!”淮暄惊道,“你也太随意了,我只是客气一下!”
淮九顾气极:“朕看你乐意得很!”
他高声冲树干后喊:“术律澄辉!朕答应你的条件!”
术律澄辉走出树干,脸上扬着不加掩饰的笑意,“溱君陛下果然是爽快人。我一定好好对待阿暄,许他王后的名分。既然如此,那阿暄的皇嫂就是我的皇嫂。”
攀亲戚攀得如此熟练,竟让淮祯体会到了当日楚昀的感受——真是膈应!
术律澄辉递上一截带着淡色花苞的凤凰木,树枝又粗又短,单手就能握持,上面的花瓣又小又粉。
“凤凰木的花苞要连续服用三年才能达到续命的功效,陛下需在宫中找一方松软肥沃的土壤,在土壤下埋一米深的黄金,凤凰木才能落地生根,生长于中溱土地之上。陛下想要花苞,也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淮祯疑惑:“听起来不算难种,那为何世间只有西夷一棵?”
“要养活凤凰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它需要有人每月用心头血浇灌才能滋润花苞,茁壮生长。”
见淮祯面露惊疑,术律澄辉并不意外。
“曾有不少人跟陛下一样来我这边求药,但最终没有一个能成功。毕竟取心头血的过程极其痛苦,稍有不慎还危及性命,三年,几乎没人能坚持得下去。”
术律澄辉眸中黯淡几分,“况且就算凤凰木活了,该走的人还是会走,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听他这样说,淮暄难过地撇了撇嘴,更加坚定地握紧了袖中的钟情蛊。
术律澄辉与淮祯道:“我希望陛下能有这份恒心,也祝愿你得偿所愿。”
“哪怕种活这颗树要一命换一命,朕也心甘情愿。”淮祯郑重接过了这截神树枝干。
术律澄辉便笑着牵过了淮暄,淮暄已没了方才炸毛的活泼劲。
淮九顾目的达成,才回过神来想淮暄的终身大事。
看淮暄的态度,他分明不排斥术律澄辉的喜欢,否则也不会待上一个月才回中溱,但是今日他对术律的态度却像是见了仇人一般。
淮祯疑惑,正打算问个清楚。
这时,吴莽将军忽然冲了进来,脸色慌张:“陛下!陛下!京中出事了!”
淮祯神色一凛:“难道是君后出事了?!”
“...是,但又不完全是...”
吴莽怜悯地看着淮祯:“君后他...他在国都称帝了。”
“他把您的皇位给篡了!!”
作者有话说:
“君上,君后已经离开你三天了。”
“他想朕了吗?”
“没有,君后篡位自己当皇帝了。”
下章啾咕:回访高地!!
韶儿要开始用虎符狠狠欺负啾咕了。
第96章 篡位称帝(二)
淮祯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韶儿一定是遇上危险了,他一定是被人挟持了!是不是文容语在后宫造谣!”
吴莽:“文妃在君上离京当天就被君后勒死了。”
这反倒给了淮祯自我安慰的依据:“这就对了,文容语死了,文腾才想拼个鱼死网破,一定是文氏一党在针对韶儿!”
“可太傅昨日就被君后当众问斩了!”
一旁的术律澄辉听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叹道:“贵国君后真乃奇男子。”
淮暄瞪他一眼,术律澄辉把大拇指收回了指缝里。
淮祯原地凌乱,他不可能相信楚韶在背后捅自己刀子,临行前,楚韶已经态度软化,他说过,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朕不信...朕现在就要回京!他一定有苦衷,他一定是被人挟持了!”
他下令让吴莽紧急收整军队,连午膳都没心情吃,立刻就要返回国都。
临行前,淮九顾到底不放心淮暄,都上马了又下来,拉过淮暄叮嘱道:“等京中事务处理好了,朕会让术律澄辉拿出该有的诚意,不会不明不白地让你留在这里。”
淮暄看皇兄都火烧眉毛了还来关心自己,一时感动,为了让他安心,便告诉他:“我没打算久留在西夷,我找慕容拿了最后一颗钟情蛊。”
淮祯微惊:“你拿这种东西做什么?快扔掉!你想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你...该不会想自己吃吧?!”
“我又不傻!”淮暄悄悄告诉皇兄,“我会找个机会,把情蛊下进术律的酒里,再找个美人让术律要死要活地爱上,这样,我就能脱身了!”
“这不是把术律澄辉往别人怀里推吗?难道你根本不喜欢他?”
淮暄答非所问:“凤凰木要用心头血才能养活,哥哥猜猜,西夷宫里那棵巨大的凤凰木是用谁的心头血养的?”
淮祯恍然,“难道?!”
“他心里装着故人。”淮暄肯定了他的猜想,黯然道,“那一个月的醉生梦死就是一场梦,他在床上对着我喊出别人的名字时,梦就醒了。”
“......”淮祯拳头都攥紧了,“术律澄辉把你当什么?!你现在就跟朕回中溱!难道西夷还敢拦着不成?”
淮暄摇摇头,按住了皇兄,“他修书让我同来西夷时,我就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当下最要紧的是皇嫂,凤凰木虽然到手了,能不能养活还是个未知数,万一术律留了后手呢?现在不好撕破脸的。”
“可是你...”
“他不会亏待我的,他也不敢。母国是我最坚实的靠山,皇兄是我最大的底气。”
就算给术律澄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亏待淮暄,否则西夷就等着做下一个三月灭国的南岐。
淮暄目中坚定,十分冷静清醒,“况且我还有钟情蛊,脱身只是时间问题,皇兄放心。”
淮九顾一直以为淮暄是个傻的,没想到他比谁都有主意。
京中情况未知,楚韶还等着续命的药,两难之间,淮祯只能先舍下弟弟。
淮暄目送淮祯带着军队离开西夷皇宫。
他不知道,隐在暗处的术律澄辉早将一切都听在耳朵里。
-
入夜,溱宫。
温霆立在御书房殿外,等着楚韶召他觐见。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御书房中还毫无动静,被遣在外的香岫也心生疑惑,便进御书房看了一眼。
只见楚韶一只手托着脸颊,一只手还拿着笔,笔已经七歪八斜,在奏折上洇了一团墨迹,楚轻煦双眸微阖,竟然在打盹。
“君后?”香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楚韶的肩膀,连着叫了两三声,楚韶才幽幽睁眼。
香岫已拿了件披风盖在他肩上,“殿下如果发困,不如去榻上睡一会儿?您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楚韶双目渐渐清明,又喝了两口温茶,困意淡了下去,他顺手把那本毁了的奏折合上放到一旁。
香岫提醒说:“温将军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让他进来吧。”
温霆走进殿内,只觉得烛火下的楚韶憔悴不已。
纵使如今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有慕容这样的神医照顾,却还是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惨样。
这一切,都怪淮祯!
“殿下今日的药可喝了吗?”他实在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楚韶抬眼,有些意外地看了温纪影一眼。
温霆心知自己僭越了,正要请罪,就听楚韶柔声答道:“喝了的,一直在喝。”
“那就好...”温霆想起此行的目的来,“明镜司已经将篡位的消息送到了君上耳中,两日内,君上应该就能赶回国都。”
楚轻煦点点头,淡声道:“我希望他早点回来。”
暴力清洗逆党已经招致民怨,眼下的局势迟早要崩盘,留给楚韶只手遮天的时间并不多。
“...恕臣多嘴,篡位一事非同小可,哪怕是谣言,恐怕也会让君上对你心生芥蒂啊。”
楚韶笑了起来,“这也不一定是谣言啊。”
“......”温霆摸不透楚轻煦在想什么了,他近日所做种种,分明完全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意思。
如果楚韶真是南岐人士,就算他手握玉玺兵符,也只能镇得住中溱人心一时,镇不住一世。
淮祯迟早会夺回权力,继续稳坐中溱江山,到时候若来一出万民请愿,要他赐死楚韶,那么又有谁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保住楚轻煦呢?
温纪影是有心无力,他也不相信淮祯在这些事之后能待楚韶一如当初,他只希望在这场清洗结束之后,楚韶能全身而退。
正想劝他顾及自身,司云忽然冲进殿内,禀道:“淮祯带兵从西夷连夜赶回来了,现在离京都城楼不足五十里!”
楚韶毫不意外,“他果然最在意皇位。”
-
京都城楼近在咫尺之间,淮祯却莫名生出了怯意。
他怕楚韶真在背后捅他一刀,更怕楚韶是被人挟持陷害。
这两个糟糕的情况注定有一个已经发生了的话,淮祯宁愿是前者。
他不得不提防着最糟的情况,便解下随身的令牌,交到吴莽手中:“传朕口谕,毗邻京都城的各州郡立刻将驻州军队调回国都,直接受朕调遣。”
毗邻国都的州郡有六个,每个州郡至少有五万常驻陆军,若能同时调来,淮祯手上就能有三十万兵力。
吴莽心知事态紧急,接过令牌立刻带了一小队人马去各州调兵。
淮祯手上能直接调遣的军队除去吴莽带走的五百人,只剩下四千五了,而他留在京都的是二十万有丰富前线经验的陆军。
如果真跟京中不明势力对着来,实在有些螳臂当车了。
但他从不畏战!
他高举手中的君王佩剑,振声下令:“呈纵横式包围京都城楼!”
众将士领命,疾步行进,有序分散,以最佳的防御纵队包围了城楼。
城楼上的护卫军统领见领军的是淮祯,一时激动不已:“君上!!”
淮祯看他如此热情,丝毫不像是正在被谋反的状态,一时竟怀疑是情报出错了。
“快开城门!让朕进京!”
护卫军统领憨厚的笑容顿时僵了僵,“末将也想恭迎君上回京!但是君后不让!”
“这真是君后的意思!?朕不信!朕是他的夫君!!”
“末将也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君后殿下的命令,君后手握兵符,末将实在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淮祯手上还有一枚兵符,但这枚兵符没有楚韶的虎符威力大。
楚韶那枚是君王虎符,能调天下所有中溱军队,让他们供他差遣。
而淮祯手上这枚,最多是亲王规格,只能调遣各州驻军,却对京中和边境军队没有效力。
吴莽去各州调兵还需时间,淮祯当下真是无兵可用,军队纪律严明,也不能让他刷脸。
眼下没有虎符,当真是寸步难行。
“朕问你!京中到底是何情形?!君后可还好!?”
“君后好得很啊!!”护卫统领憨厚地回答,“京中现在是君后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