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庭笑道:“是不能代替。但在我这里,他的命比谁都重要,当然,包括我。我让你保护他,是因为我只相信你,别的人,就算是皇宫禁军、亲卫军我都不会相信!要是你不答应,就等于辜负我的信任。”
麒麟越听越茫然,怎么反过来变成是他不忠了呢?他明明只是不想被大人抛弃而已。
褚晏庭继续道:“我养了你快十年,如果你不懂感恩,随意践踏你我之间的信任,那你这条白眼狼,我不要也罢!”褚晏庭一甩袖,神情倨傲地转过身。
麒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变成“白眼狼”了,怎么就给他安了这样大一个罪名?!
他没读过多少书,一向不擅言辞,表达也是直接干脆,经褚晏庭这一番质问,瞬间觉得惶恐,是不是真是自己做错了。
麒麟抬头道:“属下冤枉!”
褚晏庭甩了甩袖子,转头看着他,“等我回来,我要看到陛下毫发无伤。”
麒麟低着眉头:“属下……明白。”
褚晏庭看他有些茫然的样子,微微叹息道:“麒麟,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是会是我手底下的人,知道了吗?”
麒麟的双眼滢滢闪动,褚晏庭的这句话,就像给了他一枚定心丸,他坚定道:“知道!属下一定会好好保护陛下,请大人放心。”
……
日暮熹微,无论是平民街市还是皇宫重地,一盏盏花样繁复的灯笼,在各个地方辉映着绯红的火光。
上元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也是皇宫内仪式感最重的日子。
明玉宫,侍女们正给苏昭仪梳妆整衣。
看着镜子里的雍贵头饰,配上一张精致娇丽的脸,苏昭仪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都给我麻利点,要是误了和陛下登楼观灯的时辰,我拿你们是问!”
侍女们小心侍弄着,苏娘娘如今高兴,脾气比起以往好了点,但罚起下人来仍是不留情面。
正如侍女心中所想,苏昭仪这几日心情很是愉快,甚至还有些得意。这偌大的后宫,唯一的对手就是金挽翠。之前有太后作靠山,加上龙胎作保,凡事,她都被金挽翠压一头,可现在不同了,没有太后和龙胎,就凭金挽翠那软糯可欺的性子,根本无力和她争。况且自从龙胎流掉后,金挽翠便一病不起,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服侍陛下。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上元节,皇上携带家眷登楼观灯、受民瞻仰的日子,苏昭仪是唯一一位能站在皇上身边,与民同乐的后宫正妃。她苏莲心,能不高兴吗?能不得意吗?
苏昭仪正欢欢喜喜地准备观灯衣饰,礼部吴大人却突然来访,说是观灯仪式推迟到了亥时。
苏昭仪疑惑道:“这么晚?往年不都是戊时么?”
吴大人:“说是太早了的话,打扰百姓晚宴欢聚,所以将登楼观灯的时间推后了点。”
原来如此,苏昭仪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吴大人跑一趟。”
推迟倒无所谓,只要不取消就行了,苏昭仪心道。
……
出了明玉宫,吴大人狠狠地捏了一把汗,幸好苏昭仪没怀疑,不然他这颗小脑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也是奇怪,褚晏庭竟然会威胁他,让他报给苏昭仪一个错误登楼时辰。谁都知道如今褚晏庭在朝中的势力,他一个小小的礼部给事中,怎能反抗得了,淫威之下,只好屈服。
只是不知道这褚晏庭和这苏昭仪到底有什么过节,非得给苏昭仪使绊子。
……
与此同时,谢鸿归已经在寝殿里,披上了龙章礼服。
殿外,已经备好了龙轿,准备出发前往皇宫的前城楼。
当谢鸿归踩着高靴走出门外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高冠悬顶,朝服披身的褚晏庭,正微笑地站在轿边看着他。
这是褚晏庭第一次身着宰相首辅专属的正装,通体黑色,镶滚金边,衬得褚晏庭的身型雍容又华贵。
作者有话要说:
升级完成,现在是宰相版褚晏庭
41、第 41 章
褚晏庭领着一众大臣,护送谢鸿归去宫门前的城楼。
在踏上轿板前,谢鸿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环视了一圈。“怎么就朕一个人,苏昭仪呢?”
本来这个皇宫的人就不多,谢鸿归的父亲也是个子福绵薄的,一辈子就生了谢鸿归这么一个儿子。以至于偌大的皇宫冷冷清清,随便寻一处都是个拍鬼片的绝佳之地。
现在整个皇宫,就数他和苏昭仪身体健全,这次登楼观灯的仪式,除了他这个皇帝外,根据礼制,苏昭仪也应该陪同。
褚晏庭道:“昭仪说她还未准备好,让陛下先行。”
如此隆重的仪式,皇室却人丁稀落,估计就算褚晏庭不篡位,萧国的国祚也持续不了几年。
既然苏昭仪不来,谢鸿归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乘轿出发。
上元节,古代最隆重的节日,在这一天,几乎是全城出动,齐齐走出家门,聚集热闹。
街市上灯火通明,各式花灯悬挂于顶,以致于万道灯光绵延数里。大量的民间艺人汇集在街上,各类艺术表演在街道上轮番上演。
按理说,像这样热闹的活动,谢鸿归这只好奇猫肯定是非常有兴趣的,甚至可能会想微服出宫去玩耍一番。
褚晏庭也猜测,今天的皇上肯定会很高兴。然而从谢鸿归的神情来看,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
褚晏庭的猜测是对的,谢鸿归实在开心不起来。
他也很想试着让自己开心,但他发现,外面的热闹根本压不住心中的那股郁闷。
上元节一过,褚晏庭就要离京进关了,只要一想到这事,谢鸿归心里就空落落的。
自从谢鸿归穿到这个世界以来,他和褚晏庭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讨论国事、治理国务,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摸鱼,正经干事的只有褚晏庭。
但有褚晏庭在,他就会有安全感。褚晏庭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期间的国事政事他要问谁?现在的他,只觉满朝文武,除了褚晏庭,没几个靠谱的。
但更让他无奈的是,本来只想抱大腿苟命的他,抵不住褚晏庭大男主的人格魅力,他被迫弯了!虽然努力劝服自己一定要直回来,但他对褚晏庭的感觉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消除得了的。
本来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就少,现在褚晏庭一走,谢鸿归更加觉得自己像身处在一个孤岛。
皇帝这个位置给了他权力,但却没给他自由。
谢鸿归心想,要是一开始他穿过来的身份,不是一个皇帝,现在也许不会那么寂寞。
“陛下,我们到了。”褚晏庭低磁的声音传来。
谢鸿归思绪回归,嗯了一声。即便有城门隔着,城外喧闹的声音也抵挡不住。
在褚晏庭等人的陪同下,谢鸿归登上了城门楼。
城下的百姓看到皇帝出现在了城门楼上,前呼后拥地聚集到了城楼下,看着年少明俊的皇帝,市民们惊喜又好奇。
“原来皇上这么年轻呀!”
“别说,皇家的人就是不一样,看上去就特别贵气!”
“皇上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娘,我要进宫当秀女。”
“做秀女?我看你是做梦吧!麻利点给我卖煎饼去!”
“……”
谢鸿归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著名景点……
皇帝登楼观灯,与民同乐,是萧国一直以来的传统。谢鸿归回忆褚晏庭给他准备的台词,在城门楼上讲了几句冠冕堂皇抚慰民众的官话。
像被逼着完成任务般,谢鸿归恨不得马上讲完结束走人。
“陛下,苏昭仪还未到,您怎么……”
已经官方发言完准备麻溜走人的谢鸿归:“……”都忘了还有个苏昭仪了。
依据惯例,在他官方发言的时候,身边应该还有皇室成员在。话说这个苏昭仪怎么还不来?
谢鸿归:“苏昭仪呢?”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最终纷纷看向礼部尚书,“大人,苏昭仪呢?”
被视线围攻的礼部尚书流着冷汗,眼珠子慢慢瞥向了褚晏庭。
然后被褚晏庭一个眼刀子给打了回来!
礼部尚书抖着声音,“微臣派属下去明玉宫问过,说是还没准备好……”
褚晏庭忽然道:“陛下,既然仪式已经结束,苏昭仪来或不来,都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谢鸿归耳根子软,尤其是在褚晏庭面前,听他这么一说,便宽心道:“说的也是,那传令下去,让苏昭仪不用过来了。”
这做法实在不合礼制,大臣们想开口劝谏点什么,但见谢鸿归脸色坦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说出来恐惹他不快,也就闭口不言了。
……
明玉宫,早已穿戴好礼服准备出发的苏昭仪忽然接到了一道诏令,让她不用去城楼陪着皇上了。
苏昭仪不敢相信,“胡说!皇上不是说让我亥时过去吗?现在还未到亥时,为什么不让我去?”
过来通报的小厮疑惑道:“娘娘,您记错了吧。登楼赏灯仪式在戊时的时候就开始了,现在恐怕是早已结束了。”
苏昭仪愣愣地看着小厮,她猛地站起来,就要朝小厮喷一嘴的唾沫星子。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重重地瘫坐在榻上,手指紧紧捏着榻桌的一脚,狠狠一拍,“那个吴大人,一定是他搞得鬼!”
……
仪式结束后,褚晏庭从城门楼上下来,正准备乘轿去寝殿之时,一旁的褚晏庭忽然道:“陛下,军情紧急,微臣明天就出发。”
谢鸿归脚步一顿,而后低声道:“一路平安。”然后继续往前,躬身进入轿中。
褚晏庭:“陛下。”
“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谢鸿归转身,气冲冲地看向褚晏庭。
褚晏庭微笑着的脸愣怔了一下,他态度一直都是谦和微笑着的,没想到谢鸿归会如此生气。
褚晏庭:“微臣只是想问,陛下不想出去玩玩儿吗?毕竟是京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
谢鸿归气闷闷地扭头道:“不想!”
褚晏庭像是没听到,自顾自道:“微臣陪陛下一同出去可好?”
谢鸿归没说话。
褚晏庭扭头,看着高耸的城墙,“兴许……这也是微臣最后一次陪陛下出去了。”
褚晏庭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次去边境驰援,面对的是战场的铁冷冰戈,一个不留神,很可能就会命丧他乡。
但就算这样,北狄进犯,他也不能不管。小皇帝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昏君了,他努力在让这个国家越来越好。
以前的萧国,官员横征暴敛,对人民敲骨吸髓,整个国家,从朝堂到地方,都烂透了,无数的家庭悲剧,他都看在眼里。曾经他以为,萧国已经没救了,只有推翻它,才能带来新的希望。
然而等他一步步设定好了计划,在监狱里静待时机的时候,等来的,却是一个“全新的皇帝”。
或者说,是另外一个人,扮演的皇帝。
是的,他确定,现在这个皇帝,和一年多以前那个暴戾、凶残的小废物不是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小皇帝,是一个温和善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他要为这个好皇帝守住这个越来越有希望的国家,和这个好皇帝一起,把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为此,他必须亲自平定北狄的进犯。
但在这之前,他想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和他喜欢的这位小皇帝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褚晏庭:“陛下,万一将来微臣以身殉国了,想起今晚和你同游长安街,微臣死而无憾。你就当给微臣一个小小的赏赐吧,怎么样?”
褚晏庭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句句从谢鸿归耳边缓缓穿过,像是一根根尖刺,扎得谢鸿归心口疼。
谢鸿归此时还不知道,他穿身的事迹已经败露,更不知道,身边的这个臣子,已经对他有了同性之情。
尽管他自己已经被掰弯了。
温热的湿润感从眼角传来,被谢鸿归努力压制住。不能哭!要是被褚晏庭看到,误会可就大了!还以为朕有多舍不他!虽然确实有一点点舍不得……但现在当着他的面哭也太奇怪了吧!
谢鸿归低着头,不让褚晏庭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拍了褚晏庭胸口一掌,“知道了知道了!先回宫,换衣服!”
褚晏庭看着谢鸿归一头栽进轿子,弯了嘴角,浅浅笑着。
长安街,片刻前还在城楼上发表壮志豪言的人,现在正戴着鬼面具,穿梭在人群中。
“你居然还留着这东西。”鬼面具是上次他们逛庙会时买的,当时进皇宫后谢鸿归就忘记放在哪里了,后来也没在意,没想到是被褚晏庭打包收起来了。
褚晏庭也戴着鬼面具,笑道:“当然,这可是和少爷一起买的,很有纪念意义。”
谢鸿归:“……”这人是天生自带撩妹技能吗?
“而且……”褚晏庭敲了敲自己的面具,“我的这个和少爷的是一对哦。”
谢鸿归两耳冒烟,“所以为什么给我戴女面具,我要男的!再说你干嘛突然强调这个啊!”
谢鸿归伸手就去抢褚晏庭的面具。却被褚晏庭立马抓住了手腕,掣肘住了。
“少爷想换的话可以……”褚晏庭将谢鸿归的两手放下,身子弯腰,把脸凑近到谢鸿归面前,“喏,自己来取。”
谢鸿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立刻被褚晏庭捏腰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