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庭的语调渐渐冷下来,“若是你们今后敢再无视我的命令,咱们接下来的合作就大可不必了。”
这些大臣都是知道褚晏庭身家底子的人,也知道褚晏庭如果推翻现在的朝廷,有多容易,他们愿意跟着褚晏庭,不仅看中了褚晏庭非凡的才识,还有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为了给自己谋后路,眼前的褚晏庭,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众人脸上冷汗都出来了,齐齐道:“不敢不敢。一切仅凭大人您的吩咐。”
褚晏庭道:“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右相的位置空了。”
梁慈海站出来道:“这个我们正要和您商量,我们的人打听到,太后那边似乎有动作。”
褚晏庭微微一扬头,“哦?太后?她也想插一脚?”
梁慈海道:“没错。太后的意思,似乎是想举荐文渊阁的太傅。”
褚晏庭冷笑:“这不是我的死对头宗恩么?”
梁慈海道:“若是让这个宗恩坐这个右相位,恐怕又会是另一个苏通。所以,我和其他几位大人讨论了一下,决定举荐薛大人来争这个位子。”
褚晏庭道:“薛冥?”
梁慈海道:“没错。”
一旁的薛冥道:“让臣来坐这个右相,说实在话,臣是有些愧不敢当的。但如果是为了咱们的宏图大业不得不如此的话,臣甘愿效劳。”
薛冥谦和有礼,为人谨慎,稳重,是朝中少有的不显锋芒,平和恬淡的人。若真是让他当右相,倒也不失为一优选。
褚晏庭却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道:“薛冥是不错,不过,我要你们举荐的,另有其人。”
梁慈海道:“大人想举荐谁?”
褚晏庭道:“我。”
这下众人都讶异地看着褚晏庭,他们想到谁也绝不会想到是褚晏庭。
别说褚晏庭现在还在幽禁在皇宫里,更何况两年前,身为宰相的褚晏庭正是因为大权在握,才颇受皇上的忌惮,最后从宰相府里随便搜了点东西,就被直接判罪下狱。
若是他们现在举荐褚晏庭重新回到朝廷,还担任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位,岂不是在触犯皇上的逆鳞?
褚晏庭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尽管按我的意思做,我自有考量。”
大臣们虽有疑惑,但还是应下了。他们知道,只要褚晏庭不说,这些疑问就会一直存在。
……
谢鸿归在寝殿休息的时候,有人来传报。
传报的小太监道:“陛下,静安居的褚大人说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问陛下您能否批准。”
谢鸿归本来把褚晏庭关押在那里也就是做做样子,没真的想禁足他。于是很爽快道:“批准了批准了。”
自从谢鸿归从太后那里回来后,他就一直愁眉苦脸的,现在剧情的发展他已经无法做出预判,以后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谢鸿归揉揉眉心,“韩安,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此时正值春天,百花齐放,谢鸿归心里闷着,只好来赏赏花,让自己放松一下。
谢鸿归穿梭花丛间,被群芳百花争艳的场景几乎迷晕了眼,不愧是皇宫出品,感觉世上所有的奇花异草,尽数在这院子里了。
行了一阵,谢鸿归忽然闻到一股很异常清新的香甜味,瞬间提神醒脑。谢鸿归循着这股香甜味,居然发现了一片樱花林。
谢鸿归踱步花林间,蓦然,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中。
谢鸿归隔着樱花树远远地看着那背影,如瀑的乌发披在身后。正微微仰头,赏看树枝上的朵朵樱花。
这娴静温婉的模样,倒像是苏昭仪。
谢鸿归于是慢慢走过去,道:“爱妃也来看……”
卧槽!不对劲!这身量,貌似是个男人!
谢鸿归把说出一半的话咽了下去,身形也顿住,此时,那人听到了谢鸿归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褚晏庭……
怎么会是他?
谢鸿归凝神一看,发现此时的褚晏庭不仅从椅子上了站起来,眼睛上的纱布也被除去了,一双深邃的黑眸如漆黑中的寒星。只是拄着一只拐,看样子还不能自如行走。
谢鸿归整个身子都僵立住了,此时的褚晏庭一袭白衫,面目俊朗,黑眸星亮,端的一派贵公子之风。
谢鸿归自觉自己长得也还可以,但在此人面前,他忽然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谢鸿归磕巴了,“怎……怎么是你?”
褚晏庭行了个单跪礼,缓缓起身道:“陛下说可以让我出门走走,所以臣就来御花园了。”
谢鸿归走到他面前,朝褚晏庭多看了几眼,褚晏庭也顶着他的目光,笑着任由他看。
谢鸿归道:“你的眼疾,好了?”
褚晏庭道:“已经能视物了,不过太医说每天仍要闭眼休息半日,大约不出一个月,应该就会痊愈。”
谢鸿归道:“不错嘛,恢复得挺快,看来身体很好。”
褚晏庭看着他道:“多亏陛下送的那些补品。”
谢鸿归在前面走,褚晏庭就拄着拐在后面跟着。两人边走边赏花,谢鸿归觉着,这褚晏庭性格温润,其实挺对他的脾气,若不是对权利有强烈的执念,兴许还能和他成为好朋友。
褚晏庭忽然道:“刚刚陛下是不是把臣认成您的妃子了?”
谢鸿归一个趔趄,拜托这种尴尬的事就让它自然而然揭过去不行吗?
谢鸿归轻咳一声,“那是朕眼花了。”
褚晏庭轻笑道:“臣荣幸,能与陛下的妃子相像。只是……”
谢鸿归最受不了他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臭毛病,着急问道:“只是什么?”
褚晏庭道:“哪天陛下您去见您的爱妃时,千万别错认成了微臣。”
够了!
这画面光想想就很惊悚好么?!
要不是为了我以后的小命,我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但是现在,他只能嘴上嗨一下,不能真正惩罚他。
谢鸿归怒道:“放肆!如此出言不逊!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褚晏庭一点也没有诚意,回道:“是,微臣有罪。”
两人正绕着樱花林散步,忽然有小太监报:“陛下,乔飞乔大人求见。”
乔飞,大内第一侍卫,谢鸿归的贴身侍卫。因为得了一场大病,最近一直在家休养,此时求见,想必是病情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
谢鸿归道:“传。”
不久。一位面目刚毅、明目锐珠、身执软甲,腰佩长剑的年轻人低头快步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微臣身体已痊愈,请陛下允许,恢复臣的职位,随侍陛下左右。”
乔飞抬起头来,想确认皇上的态度,结果刚一抬头,忽然冲上前来,越过谢鸿归,用整个身体挡在了谢鸿归的后面。
整个过程就发生就瞬间,谢鸿归愣在原地,而后缓缓转头,发现乔飞已经站在了他和褚晏庭的中间,褚晏庭半只手还伸在空中。
乔飞狠狠瞪着褚晏庭,怒道:“褚晏庭!居然是你!你想对陛下做什么?”
只听见褚晏庭凝滞的表情微微松动,伸在半空中的手也垂下去,负手道睨着乔飞道:“微臣只不过在替皇上抓发丝上的虫子罢了。大人以为微臣想要干什么?”
乔飞道:“你图谋不轨,谁都知道你想对陛下做什么?”而后他又转身问谢鸿归,“陛下,这人不是被你关在牢里了么?怎么出来了?”
想不到小说里几乎没什么出场机会的乔飞会是这样一条热血忠君的汉子,谢鸿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拍拍乔飞的肩膀,“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朕的。”
乔飞的表情显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褚晏庭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谢鸿归。
8、第 8 章
乔飞脸上的愠怒未褪,但还是乖乖退开了去。
褚晏庭笑道:“乔大人还是一副急性子。”
乔飞眼眸微微发狠,在他眼里,褚晏庭就是一头危险的恶狼。
两人的眼神互不相让,空气中似乎有两股电流在呲呲作响。
为了打破僵局,谢鸿归道:“这么好的天气现在这儿干嘛?走走走,赏花去。”
褚晏庭看着乔飞:“乔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你的职责了?”
乔飞站在谢鸿归身边,执剑挺立,“我的职责就是站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
褚晏庭道:“既然是保护皇上,就不该离皇上这么近,应该要站在皇上后方,随时观察皇上周围动静才是。”
乔飞此时和谢鸿归并行而走,和褚晏庭正好一左一右。
乔飞抄手道:“自从我侍卫皇上以来,一向如此,并无任何问题。”
褚晏庭摇摇头:“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侍卫,却不能确保皇上的安全,这是乔大人的失职啊。”
乔飞不懂,皇上也没遇到危险,怎么自己就失职了,他一向不擅长和别人争嘴上功夫,当下就要拔剑威吓。不过剑只拔了一半,就被谢鸿归按住了。
“放肆!”谢鸿归道:“乔飞,不可无礼!到后面去!”
乔飞愣怔住了,眼巴巴看着皇上,终于默默退到后面,恨恨地看着皇上和褚晏庭并列而行。
褚晏庭站在一旁,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乔飞站在后面,看着两人并列而行的场景,心里觉得异常奇怪,但也不敢再多问。
谢鸿归见乔飞还算是听话,舒了一口气。
惹谁不好惹褚晏庭,人家可是大男主,和他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少年我这是在救你知道吗?
谢鸿归偷偷瞟了身旁的人一眼,见他面带微笑,神色清闲,感觉心情很好。
谢鸿归道:“最近朝廷在讨论右相人选,你作为前宰相,有什么想法吗?”
褚晏庭转头笑道:“臣现在的身份,不敢妄言,陛下自己有什么想法?”
谢鸿归道:“遍观整个朝廷,朕暂时还想不到能胜任右相之人。”
褚晏庭道:“那就让那些大臣去决定,陛下何必劳神。政事繁杂,陛下您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谢鸿归道:“大人以为文渊阁的宗恩如何?”
褚晏庭冷笑道:“泥古不化的老学究,怎可堪当大任!”
这评价还挺到位的。只不过这人对他这么坦诚,倒让谢鸿归有些意外了。
褚晏庭这人城府深,心思重,话说到嘴边总是留三分,疑心病很严重。
谢鸿归以为自己拥有上帝视角,就可以明白褚晏庭所思所想,但现在,他好像更加看不透他了。
御花园虽大,但全部逛完至少需要半日的时间。褚晏庭的腿还没有完全好,走路仍需拐杖。两人逛了近一刻钟,褚晏庭却仍没有休息的意思,谢鸿归便道:“花儿也看得差不多了,朕就先寝宫了。你腿脚不便,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鸿归以为褚晏庭应该感激自己,毕竟明眼人能够看出来,皇上这是在照顾褚晏庭的腿。
没想到褚晏庭脸上的笑容却散了去,眼眸上浮着一层阴霾。
褚晏庭道:“皇上这么快就想走吗?”
谢鸿归被他这样一双忧郁伤感的眼睛看得发慌,忽然就想到了小说结局时,褚晏庭站在囚牢前,对着原身“谢鸿归”说的话:“陛下,你说你逃什么?看,臣这不还是把您抓回来了?”
谢鸿归打了一个寒噤,妥协道:“行行行,再陪你逛一刻钟,不能再多了。”
四川变脸技法一般,褚晏庭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丝笑容。
两人又逛了一圈,褚晏庭还不停地展示自己的见多识广,担任起了解说员。谢鸿归起初还摆着皇帝架子,对褚晏庭讲的东西不屑一顾,渐渐地,褚晏庭除了介绍花的品种外,还加入了背后的奇闻故事。谢鸿归也听得入了迷,高冷的面具慢慢揭开,脸上时而好奇时而惊讶,将跟在两人身后的乔飞看得一愣一愣的。
……
回养心殿的时候,乔飞一路沉默地跟着谢鸿归,他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却不知从哪一句先开口。
谢鸿归正在灯下努力辨认奏章上的字,一个宫女上前,给他端了杯茶水。谢鸿归正要接过,没想到宫女一个失手,那杯热水连杯带盏摔在了他的袍子上。
宫女大惊失色,连忙清理袍子上的水渍和茶叶。嘴里不住道:“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
谢鸿归一直想吐槽这种句式,一边说着该死,一边又说着饶命。既然该死又何来饶命?既然想要饶命又为何说自己该死呢?
站在一旁的乔飞看到这一幕,忽然倒竖横眉,拧眉抽剑,直指那名嘤嘤啼哭的宫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皇上!”
谢鸿归愣眼看着乔飞,喂喂喂!你哪只眼睛看她行刺我了?
宫女被乔飞这一暴喝,泪花涟涟,“奴婢冤枉!”
“还敢狡辩!”乔飞往前一步,眼看就要揪住宫女的后颈……
谢鸿归在一旁喝道:“住手!把剑收回去!”
乔飞愣怔一瞬后,慢慢将剑收回了剑鞘。
这个乔飞,虽然脾气暴戾了点儿,但这一点好,听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虽然小说里乔飞的出场戏份不多,但只要一出场,就是展现原装货残暴的一面。
只要有人惹原装货不开心,只需一个眼神,乔飞就能随时化成原装货的一把刀,无论面前站着的是谁,乔飞都能毫不犹豫杀人分尸。
谢鸿归心想,乔飞现在还年轻,若是一直将人命视为草芥,随时随地就打打杀杀,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的话,将来迟早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